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皇十四年,岁在壬辰,冬,熊猫族,要塞山区
我叫火吉,最近眼皮总是跳。
莫名的心慌和不安,让我静不下心,少掌柜火盈儿,又带着她的两个狗腿伙计,偷偷斗钱去了。
我没去,最近客栈客人多,活也多,特别是今晚,似乎有些忙碌,正是好时机,我还需要再仔细仔细,观察火图店主。霜皇保佑,让我快点找到火图的钱库,我只取一点点。我默默祈祷着。
夜已深,雪花飘散,山里的雪夜,格外静寂。
我坐在角落的板凳上,其他几个伙计也坐着,随时听候吩咐,我盯着那群人,他们有些不同寻常。
这家客栈,虽比不上大城里的名栈,但也不小,是五层楼的格局,大堂非常宽广,摆着十五六排长桌,十多张单桌,角落是一排高大的行李柜,放着许多行李,有些是商队的,有些像熊猫游侠的,还有一些整齐摆放的,一定是龙家信使的,龙家是出了名的穷讲究,行裹都要见楞见角,看来今天新住进来的人不少。大堂的周围有一圈过道,二楼三楼走廊上整排的客房相当漂亮,都是火图老东西逼着我们这些伙计,一天扫两次,才有的整洁。
我抬头看向二楼,不时有房客走动,偶尔伸头向下观望一下,这个钟点,没人睡得着,雪夜里,人们都有些躁动。
柜台的后面,有十个房间,都很小,是我们这些伙计住的,大堂里客人多,我们就都睡不成,待他们吃喝完了,只留下两个当班睡在大堂,就可以,其他几个伙计都打着盹,剩下的在后厨帮忙,还有几个在三楼,和另外两栋值班,听候房客们的吩咐,最舒服的是外边那两排平房客舍,专门有个房间,可以躺着值班。我看着身边这几个伙计,都是些糊涂蛋,没有目标,没有希望,我不一样,我已经开辟副业,我要崛起,我不会一辈子困死在这里,我还有希望。
柜台后方的通道,两侧是宽阔的并行廊道,直通后堂,后堂走廊一侧,是个庭院,很是不小。在走廊尽头是另一栋楼阁,庭院一侧,还有一栋楼阁,都是三层,比这主楼少两层,走廊每隔一段就挂着一个小红灯笼。偶有一两个房客在来回转悠,想去街上吃烧烤,喝点小酒,又担心雪太大,其他房客,有些已经睡了,有些还亮着烛火,不想睡。
“风竹,这么偏僻的地方,能有这样一家客店,真不错,我们前些天赶路急,顾不得停留,错过了这里。”一个年轻人,吃着菜说着。
火图店主,拿着勺子来回走着,不时亲自给众人加汤,身后跟着伙计火恩,火报,一人抱着一个大汤盆,我想笑,他重点培养这两个糊涂蛋,另外还有一个火知,是个大丫鬟,凶的很,就连火盈儿都有些怕她,但愿霜皇显灵,快让她嫁人吧。
我们都是很小就被送来这家客栈当学徒,待大一些,就是正式的伙计,丫环,他们三个来得早,又是陉棘山来得,火图给他们改了名,火知,火恩,火图,火报,小哥四个!!老火图真是糊涂了,取个名字,把自己辈分还给掉下来了,宠着他们三个,他们三个从小,就经常欺负火盈儿,与恶人为伍,必成恶人,少掌柜火盈儿就成了一个大坏蛋。
火图,瞟来一眼“哼!困了就滚去睡觉,都在这戳着干嘛!”
几个伙计吓得一哆嗦,纷纷唯唯诺诺的打起精神,端坐着,不敢打盹。有一个想上去帮他拿勺子,被他呵退。
我盯着老火图,坐着,他瞪了我一眼,忙又转身,堆起笑脸,去侍奉那些客人,变脸极快。
“呦!小哥,我见过你!你在我这里住过一晚。”火图店主看着风竹笑道,给他的碗里加满了热汤,一旁的年轻人,赶忙接过火恩的汤盆,放在桌上,对着火图笑道“店主,你们辛苦了,我们自己来就好。”然后不由分说接过了火图的勺子。众人也多应和着,感谢店主。
“店主好眼力,我先前同商队一起,在这里住过一晚。”风竹,忙说道“店主的这家客栈,在阳辽城也有名气。十分好。”
火图赶忙笑道“都是客人们夸赞,不足为道,不足为道。”
突然伙计小骨,急匆匆跑来,低声急道“后面有个客人,跟郎中打起来了,快去看看吧!图叔,快啊。”
火图急忙道“不要大呼小叫,我这就来,你先去。”然后忙对众人说道“那个客人感染风寒,已经住了几日,定是又想赶路出发。只需多将息几日,待好了出发方好。各位慢用,我去看看。”
盘今,忙来到近前笑道“店主且去,伙计们招待我们便可。这个季节,最是多病。唉,我们这些客商多是如此,为了多赚两个铜钱,强忍赶路,到头来贴了药费,害了身体。”
火图堆笑道“是啊!是啊!客人慢用,我去去就回。”说完匆匆的,赶往后堂。
火恩,火报,对着客人们点头哈腰,时不时帮他们加汤,跟客人攀谈着,这伙人,竟然也不嫌弃他们,有说有笑,打听着这里的事。
这伙人,不是客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的衣服,举止,彼此间的警觉和默契,像是军卒,但又不是普通军卒那么粗俗豪放,我听到一个年轻的管那个为首的盘今,叫行灯长,我似乎听过往的客人说过,行灯长,是个官,但是盘今很谨慎,不让那个年轻叫他行灯长,另外两个中年人一直跟着盘今,是他的手下,那个叫风竹的年轻人,上次跟着商队住过一晚,我有印象,他不是个买卖人,也不是伙计,奇怪,我仔细观察着。
行灯长盘今,来到风竹面前,周围的年轻人,说笑声戛然而止,盘今压低声音道“切不可泄漏,风竹身份。”众人忙要站起来答应,盘今伸手示意众人坐好,看着后堂一个端菜过来的伙计。压低声道“你们接着说话。”众人又开始交谈起来,伙计并没有发现异常。
风竹大惊,心中暗想,不对劲,不管事情多么紧急,牙家从未如此谨慎。一定发生了什么更大的事情,不安迅速爬上风竹的心头。
“明天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飞马客栈,然后骑快马连夜出发,赶往合微城。”身边的年轻人说道,然后压低声道“我们还要从合微城折返去禁地白菜山。”
风竹一愣,另一个随从看着风竹不由得担心,说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快些吃,你要早些休息。”
风竹忙点头道“恩,多谢你们照顾。”然后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盘今远远看着风竹,感到一丝欣慰,这么多年的游历让他成熟了不少,不过他又担心,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能否担起那么大的责任。
我假装打盹,实则侧耳倾听着,听了个大概,他们是牙家的人,要去合微城,还去白菜山,我听说那里是牙家禁地,他们定然不是普通人物,我不由得吃惊,盘今,风竹,似乎很熟悉,似乎又彼此不熟,明天赶到飞马客栈,痴心妄想,就算不下雪,军卒赶路都未必能到。他们并不知道这里的路,想必是第一次来这里,我的确没见过他们,通常只要去阳辽城的,必定经过这个小镇,只要住过这家店,我就有印像。
来做伙计的第一天,老火图就教我们,记住客人的脸,这都是铜钱。开客栈的,最基本的看门本事,然后就是甚么逢人低三分,不打笑脸人,这种做奴才的经验,我一开始和其他伙计一样,天天喝老火图的迷魂汤,很是崇拜他,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这个老东西,趁着去龙眼要塞进货,溜进了万花坊,三天都没出来,火恩告诉我,那里是男人的梦想之地,我实在想不明白,后来我偷偷去问火图店主,咋回事,他第一次打了我,给了三个铜钱,做封口费,我就崩坍了,信仰没了,我就再也不信他灌给伙计丫环们的那些迷魂汤。再后来少掌柜带我去斗钱,让我知道了胜败,让我明白铜钱如流水,稍不留神,就从手中流进别人的口袋,我彻底觉醒了,我不能当奴才,我要当主人。
不过,老火图灌输的那些迷魂汤,依然有着很强的后劲,我时常也想,做个奴才算了,但我的良心,会痛。
我打着盹,着实有些困。
“各位客官,贵重行李请带进房间,普通行李,请放入那边的柜子里,晚间有专人看守,大家放心。后堂伙房有热水,如需泡脚的,可以自行打水,完后放于门前就好,我们值班的伙计会逐个去收。”伙计火恩,大声道。
那些人吃完了,纷纷起身,几个糊涂伙计,回了神,纷纷跑去,不断引着吃完的客人往客房走去,有的上了二楼,三楼,四楼,有的去了后两栋客房,还有几个,出了大堂,跟着伙计小折,去往外侧的平房客舍歇息。
风竹,起身正要跟着伙计往大堂外走,中年人忙拉住了他,示意让他去二楼客房,然后将一双厚鞋子,交给了他。
风竹,越发觉得不对劲,启家熊天族长去世的消息,也是最近几天收到的,葬礼根本不可能这么快举行。他看着沧桑的盘今,仿佛看到了族长母亲的影子,母亲很威严,威严到难以让风竹靠近,自从她当上族长之后就很少关心他了,当风竹的祖母去世后,他就开始跟着商队里的叔叔,游历天下,再也没有见过母亲,一年前叔叔感染风寒,离开了人世,从那时起,风竹,就像一个孤独的熊猫游侠,跟着各种各样的商队,到处跑。风竹,知道行灯长肯定有事瞒着自己,无奈的收起了思绪,跟着伙计上了二楼。
盘今依然坐着,看着众人,伙计们快速收拾着,我搬着他们的行李,放到一旁的高大行李柜中,整齐排好,挂上了今晚的牌子。
火图店主,
匆匆赶来,盘今忙上前再次谢过了店主,假装关心询问了客人的病情,随后又闲谈了一会,然后上了楼,不多时,大堂安静下来,火图店主,打了个哈切,来到门外四下观望,回到大堂叫火报和小骨,上了门板。火图,坐在柜台后,伙计们送完客人,陆续回来,在大堂里收拾,我悄悄看着火图,老火图正小心的留意着二楼,他打起了算盘,假装和帐,盘今,站在二楼警觉的看着楼下,打开门,走进了他隔壁的房间。
我急忙假装打扫,提着扫把上了二楼,火图并没有看我,还在假装核账。
我扫着地,警觉地看着下方,来到门前,侧耳听着......
“今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风竹问道,有些急切。
盘今压低声音“熊天族长死了,现在,飞云城里一团大乱,启家宗正们,决定由启风和伤比武,来决定谁继任族长,他们对族长人选有严重分歧。他们竟然还邀请了另外三大国的人来参加葬礼,最快的狐狸族青月国使节团,五天后,就会到达他们领地的大良城,这在我们熊猫族的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次比武很奇怪,特别是熊天的次子,启风的弟弟,飞熊伤,八年来一直呆在启家禁地。比武,将在葬礼之后举行,还有很长的时间。牙家需要你,风竹,我们必须有所准备,以防万一。”
风竹忙道“熊天族长,尽心竭力让我们熊猫族繁荣强大,龙牙国才有今日的强盛,实在是可惜。既然时间充足,我们为何如此赶路?莫非还有.....”
盘今低声道“龙家已有行动,我们牙家,已经秘密召回全国各地的城主和巡城使,三大商团的商团长,也在赶往合微城的路上,将在白菜山禁地提前召开宗正会议,到时候我们将作出改变牙家命运的决定,你是族长的儿子,你必须在场。”
风竹不安道“宗正会议,不是十年才开一次吗?.....”
盘今低声道“风竹,你太年轻了,别怕,我们会全力支持你,牙家历代都是女族长,以至几百年来,受龙家和启家打压。雾雨族长太善良,根本不是飞熊天和龙飞的对手,我们牙家,为龙牙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却一直被排挤,牙家的未来,就在你的身上了!!”
盘今拿出一卷密信,是牙家传往各地首领的密信专用帛卷,通常最高机密才用这种帛卷。风竹打开看完后,楞住了,过了好久,他才把密信交给盘今行灯长,盘今把帛信放在油灯上烧掉了。
长久的沉默后,盘今轻咳着。
“风竹,你早知道也好,这样我们就能提前安排,到了禁地,我再把最详细的情况告诉你,此地不便详谈,你要作好准备。牙家领地太分散,最近狐狸族青月国,和双熊族亚伯利王国的伊利亚家族,都在靠近我们的边界,北方要塞很危险,南方靠近大良城的圣白城也很危险,他们极有可能会突袭我们,我们必须秘密赠加守军,狐狸族和双熊族,包藏祸心,必有所图。启家已经多次警示边界各城,飞熊天,死在这个当口,很不寻常。启家,龙家,牙家自古都是明争暗斗,冲突将是无法避免的。”盘今低声道。
“今叔,难道熊天族长是被暗杀的?!”风竹惊道。
“嘘,小点声,此事不可谈,这里不是的地方,好了风竹,不要多想,早些休息。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已经证实的消息,龙飞的三个儿子秘密潜回了天龙城,我们的探子在龙家禁地龙蹄谷,探到有大量龙家城主进出。待到了白菜山,你就可以知道所有的信息。你是我们的希望,你的母亲......已经无力控制整个牙家,若再不改变,牙家必然分崩离析,会被取代,到时候,怕是血雨腥风,为了牙家,风竹,你没有选择,这是你的命。你越早适应,越好!”盘今低声道,带着威严。
风竹恐惧的坐着,吓得一动不动,盘今起身,走向门口。
风竹,久久不能平静,还是无法接受,这对他来说太突然了,这根本不是有没有准备的问题,而是根本不可能,违背传统,古代那些叛乱,没有一次成功过,无数血淋淋的历史,风竹害怕的反应不过来,他的叔叔说的没错,远离合微城,远离这些权贵,远离族长,权力已经让他们疯狂,牙家传统,族长不许男子担任,违背传统者,举族共诛之,这绝对绝对太突然了.......
盘今,站在门边,看着风竹,低声道“你该睡了,明天还要赶路。”打开了门。
我拿着扫把,假装上楼,开始打扫,看向盘今,忙向他微笑招手,点头示意,他向我摆摆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一路打扫过道,一直到尽头的房间,再拖着扫把,走回楼梯口,往三楼走,就在我转头的一瞬间,盘今的房门轻轻关上了。
我心里一惊,这个老东西,真贼,他在观察我,我不敢大意,开始打扫三楼,四楼,然后提着扫把下了楼,来到大堂放好扫把,又擦着桌子,我强制自己不去看二楼的客房。
“火图叔!活干完了,我想去街上吃烧烤。”我忙笑着,高声道。
“吃什么烧烤吃烧烤!!你这个月有几个钱!这么浪费!!小兔崽子!我都舍不得吃烧烤,滚去睡觉!告诉那几个混货,明天早点滚起来扫雪!!”火图一抖算盘,骂着我。
“知道了。”我嘟囔着,不敢惹他,走向柜台后方的过道,来到房间门口,回头看去,其他伙计也被他骂着,许久纷纷回到房间。
我开门进了房间,四张床,分左右,我依靠着铺盖,斜躺着,看着伙计小折,他已经睡了,小骨还没回来,老登在厨房帮忙,肯定跟着厨子去街上吃夜宵去了,最近厨子的小舅子,也开了个烧烤店,时常给伙计们打一点折,让我们偷偷拉客人去吃夜宵。另外三家是药铺,布庄,茶水铺的掌柜,安排人开的,这个时节,夜里冷,适合吃点,很热闹,不少客商也舍得花钱,就是各个铺子的伙计丫环们,也忍不得馋,纷纷去吃一吃,铜钱滚了一圈,又回到这些掌柜们的钱袋里。
这些大商人,都是精明的很,我不由得赞叹,带我技术成熟以后,我把他们偷一个遍,叫他们好好哭一哭。
我暗下决心,想要睡去,小骨打开门低声道“小吉,去赏雪。”
“啊?”我一愣。
“赏雪啊!少掌柜等我们。”小骨低声道“老火图上楼了。今晚不住在下边。机会多好,我今天手气好。”
“你去吧,我没钱。”我忍着,不悦道。
“哭穷!算了你不去,我和火报去了啊,还有伙房老丁,你最喜欢的丫环小葱花也去呦,你真不去啊。快来吧!”小骨勾着我。
“我不去,真没钱,我这几天手气不行,一进去就输,算了。我忍。”我忙道。
“小吉,告诉你个秘密,鹅神庙,真的闹鬼!听说那道黑符镇不住了!道士的徒弟,下午死了,三个都死了,道士根本就不敢来。今年冬天,恐怕要闹妖精呀,趁着没死,把钱都花了。”小骨忽悠道。
“去去去,滚!”我怒道。
小骨笑着,关了门,跟着火报一伙,凑齐了人,打开门板,嘱托值夜的伙计,小心烛火,晚点睡,给他们带吃的,然后溜出大堂,踩着雪,往街上走去。不多时,三五个客人,也一起从大堂一侧的小门出来,往街上走去。
“小折,去吃烧烤啦。”我轻声道,烛火映照,小折睡得死死的。
我轻手轻脚来到门边听着,没有动静,我打开门,蹑手轻足的上了楼。二楼三楼值夜的伙计正挤着,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两个懒货,我小心的来到四楼,隔着栅栏门望去,五楼那个大房间亮着灯,窗户透着光,白色的窗纸是上周换的,火图,果然在上面,我看着栅栏门的大锁,看来他今晚要在五楼睡,今天入住的客人多,收了不少钱,是个机会,我退回到库房,拨开锁,轻声进去。关了门,从里边插住,忙来到窗户处。
我拨开一道缝,正准备,钻出去,抓着我先前那根粗绳子,爬上五楼。
我地个天爷,险没把我吓死!
不远处的另一个窗户下边,一个鹅怪正在低着头,抓着粗绳子,作死的往上爬。
我急忙回身,依着货架,手脚打哆嗦,他没看见我,到底有没有看到我,是个什么玩意!偶尔有雪片,从缝隙打进来,还好没有风,假如有风,把窗户吹开,我就暴露了。
麻德!什么鬼!我站不住,死死抓着货架,我忍住呼吸,那一眼,看的很清楚,一个鹅脑袋的怪物,没错,他的背上有个油灯!贼亮,照的清楚,雪片太大,难道我看错了,我屏住呼吸,果然有光,斜照过来,没错!那个怪物,隔壁窗户也是杂物房,放的都是盖房子剩下的木料,塞得满满的,他要进那个房间做什么?不好,难道进这个房间?也不对啊,隔着很远。
我急速思考,我必须冷静,恐惧让我冷静不下来,鹅神庙!对对对!那个挂着很多黑符的鹅神庙,最近镇主召集大掌柜们,斥巨资,找道士驱鬼,道士不知为何没来,来了三个徒弟,就是今天上午做法,也不让人去看热闹,刚才,小骨说,道士的徒弟下午死了???麻德!见鬼了!光亮往上移动。
五楼!不好!这个怪物是去五楼,火图叔危险!我急忙后退,小心的来到门边,突然又停住,不对!假如我去告诉他,他就会发现我从四楼爬上五楼,我就做不成伙计了,可是......老火图除了脾气不好,对我们还算可以,比镇上其他掌柜要好得多,我很小就来了这里,我必须通知他,那个怪物一定是人!是山贼,来杀人抢钱了!!我必须通知火图店主。
我轻轻打开门,走了出来,急忙来到楼梯的栅栏门处,轻轻拨开锁。小心上了楼上,我伏低,躲过窗户,来到门口,犹豫着是不是敲门进去。
“你来啦!该死的鹅怪!!!你踏马的吓死他们!大家都得完蛋!!”火图骂道。
“嘘!老火图!是我呀!你小点声!麻德!三个道士都干掉了!给多少钱,今天你必须出点血!下雪了,我得加个冬衣吧!”鹅怪说道。
咯噔,我心里一惊,脊背发寒,麻德!我不敢动,一动不敢动。
那不是鹅怪!是个山贼,跟火图一伙的?!!没错!他们认识!还很熟!我的天!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急速思考,吓得不敢动,我恐惧的扶着门,急忙轻轻收回手,扶住墙,想要回身下楼,腿怎么也不听使唤。
我听客商说过,山贼杀人不眨眼,很多黑店的店主和山贼一伙,截杀客商分赃。
这里是要塞山区,碎石山道,每年都有很多人失踪,大部分是客商,也有好几个伙计失踪了,镇主花了大钱,请阳辽城和龙眼要塞的捕快和军卒来,他们来了大吃大喝,然后都是带着各家店铺的伙计,搜山,毛都搜不到,原来都是串通好的,黑店!火图开的是黑店!我撞破了他的秘密,我要死。
我吓得瘫坐在地上,我费力的爬着,想要逃走,手脚虚软,只剩哆嗦。
“火兄,盈儿的秘密,值多少钱?你的秘密,值多少钱?花个小钱买命,我懂规矩的,火图,我是谁,不用说了吧!你这买卖这么大,赚了这么多钱!!分我一点,天公地道,对不对!你要不给,我现在弄死你!信不信。”鹅怪威胁道。
“鹅老弟!钱,我可给你了,前年,给了你黄金十两!去年,黄金二十两!!今年,你狮子大开口,要三百两黄金!!!我这客栈卖了都没有三百两!我最近才装修完,又重新置办了锅碗瓢盆,桌凳假山,盖了两排客舍,黄金三十两,你今天就可以拿走,够你挥霍三年了!你若是执意盯着老夫不放,上次怎么打死的你,这次照样,你活过来多少次,我打死你多少次!你出来,吓死了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事情闹到了!我可保不住你!这个时候你还敲诈我,你是活的长吗!!”老火图怒道,一拳打在桌子上。
我吓得趴在地上,听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但是那个怪人和火图似乎很熟悉,真的是一伙的,分赃不均。
我吓得爬不动,我死撑着抓着墙,往上爬。
噌!一声,抽刀的声音。当啷,扔在了桌子上。
“来,剁了我!”鹅怪笑道。
我费力爬起来,挪到窗户边上,我的腿,还是动不了,火图叔真的有危险,要火并,他死了,我的工钱怎么办,他死了伙计们怎么办,客人们怎么办,火盈儿怎么办,我还是得救他,不能让他死在山贼手里,可是他们是一伙的!我纠结着,恐惧阵阵袭来,害怕到了极点。
我靠近窗户,白色的窗纸,很薄,我蘸着吐沫,小心的点开一个小洞,我悄悄俯身凑过去,看进去。
里边很明亮,三盏墙灯点着,还有四盏油灯,他们应该看不到我,我轻轻移动,看去,桌子角,我再次悄悄移动,盯着里边。
火图店主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摇着头,敲着桌子“鹅老弟,买卖不是这样做的!”
“来,剁了我噻!!”鹅怪山贼叫道。
“啧啧!情绪化!”火图店主不悦道。
“火图,你不给钱,我就天天来,三十两,不够塞牙缝的,你知道现在物价多高吗!知道一坛好酒要多少银子吗!我的消费标准不能减,三百两黄金拿来,咱俩从此没关系了!我进城去,不回鹅神庙了!你到时候,就可以说是你赶走了我,再去敲镇主和那些掌柜的钱,能补回来!我就是嫌挨家要钱,不方便,才找你。你不给钱,我就绑了火盈儿,她上次打死我一次,该偿命了!!!”鹅怪叫嚣道。
我移动着,顺着声音去看,鹅怪背对着火图,一个突兀的鹅头,很诡异,这是头套,山贼的头套,我要看他的脸,记住他的脸,我才能躲开他,才安全,他正伸着手,接着窗外飞进来的雪片。
他转过身,对着老火图,笑道“火图!你那女儿,有问题吧。十年了,她长了有三岁吗!这个镇子都是一群糊涂蛋,一个人也没看出来!!”
我瞪大了眼!我踏马的!
我的右手急忙抓住心脏位置,我的左手死死捂着嘴,恐惧就像一把锋利的大剑,从脑瓜顶,直扎到脚心,透了。我脊背发寒,冷汗直冒,鹅头人身,不是头套,不是面具,妖怪!妖怪!妖怪!!!
真的是个大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