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皇十五年,岁在癸巳,暮冬,二月初四,亚洲熊猫国,飞云城
启风,
端坐在族长宝座上,被弩箭射中的左手,依然剧痛,他强忍着,额头的冷汗,沿着脸颊滑落,启风,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这是他的师傅熊马落大宗长教给他的,统御之道,启风,沉默的看着殿中,藏着一万分的不悦,带着三分的镇定,从一开始就支持他的朝臣们,个个面带愤怒,嫌弃的看着那些支持比武选族长的朝臣们,有一点,水火不容。
中书省,门下省,刑部,兵部,太史部,中行府,竹节院,鸿胪寺,宗正寺,鹰扬府,黑白府,十二卫府,武卒院,大理院,城主的飞云府,熊猫四象院,二十八宿总司等等,大宗长,宗长,各部司的郎官,分列左右,按照左文右武,分作两班。
大宗长熊马落,
坐在族长宝座御阶下方,右班最前,三把椅子,空着两把,熊火节大宗长已然离世,众人哀哀不乐,大部分朝臣,登时压力巨大,熊光节,是个能人,能人做事效率贼高,且不反复拉扯,他们才能懒偷,打混一下,现在没得混了,工作量飞增,累得要死,纷纷念起了飞云城金牌苦力熊火节的好,无限感慨,不禁潸然泪下。
黑析大宗长,失去了联系,很是诡异。
新提升的飞猫显大宗长,又被启风重新提升一回,正式成为三个大宗长之一,飞猫显还在云苏城,办理交割手续,云道轩龙的人,显然不愿意让出云苏城,飞猫显联姻,被打伤,飞云城调去的十万大军,团团围住了云苏城,为飞猫显站台,但是交割进度极为缓慢,事情也繁琐,矛盾也多。一时半会,两三年之内,回不来。
“族长,我黑白院,研究古籍,遍查古代历史,族长一职,只是一个俗称,并无官称,乃是八百年前,当时的三大族长,脑袋一热,私自篡改的称呼,他们废除了皇王之职,大废职官,危害极为深远,我黑白院上书:恳请,改回熊猫皇帝,王侯将相之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职不分则上下乱,我等深思熟虑,建议启风将军,启风族长,改称熊猫皇帝启风,龙家族长,牙家族长,自由派头领,可以封王,方可正名,同时修改我启家递传之制,多次大乱,皆是族长之位递传所致,比如这次,要靠你和飞熊伤,比武过渡,分歧很大呀!!反对比武的人很多。启家传位,尚不如龙家单一世传,或者牙家师徒相传,天下十分,我启家占五分多,就是因为族长传位这个小事情!弄得极为混乱,反而被龙家,牙家追上,毫无优势可言,若再不变法,回归正道,恐有覆灭之灾!!”黑白院,胖嘟嘟的大院主,黑白弈,字先走,威严道。
“黑白弈大院主,你野心不小哇!这是要拥立篡改,八百年之制,你想变!你脸大!!”清瘦的竹节院少卿,拿着玉版,指着胖嘟嘟的大院主,呵斥道。
“弱不禁风地小儿,你懂个六!!!汝几斤几两,胆敢压本院主的秤!!”黑白弈,怒道。
“你歧视我!!我苗条!!”瘦弱的竹节院少卿,跳脚怒道。
“好啦!不要吵!说点正事,好不好!都严肃起来,最近这个出勤率,是越来越低!迟到的!早退的!到了中午还没见人的!吃完午饭就开溜的!!很乱!!!另外,一点小事,三拖五拖!作风散漫,我不要求像熊火节大宗长时期那样严苛!最起码!!大家不要给我掉链子呀!!转不起来了,兄弟们!姐妹们!看看你们群酒囊饭袋!!我昨天交代的事情,在左臂戴上一个黑箍,几年族长和火节大宗长,几个人坐了??!!春节期间,我们从简,不以哀思,冲新春之喜,但是要严肃啊!一点小事!都不办!!正事总该办吧!!族长亲卫三大营,兵员补充,扩充一倍,执行的怎么样??讨论没有?!!我是带班的!我负全责的,要我指着你们脑门子讲吗!!!”熊马落震怒道,坐在太师椅里,四平八稳。高声呵斥。
众人不吱声了,主持三大营扩充,这种吃力不讨好,随时被弹劾又搞不到钱的差事,谁也不想干。
“都给我主动一些,不要让我点名!!”熊马落怒道。
“还是我来吧!!大宗长,这个差事,我最合适!”一个代理女城主,打响第一枪。
“你给我滚!让你当个代理城主,三天!你贪污二百八十万两黄金!突破本朝七千年之记录!自上古以来!你拿了第一!!!你不要打三大营的主意,三大营乃是族长亲军精锐,他们的伙食标准只能高不能低!!军饷必须提前发两个月的,一天都不能拖,这关系到族长的安危!!要正经人,做三大营大总管!!”熊马落呵斥道。
“这个肥差!从我眼前过了,我吃不上!我着急呀!我为族长分忧!!万一飞熊伤赢了呢?多少侍卫都没用,走个形式!多好!这个苦差事就没人愿意做,我愿意!还不给我吃!!老匹夫!”女代理城主怒道。
“你闭嘴!天下分三种人,一种人,光做事不要钱!第二种人,又做事又要钱,第三种人,拿了钱不做事!!”熊马落呵斥道。
“你骂我是第三种人!!贬低我!!”代理女城主怒道。
“不!你是三种人之外,不在五行中!!你自己是单独一种人,你是光刮钱!!没有事!就直接没有!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让你去哪个城代理城主!!你你去过一天吗?!!你竟然就刮到了钱,你人都没去,钱刮出来了!!你是云贪污啊!!你够狠!!你怎么做到的??!我很纳闷!!”熊马落怒道。
“这是技术问题!我不负责!我只负责大的方向,做出决策,定好数额,分好层次,各层吃多少,我要多少!下边的人层层转包嘛!大家都搞一点钱,弱水三千,我只要一瓢,不过分吧,又不是拿个抽水机,抽干,人家那座城都没说什么,我去不去都是一样的,心到了就可以嘛!!你个小小的大宗长,你揪住不放!你是活的太长吗!!”女代理城主怒道。
“你!!混账!你敢威胁老夫!!”熊马落怒道。
“你不干净!你叫唤什么!大家都差不多,彼此留个面皮,你那点破事儿,我给你抖搂出来,你得死在这,知道吗!!熊马落!你个老匹夫!”代理女城主叫嚣道。
“老夫光明正大!!一生无鬼!我怕你吗!”熊马落震怒道。
“你欺男霸女,你那个暖脚丫鬟,要不要我展开讲一讲。”代理女城主得意道。
咯噔!
苍老的大宗长,熊马落,脚心咯噔一下子。脸色大变。
“嚯!!我里个乖乖!快讲!必须展开详细的讲一讲!!这才是此次朝会的重点!!”黑白院,胖嘟嘟的大院主,黑白弈,急忙道。
“必须讲清楚!怎么个过程,起因,结果,时间,地点,人物,起承转合,故事的高潮在哪里?低谷什么样,感情经历,心路历程,关键点,在哪里,对飞云城婚恋市场的影响在哪里,必须讲透,记住,一切感情戏,都服务于床,床榻上赢不了的,多少钱都买不回来!!卧榻之侧趴满来人,哪有什么忠贞可言!我们,必须严肃剖析!大宗长熊马落的卧榻问题,这关系龙牙国的运数,快讲快讲!!”清瘦的竹节院少卿,拿着玉版,指着代理女城主,威严道。
“一群八卦!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有个暖脚丫环!!快说!”一个中年女官,怒道。
“拖出去,斩首。”启风,攥着受伤的左手,冷冷道。
众人一愣,继续追问着细节,没人在乎启风。
啪!
一堆奏折,被扔了下来,就在奏折落地的一瞬间,呼啦!一声,刀斧手,涌入,控制了朝臣。
众人登时惊呆了。
强壮的军卒,正要把四个讨论细节的朝臣,拖出去正法。
“慢着!就在这里吧。”启风冷冷道。
“启风!此事老夫不追究,他们是大臣,高门贵族,本朝股肱,不可啊。”熊马落急忙起身道。
“你个小崽子,你爹都不敢动我!你疯啦!!当我黑白氏吃素哒!!”黑白弈怒道。
“启风!你是真不行啊!我的家族白白支持你!!扶不上墙!”瘦弱的竹节院少卿怒道。
“快杀我!我期待呦!!小风!”代理女城主,冷笑道。
“大家都这么硬吗?我只是个陪衬,我低调。”中年女官,急忙观看形势,有点难以决策。
“硬到底!!”黑白弈叫唤道。
“启风!朝堂之上,斩杀股肱!你还不是族长呢!你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吗?”一个中年侍郎,冷冷道。
“大家低调点!启风族长!懂大家的心思,你们要支持他!!我们要团结起来,否则龙家牙家会击败我们!”熊马落忙道。
“等什么?斩。”启风冷冷道。捂着受伤的左手,忍着剧痛都压不住的怒火。
来不及哭嚎,轱辘!
轱辘!轱辘!轱辘!轱辘!轱辘!
“哎呀!启风族长,我紧张了,这位不该杀!”中年精锐侍卫,哎呀道。
“免罪!”启风冷冷道,起身。
新马落,看着殿中血泊,再看向徒弟启风,登时脊背发寒。
“诸位朝臣,我的父亲,给了你们饭吃,这些饭是天下人的饭,给你们先吃,你们不好好吃,端着碗骂天,放下碗骂地,我能容尔等,天地!!不能容你们。抄家,一半归府库一半赏赐飞云城鳏寡孤独以及慈惠院。我命令!!三大营扩军十倍!!用心做事!再有拖沓者,斩。”启风冷冷道。
“真雄主也!!”一个中年铁杆朝臣,欢呼大赞道。
“启风!这里是朝堂,讲究阴谋计策的地方,这是斗智斗勇的地方,不是动手的地方,这是贵族靠嘴阐明立场的地方!不是屠户的案板!优雅!必须优雅!!你是人君,大家等着你赏饭吃!你不是一个侠客,这么明着杀吗!!世家高门,根深蒂固!你真不怕吗!!!你太年轻,你太年......”苍老的朝臣,来不及年轻,已经轱辘。
鲜血,冲着鼻子,众人怂了。
绝对的权力,并不可怕,小斧子,太可怕。咔!一下,实实在在。
启风,端坐着,
忍着左手的箭伤,冷冷注视着朝臣,喜怒不形于色。
朝臣们,开始了飞速运行,把十年以来积压的所有疑难大事,在半天时间,全部安排妥当,解决方案给到位,执行立即开始,效率甚至远远超过了熊火节时期,人人恐惧,战战兢兢,办事诚诚恳恳,效率,质量,刷上新高度。
“唉......人性就是如此,刀架到自己脖子上,不怕的,咔!把身边的砍了,自己幸存,后怕,才是最可怕的,才懂得珍惜。努力吧,诸位,明主!已经到来!!启家!必将强盛!!”苍老的竹节院掌院,高呼道,表了一抹忠心,无二。
启风冷冷盯着他,不悲,不喜,不杀,不升。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登时朝散,一些心腹大臣留下来,开始了内朝朝议,熊马落尴尬的坐在椅子上,被冷落在一旁。捉摸着,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默默看向启风,明白了,翅膀硬了,不是一句,空话。
有的人,扎上一对纸糊的翅膀就上天,有的人,藏起自己的羽毛,默默生长。前者是个风筝,线永远在别人手里,一旦被放弃,飘到哪里,死在哪里。后者是鸟,遨游的鸟,因为翅膀是自己的,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
启风,是熊天的儿子,是熊火节教导出来的,自己只是一个摆设,一个没有了风筝的,线轱辘,啥也不是。
熊马落,苦笑着,
费力起身,苍老的身躯已经枯朽,他最近心绪不宁,可怕的铁人,让他恐惧,让他平生第一次恐惧,他出身高门世家,和熊火节一样,也是出在飞熊氏大宗,不是飞熊天那样的小宗分支,他自幼是个贵族,从不害怕任何东西,直到遇到那个铁人,活人一般的铁人,消失的铁人,他怕了,无法思考,无法像以前一样飞扬,就别提跋扈了,根本跋不起来。
熊马落,颤巍巍的走着,向着远处的殿门走去,金甲侍卫们,擦着兵刃,带血的兵刃,一伙侍从,跪在地上,擦洗着血迹,新鲜的血迹。熊马落,颤抖的走着。
“大宗长!不打招呼!!.......就要退出朝议么?礼仪可在?”启风冷冷道。
众多朝臣,纷纷转头看来带着傲慢和愤怒。
“我老了,我很累,我想回去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熊马落,望着自己的徒弟,冷冷道。
“可惜啊,熊火节大宗长!听不到,他醒不过来了!!老师!你不该拦着我,我可以攻入劫贡山道,救下熊火节大宗长的,您忘啦,他已经同意我和他的女儿联姻。我可以救下他,您,不该拦着我......”启风冷笑道。
熊马落,瞪大了老眼,死死盯着宝座上的启风,如同一万道大炸雷,轰击着自己苍老的脑瓜顶,他数不清,但是可以确定,是五的倍数。
扑通!
熊马落枯朽的跪倒,伏拜道“族长息怒,老朽愚钝,万望赎罪,绕我不死。老臣年迈,十分困乏,需要休息,望您恩准。”
“你喊口号呐,四字一句,怪踏马规整呦!!哈哈哈哈哈哈!”中年兵部侍郎笑道。
“老师,哪里话来,弟子......诚恐,快去休息吧,天气寒冷,小心着凉。”启风冷冷道。
熊马落费力的起身,倒退着,小心的,往后退,浑身战栗。
“大宗长,你觉得恢复熊猫皇帝,熊猫王,熊猫宰相,熊猫诸侯,可行否......黑白弈虽然是个佞臣,但是黑白院的提议,不无道理啊......”启风突然问道,淡淡道。
“可......可行.......”熊马落抬头,远远望着,宝座上那个充满野心的年轻人,已经完全认不得他。
“既然大宗长也提议恢复,我们进入讨论程序,此事不急,各方都要照顾到,封上的不要沾沾自喜,封不上的,下次还有机会......”启风看着心腹朝臣们,淡淡道。
众人兴奋了,讨论着所有的计划,最紧要的就是恢复三大营,并扩充十倍,三大营主的人选,很炙热。
熊马落小心的退着,出了殿门,头也不回的,颤抖着下了台阶,高高的御阶,是那么高,那么远,那么多,他头晕,几乎要栽倒下去,他逃命似的,下着台阶,那是杀意,启风最后一眼中,是杀意!!
熊马落记起来了,上一次这种杀意,还是启风带着云风追的首级,回到飞云城向熊天,熊火节邀功时候,被打了三百军棍,吃了三百军棍之后,那种杀意!!
那种杀意,是可怕的,仅仅过了三个月,启风就击溃了黑死团,击杀了六个云道残羽中的将军,第四个月,亲手砍下了,云风劫的首级,却没有再提自己的功劳,云功的子嗣灭绝,只剩下一个义子,云风断,那一天熊天,熊火节,密谈了,整整一夜。
熊马落,突然记起了飞熊伤,登时觉得有点意外,毕竟谁会记得一个榆木疙瘩呢?熊马落,突然记起了飞熊伤,飞熊伤,放跑了云风追!!!才会被流放到禁地,面壁思过八年。没错,没错......是云风追,或许飞熊伤更适合当族长,至少他很善良,但飞熊伤赢不了,熊马落思索着,回忆着,感慨着,飞熊伤,放了比他还小的云风追,熊马落登时,脊背发寒,云功,云过,一瞬间变老,火锤失踪,火图火盈儿消失,云风断,云风劫,云风追,竟然晚了一代人,仿佛他们几十年没长,时间消失了,错开了一代人的时间,还有水若喜!!诡异非常,他的密探,发来的那些情报,他始终想不通,绝不可能。但是他亲眼看见了铁人,再不可能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熊马落,脊背发寒,木然走着,
不知不觉,走出了朝会的宫殿群,来到喧闹的飞云大街上,人们熙熙攘攘,热情洋溢,带着喜悦,这是春节的余韵,刚刚出了正月,又是一年,熊马落,兀自感慨着。
今年是个寒冬,出了正月,还很寒冷,节后下了几场雪,不见升温,是十年以来最冷的冬天,熊马落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春意,已经在人们的脸上,春天,已经在他们的笑声中,春天,真的来了。
突然,一股微弱的冰凉,掉在熊马落的鼻梁上,他抬头看着天空,阴沉的天空,又一个小雪片,掉落。熊马落大宗长,昂头看着,他突然记起,很多年前,他们逃进飞云城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气,阴阴沉沉的,那一年,也是一个寒冬,那一年,死了很多很多人,飞熊氏十七个大宗,尽半数绝灭,死在了云道手上,熊火节把位子让给了足智多谋的飞熊天。
“大宗长!大宗长!快去看看吧!!三只长牙虎!吃人啦!!”一个侍卫急匆匆跑着报信,突然发现了熊马落大宗长。抢到近前。人群一听,登时惊乱,都要去围观。
“什么!!”熊马落一愣,大吃一惊。
“飞熊伤的三只长牙虎,吃人啦!!!”侍卫喊道。
“谁放出来的!!”熊马落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