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皇十四年,岁在壬辰,冬,亚洲,熊猫族,龙牙国,碎石山道
飞马客栈,
天白山碎石山道外,马蹄镇,飞马客栈,
积雪里的小镇子,很破败,很偏僻,但这里的灯笼却很美,小街的两旁挂了许多,铺户的门前,也都挂着大大小小的灯笼,照着大雪,在镇子深处,有一个灯笼作坊,作坊前,是一个小广场,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照的通明。
雾衍,
正在雪夜观灯,晚饭刚过,不少镇子里的人,也都来这里踩着积雪看灯。三个年轻侍卫,上官乱蹦,火白菜,火门飞飞,都很不悦,搓着手,跺着脚,冻得哆嗦。
这三个侍卫,来自白菜山凤凰城,说是秘密任务,侍卫们都不清楚细节,从三座城抽调来,护送一个叫雾衍的人来到这里。
“不该来呀!我就是闲的!非要跟我三哥来凑热闹,唉!”上官乱蹦,低声怒道。
“四个乱蹦!你又不跟你三哥好啦!翻脸啦?”火白菜,笑道。
“甚四个乱蹦!!我凤凰城四上官,大哥叫上官乱来,二哥叫上官乱走,三哥叫上官乱跳,我叫上官乱蹦,哪里有四个乱蹦!!”上官乱蹦,登时不悦。
“蹦哥!把他炖了!!”火门飞飞笑着。
“炖谁?你们不想活啦,知道我谁吗!!!没有大缸都给小心点。”火白菜,得意道。
“大晚上的冒着雪,跑来看灯!都有大病!!我管你有没有大缸,飞飞说炖了就炖了。”上官乱蹦,低声呵斥,笑道。
“这些灯也可以,很好看啊,就是冷了点。”火门飞飞,哈着热气,搓手道。
“是啊!忒冷!”火白菜,哆嗦道。
三个侍卫无心看灯,雾衍背着手走着,这处小广场,晚饭前清扫出来的,整齐的灯杆子阵列上,挂满了灯。既是样品,又是一个小灯会,附近的村镇,都来这里买灯。
雾衍和一个老者闲聊后,背着手,走着,带着忧虑,捉摸着,看着各种各样的花灯,大雪依然在下着,飘飘洒洒,不见停。
雪映着灯,灯照着雪,
下雪的夜,没有了风,带着别样的静谧,各种花样的灯笼,又透着一种浓浓的喜悦。幽暗的远山,是天白山系,隐在黑暗里。偶尔有星星点点,闪动,那是赶夜路的人,桑油火把的亮光。雾衍,看了一眼远处的三个哆嗦侍卫,摇着头,赏灯。
云灯,星灯,弯月灯,
摆灯,影灯,花台灯,
鱼灯,啄灯,飞龙灯,
豹灯,狐灯,桃花灯,
擎灯,高灯,悬旗灯,
兔灯,鸭灯,小羊灯,
燕子灯,蝴蝶灯,蜂儿灯,
一十二道杏花灯,三十六架游龙灯,
桃灯,梨灯,飞悬灯,
锦穗头,花簇簇,
游魂灯,定魂灯,葡萄灯,石榴灯,
碗灯,绣灯,甜瓜灯,
杆灯,挑灯,坠子灯,
三重照影连环灯......
......
......
镇子只有一条小路,就像是从天白山山谷吐出来的一条丝带,蜿蜿蜒蜒,来到这里,下了雪就一片白,什么也看不到了,路也没了。碎石山道山谷出口那里也有几个小镇子,客栈,马厩很多,岔路也多,这个镇子,离着远,约摸二十里,路也有些偏僻,特意选在这里。
镇子口上一家小客栈,飞马客栈,
沿路的小红灯笼,挂出去三五百步,算是有些排场,只是没人来,在客栈大门口,有个飞马石雕,十分逼真,周围两圈细圆木杆子,保护着,挂了两大圈红灯笼,即使在黑夜,飞马雕像,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飞马客栈和龙眼要塞,只隔着一座低矮的望山,从这里开始就有一些好走的路,再行三五十里,便有宽阔纵横的官道,直通大城,往东走,马行二十五日,就到牙家主城合微城,若是沿着天白山东侧往北走,路途极为坎坷,车行三十日,步行至少五十日,才能到白菜山,白菜山为牙家禁地,山外有一座城凤凰城,负责看守禁地,白菜山山系,纵横交错,山高谷深,谷中藏着许多平地,地理位置极好,便于防御,易守难攻,牙家大量秘密的作坊都在山中,从合微城去往白菜山,则极为便捷,大道直通,一路向北,马行十二三日,便到。
飞马客栈,
很古老,据说和马蹄铁有关,此地比碎石山道略好,但也是遍布大大小小的碎石,走路硌脚,马行硌蹄,车行压坏木轮,很不好走,清理出来的小道,也是不平,又加贫瘠,无法垫土铺道。也没人去搞。随着龙眼要塞崛起,望山一线开辟了很多平坦小道,人们大多从那里走,就让这里更加破败荒凉。
这家客栈不大,自古就有,远古时代,曾有一位牙家的信使,带着火急军报,去阳辽城,骑着一匹马,在深夜穿过了要塞山区,他的坐骑订了马掌,那匹马,竟然没事,那个信使送了信回来的时候,马儿死活不肯再穿越碎石山道,于是信使卖了马,步行,出来以后,住在这家客栈中,店主很精明,询问清楚,在碎石山道外,开了一个马掌铺,专门给寄存的马骡驴牛钉掌,发了财,就搬过谷口的镇子去了,目下碎石山道外,最大的寄马店,就是他家的买卖,这个飞马客栈,他留给了自己的小儿子,也不知道传了多少代,到了今天。
后来马蹄铁,流行起来。
这家客栈改名叫坐飞马客栈,自从那个信使之后,再也没有人,能骑马穿过要塞山区。
熊猫牙家,善于畜牧,在驯兽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天份,古代出了无数天才,着作了许多古籍,比如嗷嗷训经,驯兽全书,大行止经,全牛谱,训马全经,骡马驴牛总备,皆是出在牙家天才之手。
各地的马车店,钉掌铺子,也多是牙家族的人在经营。远古时期龙眼要塞之外的山谷密林中,有小巨龙,曾经有一个牙家车把式,驯化过,可惜没几年,冬天太冷,那头小巨龙就给冻死了,据说比马还大,传言远古巨兽,藏在各地险恶的森林深处,比树还高,引的无数人去探险。随着走商贩货的多了,各地繁荣起来,道路越来越多,铺子越来越密集,人们,也爱到处游走,追逐稀奇古怪的东西。
此地偏僻,道路不好走,也就越发荒凉起来,这个镇子还在苦苦支撑。叫做马蹄镇,只有一条小街。
白雪皑皑,覆盖着寒冬,深夜,客栈里不少房间点着灯,人们还没有睡,客栈大堂里,不少住客和伙计围着火炉,喝着小酒,吃着小菜,花生,闲聊着,现在还早,晚上八点的样子,晚饭刚过。
“盘今行灯长,他们今天到不了了,我看这天气,可能明天晚上都够呛!!雪太大了,断断续续下不停。”年轻的熊猫族人,天狼城的风凛,揣着手,坐在一条长板凳上,打开客栈正门上巴掌大的小木孔,透过去看着街面,叹息着,外边,依然下着大雪。
“哥!你老守着门干啥!来来来,喝点!!不合群!”年轻的风冽,不悦道。
“算啦,你哥正好守夜,我们喝着。”熊猫侍卫,合微城的猫元,笑道。
“你们三个注意点,低调啊!我弟他们跟着雾衍去看灯了,要咱们也去看看。”凤凰城的上官乱跳,不悦道。
“哎呀!冻死个球!看个毛线灯!!”一个中年住客摇头道。
“没啥看的!白天去看,暖和点!今晚开始挂上,挂到明年哩。卖灯啊。”另一个年轻住客说着。
“那就不急了!大把时间!”猫元笑道。
“大家小心,今年雪大,不要到处浪!接上盘行灯就撤!!”合微城的短耳离,忙道。
“真的有个行灯长要来吗?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哩。可得看一回。”中年伙计笑道。
两个稚嫩的小伙计,纷纷也说看一回。中年厨子哼了一声。
“怎么!老哥!你不想见见行灯长吗!”上官乱跳笑道。
“我见过的大人物多啦!!慢说是行灯长,我亲自给雾雨族长做过菜!!”厨子得意道。
“你算了吧!你那叫洗菜,是个学徒!!多少年了,天天吹。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中年伙计笑道。
“我也起了。”小伙计笑道,众人跟着笑着。
“那也是我亲手洗的,对吧!你们有着机会吗!对不对!不要看到个大官就上赶着去凑热闹,有什么稀奇的呢。”厨子教育道。
“有道理的。”风凛远远到。又继续盯着小窟窿,看雪。
“听说没有,以前驯服过大象哩。”中年伙计,继续吹着。
“真的假的!哪有大象!”短耳离,不信道。
“这里肯定没有啊,太冷了,往南方走,圣白城,懂不懂,大象分五种,白色的,叫白象,黑色的叫黑象,这个,此外还有红大象,青大象,黄大象!”中年伙计见多识广,严肃道。
“我不信!”上官乱跳不悦道“但凡这个世间万物,就没有五色俱全的,你这大象,五色都占全了,不可能的。举个例子啊!比如这个马!黑马,白马,对吧,哪有五色马!红马没有吧。”
“有哇,你见识不行,红棕马见过没有?黄毛飞电见过没有?青烟兽见过没有?五色全没?”中年伙计忽悠道。
“嘶!一小片可不算!!得是通身毛色,才算!”凤凰城上官乱跳忙道。
“肯定是一小块啊,通身毛色很少见的。不要钻牛角,比如牛,青牛,赤牛,黑白牛,黄牛,五色是不是全了,大象也是这样的。懂吧。我亲眼见过。大的很少了,小大象,还没长起来。鼻子老长,好看着哩。”中年伙计,笑着。
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越发好奇。
“我听说大象,过了狐狸族大良城,到了非洲,就很多!!不知道真的假的。”短耳离,问道。
“真的,还有象牙哩!美玉一般。不过这都没啥!咱们牙家就没有驯服不了的,嗷嗷训经是训经之首,记载了一万四千种动物的训练方法,大到骡马,大象,小巨龙,小到蜜蜂,蛐蛐,蜈蚣,都可以。听说过训蚂蚁的没有。”中年伙计得意道。
“嗬!张嘴就来,训蚂蚁,我娘哎!我听都没听过!!”厨子不悦道。
“欸!不要急,这不是闲聊吗,长夜漫漫,又冷,烤烤火,聊个天,不必当真。”短耳离劝解着。
风冽和两个小伙计伸着脖子,吃着花生,听着,都是好奇。他们三个小一些,喝不得烈酒。尝了一口就都拒绝了。
上官乱跳拿着酒杯,忙道“喝着喝着!”
众人端起来喝一口,继续天南海北的胡侃。
“这是真的!训练蚂蚁,能写字,能画画,沙土上,专门训练的,养了一窝,古书上都有图,怎么搞,怎么栽窝,怎么喂,怎么训练。很细的线,绑在蚂蚁身上,蚂蚁分很多种,大的小的,能杀人。听说没有,非洲落日城,有个孤独教派,就是训蚂蚁的,秘密武器,训练杀人的蚂蚁,这要打仗,你睡着觉,就被咬死啦。知道吧,可厉害!!”中年伙计忙道。
“这都谁跟你说的,我听都没听过!!”猫元打听道。
“掌柜的告诉他的。”小伙计忙道。
“他呀!没谱!输了钱,赖在这里要钱,他哥很贼,让他做伙计,做一年,才给钱。你这都是那些赌手忽悠你的,都是假的。”厨子笑道。
“不要揭我短儿!!真的,我无所不知。”中年伙计吹嘘道。
“是吗?”短耳离笑道。
“当然了!喝着喝着。”中年伙计笑道“这店本来是我的,我不要,给我哥了!!懂吧。”中年伙计吹嘘道。
“啧!又没边了!!”厨子笑道。
“算了,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了,喝着,风凛别盯着了,他们到不了。这么大雪最少耽误四五天,后天兴许能到。”中年伙计笑道。
“唉!!不容易啊!趟风冒雪的,接个人!”天狼城风凛,感慨道。
“风凛!!接盘行灯!是我等的幸运,不要啰嗦!!”上官乱跳忙道,生怕风凛泄漏。
风凛摇着头,继续透过小孔,看雪。
“我看看雪多厚了!”短耳离说着,起身,往窗户走去,打开一个缝隙,大雪飘飘洒洒。
“嚯!!大雪都没过马腿了!!”短耳离说着,忙又低声道“风凛,不要乱说话,当心暴露!”
“去!你少来管我!!管好自己就行啦!!”风凛不悦,低声道。
“我为你好!”短耳离低声道,又走了回来,坐下继续喝着“你们这个飞马雕像可真不错。晚上来的时候吓我一跳,跟真马一样!!”
“这是高手雕刻的!有年头了!是跟真的一模一样!!”厨子得意道。
“好雕工!!”上官乱跳笑道。
“我也看了,毛一根一根的雕刻的真细。比合微城里的那些雕刻师,还厉害,到处都有高人啊!!”猫元笑道。
“你们不懂吧,这个飞马雕刻,不是咱们熊猫族人雕刻的!!”厨子忙道。
“什么?那是谁雕刻的?什么时候雕刻的?”上官乱跳,忙问道。
“这个雕像!你们......你们去过剑直碑没有?”厨子问道。
“去过啊,必经之路啊!去过好多次,真厉害。”短耳离忙道。
“嘿嘿,这个飞马雕刻,就是剑直碑那里的!一并雕刻的!就放在剑直碑石门道的正中间,这个雕刻,只有两个后蹄着地,马身上昂,前蹄踢踏,惊马一般!!很早很早以前的东西,可能几万年了。”厨子严肃道。
“真是和剑直碑一起的???我的天,怪不得这么像真马!!”短耳离震惊道,众人纷纷伸着脖子,听着。
“就是一起的,没保存好,很多破痕,当年据传说,这个马放在剑直碑很多很多年,一点事没有,和那些碑一样,都是崭新的,但是搬到这里来以后,风吹雨打,日晒雨淋,还有寒风大雪,客商们这个敲一下,那个打一下,慢慢的成了今天的样子,破旧了,但手艺不凡,那个细腻,那个线条!!啧!!定然是出在神仙之手哇!!”厨子感叹道。
“哪有神仙,都是骗人的,可能是古代的高手搞得!!剑直碑,那些文字也不认得呀!!”上官乱跳忙道。
“对!那些文字不是熊猫文字,也不是古文,看不懂。”厨子说道。
“深山老林必有怪!黑水深谷必有妖,是不是妖怪雕刻的。”猫元笑道。
“瞎说!反正早就有了,剑直碑那里是风口,风一吹,干净,今天去看,雕刻都跟新的一样!!是不是吧!”厨子笑道。
“这倒是。”猫元点头道。
“没人之前,没有熊猫族之前,就有人。那些上古的人雕刻的。留下个雕刻,做个印迹。”厨子严肃道。
“有这种可能,一般的石碑都是记事的。”上官乱跳点头道。
“你们这碎石山道还有什么怪事?都说来听听。”猫元问道,两个小伙计是新来的,也极为好奇。
“你可问对人了,我们就是本地的,世代居住,这个碎石山道还有个古怪!”厨子低声道。
“甚古怪?”猫元忙问道。
“有个庙!!很雄伟!”厨子说道,闪过一丝恐惧。
“这算什么古怪。”猫元登时笑道。
“你不懂,小老弟!这个庙可不是一般的庙,贴着崖壁建造的,很多年了,没人之前就有,也是古人造的呦!!可能和剑直碑,石雕马,同时搞得,沿着悬崖的窄道上去,走进去,大殿里,空无一物。”中年伙计说道。
“空的?”上官乱跳,忙问道。
“对!空的!”厨子严肃道“这个庙叫做鹅神庙,有个大鹅成精了!!能说话,会走路!”
“哈哈哈哈!我去!!咳咳!你们俩这简直就是糊弄我们!!”上官乱跳忍着笑。
“真的!别笑哇!是真的!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那个庙呢,平时没人,有的时候,晚上里边有动静!!我小时候跟我叔去过一次,听的真真的。差点没吓死啊!”厨子严肃道。
“你叔叔吓唬你,逗你的。”上官乱跳,笑道。
“不是啊,我俩都在外边!不光是声音,出来一个黑影,战在悬崖唱小曲儿!!哎呦!吓死人!是个鹅头人!!!”厨子说着,没有笑,带着陈年的恐惧。
“很多人见过,我不敢去。我哥也见过!真的是个鹅头怪。”中年伙计忙道,很严肃。
“嘶!鹅神庙,鹅头怪!!剑直碑,飞马雕刻!!不简单呐!!不简单!”短耳离说着。
“你管他什么怪,上去砍一刀!!!”风凛笑道。
“你不懂!是真的呦,吓死人,腿都软了,你还砍一刀。”厨子笑道。
“别让我遇上!遇上剁了他!!”风凛不悦道,继续盯着窟窿,望着街上的大雪,突然一震。
“唉!你没见过,不知道厉害呀。可不敢狂,人呐,有的时候吧,不能信邪,但是有的时候吧,不信邪真不行”厨子摇头道。
“......”风凛,全身战栗,冲着众人摆手,很僵硬。
“哥!干嘛?”风冽,忙道。
“......”风凛颤抖的招手,瘫在长凳子上。
“风凛?你咋了?”上官乱跳一愣。
“......”风凛,吓得趴在长板凳上,哆嗦,要看要栽下来。
猫元起身,走了过来“风凛!又瞎搞!!”
风凛颤抖道,出不了声,牙齿打冷战。
猫元,几步近前,俯身透过门孔,看去,什么也没有,忙仔细盯着看,外面大雪纷飞,积雪很深,飞马雕塑极为逼着,踏雪惊飞,红灯笼照的通亮。
“大雪可没过马腿了!看来这的要多住几天了!!欸......”猫元,脑袋贴着那个窟窿,忙转折方位细看,吓得一哆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嗬!两个装!看个雪吓这样,透凉风啊!”短耳离,笑道。
“不好!外边!有东西!!”上官乱跳,警觉道,几步窜过去,盯着巴掌大的门孔,急忙看去。
只是一眼,凉到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