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敦子身前不远的地方有一片不断扫动的亮光,以及一段熟悉的对话的声音。敦子倍感惊恐,因为无论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还是对话的内容,完全就是夜路赶猪的那一天,自己和隐藏在树林里的女人对话的过程。而那些不断扫动的光亮,正是来自于手电筒的光,在那看不见的地方传来的猪哼哼的声音,不用多想也知道就是当时自己赶的三头猪。
场景重现,这是闪进敦子脑海中的唯一的一个词,这证明自己并没有离开手持狐狸头骨所制造的幻象,然而抬手看去,手中并没有狐狸头骨,三个圆滚滚、硬邦邦的东西早已经掉在地上。
敦子明白,以自己的智商不可能理解当下的一切,只能按照神棍阿宏所说随着感觉去走,自然有所发现。那么现在的感觉是什么呢?敦子静静的想了想,他发现自己十分想要走到光亮处,看看当时和自己对话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大娟子。
如此想着,敦子迈开步子向前走,走到近处时,因为逆着手电筒的光,并不能看到女人,更看不到林子外面的“自己”。不过就在这个逆着光的瞬间,敦子意识到一件事,夜路赶猪的那天,自己手持手电筒照进树林里,女人本应也因为逆着光而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可是敦子清楚的记得女人当时说了类似“瞧你吓的,脸都白了”之类的话,证明女人在强光的照射下依然看清楚了本不应该看清楚的面色,如果自己当时机警一些,应该察觉到才对。
果然碰到女鬼了,还是大娟子的鬼魂,敦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片刻之间,那份场景重现进行到了尽头,另一个敦子手持手电筒赶着三头猪渐渐离开,没有了逆光的影响,敦子终于看清楚了隐藏在树林里的女人是谁。只见那个女人缓缓地转回身子,果然是大娟子的鬼魂,和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让敦子感到更加诡异的是,大娟子怀中抱着一个钟,一个十分古老的钟。而这个钟,敦子却又是认识的。
大娟子披头散发的抱着钟站在当下,似笑非笑的说道:“敦子,还记得这个钟吗?”
敦子当然记得,这是他和大娟子偷情的时候,有一次一起进城玩,在一家贩卖旧货的地方,大娟子被这个古老的旧钟吸引,非要买回去。敦子当时还说,自己第一次带大娟子出来,应该买一些昂贵的崭新的东西作为礼物,对方却偏偏非要买这个破烂。敦子欣然付钱,毕竟这可比新衣服便宜许多,自然是愿意的。大娟子十分喜欢这个钟,后来跟另一个男人进城打工时还把这个钟一并带走了,自从她和家里断了联系,谁也不记得这个钟的存在,就连敦子都已经淡忘了。
熟料,在这个混沌的时刻,自己不仅见到了大娟子的鬼魂,还看到了当年买的那个钟。
面对大娟子的质问,敦子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想支支吾吾的回几句,却发现已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了。大娟子一步步缓缓地靠近敦子,怀中的钟滴答滴答不断地作响,仿佛是在敦子的心中响起来,吵得他烦躁异常。大娟子站在敦子面前,紧紧的抱着钟,黑发间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流着泪。
“娟子,别哭,哭也没有用,俺是不会答应那门亲事的。”敦子说道。
“你看见了我哭,是在心疼我吗?”
“咱们毕竟好过一阵子,然而这不能成为今天这个荒诞要求的理由。”
大娟子摇摇头,说道:“真的不能把你的儿子给我吗?”
敦子低声说道:“把俺带走吧,俺的儿子是绝对不可能给你的。”
“我不要你。”大娟子说道:“既然你已经找了高人对付我,那你就去告诉他好好地保护你的儿子,稍微一个疏忽,我就能得到他!”
敦子不想再呈口舌之快,而是说道:“神棍阿宏,你应该知道的,他很厉害,你趁早放手吧,小心最后落得个连鬼都没得做。”
“既然寂寞,做鬼又有什么意思?”
22.
敦子知道无论刚才的恐吓还是之后的流泪,全都是大娟子软硬兼施的计策,目的是让他松口儿子的婚事。自己这个当爹的又怎么可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和一个女鬼成亲,是坚决不会答应的。大娟子收起泪水,恶狠狠地注视着敦子,仿佛可以把敦子的灵魂击碎一般。敦子感到一阵心慌,他担心自己意志不再坚定,索性闭上眼。
耳边依然是钟表滴答的声音,熟悉而又恐怖,仿佛连接着敦子的心跳,每一声都能触及全身跟着一起颤动。好在钟声逐渐远去,等到彻底消失后,睁开眼时,黑暗的天色变得明朗起来,身前的一切全都和幻象中看到的不一样,原来自己并没有走到夜路赶猪时的那片树林,而是到达了相反的方向,并且手中不是空空如也,那三个掉在地上的狐狸头骨,一直都在他手里拿着。
敦子有些糊涂,不过他谨记一件事,赶紧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给神棍阿宏打电话。神棍阿宏来到敦子身边时,敦子的模样颇为有些滑稽,面色惨白的站在土坡的旁边,手里端着三个狐狸头骨,就像抱着三个定时炸弹一样,无奈又有些委屈。
“阿宏叔,俺跟您说啊……”
敦子想把幻象中经历的告诉神棍阿宏,熟料神棍阿宏并没有听,而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问道:“醒来后就在这里了?没有动?”
敦子点点头,神棍阿宏围着土坡走上一圈,抬头透过树枝看着天垂象,说道:“行,事情已经搞定,咱们可以回去了。”
神棍阿宏用绸缎将三个狐狸头骨收好,带着敦子往村子走去。敦子的家里人早已经翘首以盼多时,见二人平安回来,自是松了一口气。敦子的奶奶低声询问是否顺利,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还有一件事需要判断一下。请问,猪圈是不是就在后面?”
大家面面相觑,全都是一愣,怎么事情还和猪圈有关?神棍阿宏补充道:“夜路赶猪那天赶回来的三头猪,是不是在猪圈里?”
敦子忙说道:“都在猪圈里,还没来得及宰呢,我带您去。”
一家人来到猪圈前,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养猪的猪圈,而是屠夫临时存放生猪的地方。神棍阿宏说道:“敦子,还记得我之前说的恶鬼拍门吗?如果没有错的话,在这三头猪的肚皮上,应该各有一个圆形的烙印,我需要你帮我确认一下。”
收拾牲口这种事,敦子最是拿手,当下二话不说,立刻跳进猪圈,把里面的猪吓得哼哼唧唧到处乱躲。也许作为一头猪天生就对屠夫有恐惧感,当敦子来到其中一头猪的身前,企图拽着猪的后腿将其肚皮露出来的时候,猪以为自己大难临头,吓得完全不会配合。
敦子的确是个心狠手辣的汉子,弄了两次全都失败后,索性拿起竖在旁边的一根木棒,朝着猪的脑袋狠狠地打下去,猪瞬间晕厥倒地。敦子拽着猪后腿一瞧,猪的肚子上的确有一个圆形的痕迹,就像是用烙铁烙上去的。
“阿宏叔,让您说对了,真的有,您瞧。”敦子说道。
神棍阿宏叹息一声,说道:“谨慎起见,另外两头也看看吧。”
敦子应了一声,提着棍子走向另外两头猪,两头已经彻底吓尿的猪接连被敦子打晕,露出脏兮兮的肚皮,上面各有着一个圆形的烙印。
虽然畜生不知如何配合人的举动,但是用木棒不顾生死的将其打晕,的确是心狠手辣,破釜沉舟的手段。神棍阿宏颇有些无奈,敦子啊敦子,身为男人是应该阳刚霸气一些,但是你这等心狠手辣的手段,正是一切灾难的根源,更是“恶鬼拍门”的根源所在,希望摆脱现在的灾难之后能有所顿悟,不要再做心狠手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