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静夜如水一般,在没有游客的森林公园北边,细致的洒下。
小龙被留在外面,一来观察有没有巡逻的人,二来神棍阿宏有话要对瓜头说,需要避讳小龙。
神棍阿宏只身来到坟前,瓜头开心的说道:“阿宏叔,俺尸骨上面的煞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您离开的这会儿,树爷爷现身与俺说了几句话,他听说俺以后要跟在您的身边,很替俺开心,并且嘱咐俺,以后一定要听您的话。”
“瞧你这高兴劲的,不想灰飞烟灭啦?”神棍阿宏低声揶揄道。
瓜头憨憨的笑着,这个只活了十几年就撒手人间的年轻小伙子,对于存在的渴望,在得到新的目标之后,重新变得强烈起来。
神棍阿宏来到树下,弯身拔起八根银针,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烧香似的闭眼念咒。念完咒,再拿出鞋前钉的本事,每走一步,鞋前钉和泥土就会碰撞出金属的声音,远在烈士陵园外围的小龙听到声音,好奇的伸着脖子看。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看着月光下神棍阿宏的一举一动,模模糊糊却又有些模样,好奇得眼睛都不眨。
每一声鞋前钉的声音,都对应着一根银针被重新插在地上。八次声响过后,八根银针对应八个方向,插在合葬坟的周围。不过,随着最后一根银针入地,瓜头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十分痛苦。
“阿宏叔,您这是在做什么,为啥俺很难受?”瓜头问道。
神棍阿宏并未说话,而是继续对着黑夜中的天垂象不停地念咒,瓜头越来越痛苦,觉得自己随时都有灰飞烟灭的可能。他暗暗地惊叹,原来这就是身为一个鬼,临死之前的痛苦,它并不比活人死亡时更加的轻松。这一刻,他本能的不想死了,哪怕自己已经是鬼,也不想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灰飞烟灭。在痛苦达到极致的时刻,忽然间,他不再难受。抬头一看,自己附身的那块玉石,正被神棍阿宏握在手里。
“你之前并不惧怕灰飞烟灭,然而刚刚那一刻所体验的,不过是灰飞烟灭的千万分之一的痛苦而已,与此相比,更为刻骨铭心的,是灰飞烟灭时对永久消失的惧怕,现在你应该懂了吧?”神棍阿宏说道。
“您虽然是在点醒俺,但这样的感觉未免也太痛苦了。”瓜头喘息着说道。
神棍阿宏看着手中的玉石,说道:“刚才的举动,为的是镇住坟中的女鬼,由于你的尸骨也在里面,才一并跟着痛苦了。不过你现在已经附身在玉石上,只要我施以方法,你就不会感到痛苦。刚刚给你的教训,算是上了一课,以后不可再说泄气的话了。”
“您放心,俺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瓜头说道。
远处的小龙感觉到神棍阿宏在嘟囔着什么,以为是咒语,就没有插话。他对这个农村来的神棍有了一些改观,至少不像电视里那样,支一张桌子,摆上供品和蜡烛,耍猴似的挥舞长剑,绕着桌子转圈。而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至少很有新鲜感。
神棍阿宏仔细观察天垂象的变化,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刚才令瓜头倍感痛苦的招数已经奏效,翻滚沸腾的天垂象,得到短暂的平静,这证明里面贼心不死的女鬼被暂时镇住了。时机已经成熟,神棍阿宏招呼小龙过来,指着合葬坟说道:“小龙啊,你去看看坟头的砖有松动的么?”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没有,否则早就坍塌了啊。”小龙说道:“所以我问你,为什么不带工具呢,单靠几根银针,怎么可能挖坟掘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神棍阿宏说道。
小龙极不情愿的围着坟头转了一圈,那些砖彼此严丝合缝,要想松动必须使用工具,靠徒手是没戏的,更别提银针。就在他准备再一次埋怨神棍阿宏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响,一块砖就像被弹簧弹出来一样,凸出一部分。小龙被吓了一跳,盯着这块砖,吃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神棍阿宏笑了笑,让小龙赶紧把砖块取下来。小龙脑子有点蒙,一时失去了鲁莽与霸道,乖乖的半蹲着取下砖块。随着第一块砖的分离,可以取下的砖越来越多,小龙很轻松的徒手扒开了一个可以钻人进去的洞。
小龙吃惊的问道:“靠他大爷的,这拆坟的技术也太强了吧?严丝合缝的砖,愣是自己弹开,还变得跟豆腐渣似的!我说,你要是跟谁结怨,是不是直接就能把人家的房子给拆了?”
“你这个想法不现实,你们城里人住的是楼房,我就算跟一家人结怨,也不能拆了整栋楼房啊,除非他住的是顶层。”神棍阿宏倒是真的认真研究起这个问题来了。
“啧啧啧,我看错你了,你还真有点本事,而且我觉得你完全有能力只拆一层楼,我靠,真邪门。”小龙看着身边的砖说道。
32.
神棍阿宏从包里掏出一根蜡烛,放在地上点燃,再掏出一把匕首,问道:“你小子怕疼不怕?”
“那得看多疼了。”小龙意识到自己要倒霉了。
“在手上弄出两道大口子,要深一些,保证有源源不断的血流出,让你的双手始终保持被鲜血覆盖的状态。”神棍阿宏说道。
“你是要疯么?源源不断的鲜血,你是要我死啊!”
神棍阿宏耸耸肩,说道:“没辙啊,我得在外面念咒,去里面完成任务的人只能是你。”
“你把咒语教给我,我来念,你去放血。”
“你以为背诵课文呢?这是造化,你没有。”
“你不是说还有个我看不见的帮手么,让他去做。”
“他也没有这个造化。”神棍阿宏说道:“你要是怕疼,其实还有别的办法,可以不用流血,那就是用童子尿。可你这人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主,估计早就不是童子之身了吧?你只能流血,其实也不是特别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神棍阿宏拿着匕首靠近,小龙及时制止道:“把刀放下!我是处男!”
神棍阿宏愣了愣,旋即扑哧一下笑出声音,没想到这个混夜总会的小混混,竟然还是童子身。
小龙尴尬的说道:“你可不许跟外人说!那个童子尿,怎么用啊?”
在神棍阿宏的指点下,小龙脱了裤子,把尿尿在塑料兜里,而后忍着恶心,洗手似的把双手泡在尿液中。
瓜头见准备的差不多,对神棍阿宏说道:“俺的尸骨在左边,右边是女鬼的。”
“小龙,你就用自己的这双湿手打开左边的棺材,把里面的尸骨一块不少的弄出来。右边的尸骨千万别碰,碰了对你不好。而且你要记住,一旦手上的尿不多了,就要再重新蘸过,否则你会被阴气和煞气伤到身子的。”神棍阿宏嘱咐道。
“伤到身子会怎么样?”
“轻则变傻,重则变鬼。”神棍阿宏添油加醋的吓唬道。
小龙当真是胆大包天的混不吝,对于接触骨头这种吓人的事情,连眼睛都不眨,他反而担心的是完事之后,自己手上的尿洗三遍能不能变得没味道。
瓜头跟在一旁,监督小龙是否打开了正确的棺材。神棍阿宏在外面铺开一块红色的布,把小龙取出的骨头,小心翼翼的放在布上。看着自己的森森白骨被一块块的取出来,跟牲畜的骨头没有多大的区别,瓜头伤心的抽泣着,感叹自己的命运为什么如此残酷。神棍阿宏没有阻止,人和鬼都一样,该哭的时候,总要哭一哭的。而且眼看女鬼挣脱束缚的时辰就要到了,现在哭痛快,也有利于待会儿一心一意的对付女鬼。
女鬼重获自由的时辰到了,好在还有神棍阿宏布下的八根银针做最后抵抗。天垂象变得可怕极了,神棍阿宏和瓜头都明白,女鬼在笼子里就可以影响到外面的人,一旦让她逃脱而出,势必要死上无数性命。
狂风大起,神棍阿宏喊道:“五十年一小续,八十年一大终,瓜头,三十年前塞子来坟前祭拜你,让你沐浴灵魂之血,就是为了今天,虽然塞子没有在现场,但是有你阿宏叔在,勇敢的上吧,了结这八十年的苦楚!”
“阿宏叔,俺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看俺的!”
瓜头不再哭泣,三十年前与塞子的人鬼相见,就是为了给今天积蓄力量,当时他沐浴了塞子的灵魂之血,今天就可以用这样的血液,布出一个阵。三十年间,塞子的血融入到瓜头的身体里,现在瓜头咬破自己的手指,释放出塞子的血,在地上画出一个“阵”。
“果然是灵魂法阵!和师傅当年教导的一模一样!”神棍阿宏惊叹道。
“当初大师要俺记住这个‘阵’的画法,八十年,俺无时无刻都在练习,阿宏叔,塞子不在这,接下来看您的了。”瓜头说道。
原本,塞子需要站在灵魂法阵上,以自身的命格,激发起灵魂法阵的灼烧饿火,将处于最虚弱状态的女鬼烧得灰飞烟灭。然而既然塞子已经老得动不了了,神棍阿宏便采取另外的方式。他自言自语道,多少同道中人梦寐以求的就是欣赏灵魂法阵的强大力量,今天让我碰见,当真是要好好享受一番痛快淋漓。塞子,你来不了,算是成全了我啊!他快步拔掉八根银针,插在‘阵’的对应位置上。
天空风起云涌,雷声大作。就在引雷落火的当口,坟地中出现许多淡蓝色的影子,那些被埋葬八十载的无名英烈,纷纷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