乔治布朗还没应答,那门就被人推开了!从门外闯进来一个穿着和服,气呼呼的日本人,正是刚才楼下打仆人耳光的森下一郎!
这人看见乔治布朗,便一嘴日文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韩大胆儿一见这日本小矬子就十分厌恶!其实说他是小矬子也就是和韩大胆儿比,这家伙中等身材,远比当时一般的日本人要高得多,但那也就是跟日本人比,矬子里拔将军而已。
韩大胆儿不等他说完,伸手在那森下一郎前额一推,他身子一个趔趄,直接从屋里给推到走廊里,一个屁股蹲坐倒在地。
森下一郎爬起来,张口就骂,但似乎看出眼前这大个子是个中国人,便一脸鄙夷,不屑地用蹩脚中文说道:
“原来!是个支那人!”他说中文的发音就像是嘬腮夹舌而发,显得舌根发硬,吐字不清,语调似是而非。
韩大胆儿听到支那人三个字当时就火了,上去一把拎起森下一郎,口中喝道:
“躺下吧你个小鬼子!”
一扬手,跟扔块破布赛的,直接就把他甩到了楼梯口了。
乔治布朗吃了一惊,想上前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森下一郎这家伙看来是不爱抬杠,韩大当让他躺下,他还真听话,摔到楼梯口就死过去了!紧接着身子跟个皮球赛的,顺着楼梯打着滚,跟个皮球赛的一路摔到一楼大厅,脑袋正躺在一个女士裙下。
都知道这日本人好色,这位外国女士也以为日本人要耍流氓呢,当时抬起高跟鞋就往森下一郎脸上踩,森下一郎“真是条汉子”,愣是一声都没吭,那当然,早就摔休克了!
乔治布朗也知道这日本人一向蛮横无理,现在连中国东三省都占了,在中国简直就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不过这里毕竟是英租界,目前日本人还不敢胡来。
咱说的这是民国三十年代初,那会儿日本人的确还有所顾忌,直到1938年日军全面侵华之后,日本人才真正是横行无忌,39年英租界死了俩汉奸,日本人就敢把英租界围困整整一年,您说够多嚣张。
这时老蔡正好上楼,来请乔治布朗主持展会,现在一楼大厅宾客已经到齐了,展品也已经摆放好,就等着他下去讲话呢!
乔治布朗赶紧让老蔡去把森下一郎搀到客房,看看他伤势如何,严重的话就送医院,尽量不要打扰惊动宾客们。
老蔡让佣人把森下一郎抬到一楼客房检查伤势,又和宾客解释说,是日本客人不慎滚下楼梯,这才渐渐平息了宾客的不安。
乔治布朗跟白崇伟和韩大胆儿说,等展会结束后,再和他们详谈。刚才正说到褃节儿上,就被森下一郎给搅和了,可韩大胆儿也教育完这小鬼子了,横是不能猛打落水狗,再上去补两拳解解气吧。
韩大胆儿对这个展会并不关切,心里还一堆问号儿呢,但也不能耽误人家正事儿,只能和白崇伟先行下楼。
刚走到一楼,小犹太就凑过来道:
“甭问,准是您了干的好事儿!下手够黑的!我看这小日本三天未必缓得过来。”
韩大胆儿道:
“正打听事呢,让这日本小矬子搅和了,我下手算轻的了!”
远处的赵景生赵公子,虽然举杯浅饮,但眼神却一直看着韩大胆儿,宁静祥和的神情中,却带着一丝侵略性。
这时大厅的灯光被调暗,乐队演奏的乐曲也变得更为缓慢空灵。几束灯光照在,中间五个矮柱展台上。分别摆放着,商周青铜鼎、青花鸟纹抱月瓶、五彩镂空云纹瓶、珐琅彩莲花大盘、白瓷吕祖像,青铜鼎居中,四件瓷器分摆四周。
在场的十多位宾客,凑到展台跟前,有的眯起眼睛,有的拿出放大镜,仔细地欣赏几件展品。
这青铜鼎上有饕餮纹,鼎下海篆刻三个铭文,韩大胆儿不熟悉古篆字,也不知那是三个什么字,但他知道青铜鼎在殷商时期都是礼器,存世的有不少都是从古墓中盗掘出来的。
青花鸟纹抱月瓶,以鸟纹青花为装饰,结合抱月瓶独特风格,直扣短颈,带左右双耳,腹圆如满月,将色彩与器型完美结合。所谓抱月瓶,又称宝月瓶,因其口小,直颈,瓶腹如满月,因而得名。
五彩镂空云纹瓶,以彩绘镂雕装饰方法,通体纹饰丰沛繁密,自上而下有七层之多。在施绘彩料时以红、黄、绿、茄紫、矾红、孔雀蓝勾勒描绘花卉云纹,显得整体富丽堂皇贵气逼人。
珐琅彩莲花大盘,是一件清三代瓷器,本身原为实用器皿,高云隆是前清旗人出身,他一眼就认出,这应该是宫中之物。估计不是前清太监带出来的,就是当年末代皇帝带出宫的物件。
最后一件是明代的白瓷吕祖像,吕祖就是吕洞宾,这件造像制作精美莹白如玉。严致一老先生,细细端详之后说,这应该是明代德化窑,很可能是何朝宗的手笔,是不可多得的瓷造像精品。何朝宗是当时着名的雕塑匠人,他雕刻的人物造像多取材自释道,有释迦牟尼佛、弥勒、观音、达摩、吕祖等等,当时何朝宗的作品被人推崇备至,视若珍璧。
韩大胆儿知道这次乔治布朗办的小型展会,所展出的物件,都是残破器物,后经他亲手修复的。但他绕着几件器物端详了很久,在灯光之下竟然连一个裂纹儿都没找见,如果这真是残件修复的,那这乔治布朗的手艺也是在太高超了,真可以说夺造化之能。
这时候,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展品上,都在为巧夺天工的手艺而惊叹,丝毫没人注意,举办这场展会的主人,乔治布朗竟然一直都没出现。
韩大胆儿抬头望向管家老蔡,见老蔡也在朝楼梯张望,似乎等待着乔治布朗从楼上走下来,但楼梯上丝毫没有动静。
忽然一声嘶哑的惨叫,从二楼传来,众人的眼光一起望向楼梯的方向,老蔡赶紧跑上二楼查看,韩大胆儿和白崇伟也紧随其后,其他宾客稍稍愣神,很快便反应过来,接着伯爵夫人、高云隆、那个文物贩子让皮埃尔,还有小犹太的叔叔卡尔佩雷斯等人都紧随其后跑上楼去。
赵景生为人处变不惊,似乎对刚才的叫声漠不关心,只是看着韩大胆儿上楼的背影,犹豫了一刻才带着随从保镖跟了上去。
老蔡当先来到乔治布朗的房间门前,推开门一看,里面空无一人,韩大胆儿和其他人也鱼贯而入,老蔡又推开套间书房的门,里面依旧空荡荡的,韩大胆儿这时才见到书房全貌。
书房里除了靠窗的书桌外,里侧还有两场长长的几案,随意堆放着很多古董物件,有玉壶春瓶、元青花大罐、粉彩龙纹瓶、青铜酒爵、小铜镜、碧玉山子等等、各色瓷器、玉器、青铜器,还有些木器和瓷器等小件瓶瓶罐罐,有完好的,也有破损严重的。
整个书房堆满了各色器物,但家具很少,除了书桌、几案之外只有两个凳子,一张软椅除此别无他物,乔治布朗也不在这里。
老蔡又推开书房里侧墙上,那道卧室的门,众人也跟着走进去。奇怪的是卧室内依旧空无一人。韩大胆儿甚至俯身看了床下,也是空空如也。
这时韩大胆儿想,会不会乔治布朗刚才遇到了危险,从窗子拍到了外面?
就赶紧跑到窗边,伸手去拉窗户,谁想到这些窗子竟然关得死死的,根本拉不开。他又奔出去,尝试拉开走廊的窗户,但走廊的窗户竟然也是封闭的。
老蔡说道:
“老爷气管十分敏感,所以二楼窗户都是封闭的,根本打不开!”
韩大胆儿疑惑乔治布朗,难道是趁着宾客观看展品,自己从楼梯偷偷溜走了,或者二楼根本就还有其他通道,可以直接离开。
但老蔡的回答是否定的,自从上一位老管家病逝之后,老蔡已经在这工作两三年了,对整栋红堡都十分了解,从二楼离开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楼梯,而且必须穿越正在举办宴会的大厅才能从大门离开,就算走后门,也要从一楼的大厅转向走廊尽头的厨房,再从厨房后门离开。
老蔡刚才和仆人一起搀扶森下一郎去了一楼的客房,所以曾经短暂离开过大厅,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乔治布朗悄悄离开的。可白崇伟对艺术品并不太感兴趣,所以众人观看艺术品的时候,白崇伟一直在大厅喝香槟,他并没看见乔治布朗穿过大厅。
这时老蔡忽然想到些什么,然后走到卧室床边的柜子前,他伸手轻轻向一侧推动柜子,柜子竟然轻轻松松地向旁边挪开。柜子后面露出一道暗门。
韩大胆儿急忙问道:
“你不是说没有其他路能离开二楼吗?”
老蔡道:
“这不是离开的出路,是通向地下保险库的通道!”
老时年间,很多西洋建筑或者城堡,都会修建一个地下室,有的当做藏宝金库,有的则作为避难所,还有的则是逃生通道。像是汇丰银、行渣打银,在建筑之初,就设计修建了地下室。
众人随着老蔡走下几圈盘旋向下的石头台阶,石阶宽度可以容两个人同时走下,石阶沿路的墙上都安装了灯泡,所以尚算明亮。红堡在修建的时候,墙体里留了夹层和楼梯,可以直接从二楼来到地下,而不像一般的地下室,入口在一楼。
红堡的外墙石砖很厚,但二楼通往地下的楼梯夹层,依旧修建的很宽阔,且夹层的墙也是用砖石砌成,十分结实坚固。只是终年不见阳光,所以不免显得潮湿阴冷,生出些青苔。
走过盘旋的楼梯,众人来到一条狭长的地下走廊。按照高度计算,这条走廊应该就在红堡地下四五米深,这远比一般的地下室要深的多。这走廊虽狭长,也能容纳二人以上并行通过。
走廊没有气窗,只在高出隔几步就有一个通风口,通风口上装了铁篦子,用来给地下室换气。地下走廊装着几盏顶灯,四周整体都是砖石结构,不见任何木材,因为过去的地下室多为金库或储存贵重物品,所以这种地下室就需要防火防水,建造的往往都比地面上的建筑要更加坚固严密。
以前西洋建筑大多带地下室,其中多半都是半地下室,就是地下室面积很小,最小的只有几平米空间,大一点的有半间建筑大小。
红堡的地下室有所不同,它虽然不是全建筑地下室,几乎和大半个红堡差不多。建筑地下室,除了一条通道之外大概有七间地下室。
韩大胆儿站在地下走廊,左右望了望,却只看见这走廊尽头有一扇铁门。老蔡介绍说,这铁门后是一个横长的主室,主室和其他六个地下室连通,全部地下室就只有这通道尽头的一道铁门。
而这铁门是一扇防盗铁门,是在大不列颠定专门做的,修建红堡的时候从大不列颠海运而来。门至少有18-20公分厚,门上有一道重锁,只有两把钥匙,从内外都可以用钥匙上锁。
这时众人走向那扇铁门,却听听门内有个沙哑的声音传来,那声音用英文异常惊恐地喊道:
“别过来!别过来!”
韩大胆儿听出那是乔治布朗的声音,就快步奔到铁门前,用力一拉门已经上了锁。铁门厚重只有一个茶杯大小的方形窥视口。韩大胆儿凑过去往里看去,却是一片漆黑!
这时一阵铁衣甲胄的声音忽然从远处响起,那生意响起的地方正是众人下来的楼梯。
“咔汀”“咔汀”“咔汀”声音就像是有人穿着盔甲在走路,声音由远及近,朝着走廊尽头的铁门方向而来。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铁甲骑士,正拖动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向铁门。
就在铁甲声来到铁门附近的时候,忽然有一阵剑刃划过地板的声音响起,就像是那看不见的骑士直接穿过了铁门,走到了门里,并且正在拖着利刃划过地面,门里的乔治布朗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紧接就是一下砍切的声音,然后就是什么东西滚落,又在地面弹起所发出的的砰砰声……
韩大胆儿刚忙往窥视口里看去,这时窥视口内忽然亮起一些光,光亮所照的是正对着铁门的方向。四下里十分昏暗,只见前方两三米远的地方,一个仅有一米多高的石雕立柱,立柱顶上鲜血殷然,上面赫然摆放着乔治布朗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