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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据说秦始皇是个女儿控来着 > 第四百三十六章 动如参商,望闻问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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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动如参商,望闻问切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青石板路上,车轮碾过的声音与马蹄的轻叩交织成一首宁静的乐章。

车内,帘幕低垂,淡淡的檀香从香炉中袅袅升起,为这狭小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安逸。

但车窗是开着的。

张垣看见李贤,他打算再过一眼,却看见了那见过就绝不会忘记的眼睛。

嬴荷华,她怎么穿成那样?!

张垣蓦地一惊,生怕张良看见了。

要是他再速度快一点也好。

张良看见了。

与很多年前他掉在冰窟,看到的几乎一样的场景。

恍然,发皆白,天地全白,落入他眼中。

雍城的风霜穿透时空,再不是古霞口的大雪,也不是濒临死亡的危险界限。

一念成空。

武艺高强者,敏锐超乎常人。

李贤也察觉到了。

他眼睛一扫车辙,当即知道马车是从栎阳而来。

雍城。

郑国还是和从前一样,单纯至极的愚蠢,被韩王利用了一次不够,还笑着把自己卖出第二次。

一抹的讽意从他深谙的眼里析出。

张良。

张良?他从来不是许栀手中的利刃,而是韩王安的杀手锏,是六国贵族的保命符。

他轻笑。

他侧向许栀,漫不经心接方才的话。

“公主这么担心徐福?但皇帝陛下若想一心要寻求长生,岂是下臣能阻?”

“那是你没本事。”她不屑道。

李贤意外的没反驳。

而像个神经病一样笑了起来。

“你教训得是。”他说。

澄澈的白色之下,他越发觉得自己像一个野心勃勃的强盗。

他诱她做出更过激的举动。

“许栀。”

“阿栀。不论你想如何教训我,或者你想让我去廷尉牢,我都接受。”

“你……”许栀哑口无言,“你当廷尉狱是你家?想去就去?”

“廷尉的牢狱非在府上,但廷尉的确是家父。”他眯眼笑道,“臣看公主之前在大梁砍臣那两刀,也不是下不去手。”

“若不是你以下犯上,”她声音小了些。

“公主不也锁了臣么?”

沈枝在一旁越听越怪异。

他一旦决定装委屈,没人比他显得落魄。

许栀只听他迟疑一会儿,以一种异常失落的语调,沉沉在她脸侧说,“公主觉得我没本事是常事。只可惜,我在别处的本事,你并不知。”

沈枝表情一顿。

“你要是能在今日把徐福给我找出来,那我也算知道你的用处。”她说。

他自笑。

他郑重其事。

“后来事,无论徐福还是汉臣,我当竭尽全力。不会让你觉得我一无所能。”

许栀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不舒服,不过她听着这种跟白纸一样的承诺觉得挺好笑的。

她不觉得李贤这样的人会将自己的利益与他人共享。

一阵风刮过,冷气吸入,许栀压着呼吸,咳嗽了几声。

“有没有能力是一回事。其实仔细想一想,天道难寻。只要我没死在李上卿前头,那就是万事大吉了。”

他本想出言挖苦她—搞成今天这样,就是她自作自受,就是她自讨苦吃。

李贤侧脸,话已在嘴边。

他却发现她精神恹恹。

她的下巴搁在他肩头,不知道在看什么,霜风吹得她鸦黑的睫毛微微颤动,鼻头也发红。

可她说了方才那句话就没再说,也不再动,要求他放她下来。

“……阿华?”沈枝又压低了声音,“公主,公主!?”

“…药。”她极小的说了声。

李贤一怔。

他来不及想,连忙放她到避风处。

许栀坐下来,从沈枝手中接过几粒棕褐色的小药丸。

“……”他从腰间取下来的水壶,她也没用,就这么一口吞了。

李贤认得那药丸。

这是之前他和夏无且所制。

自她在博浪沙受伤,已经过去了快两年。

她的身体一直由最好的医官调理,难道有什么异样?

他眉心一拧,当即严肃起来。

他也不管这是在街边,阿枝还在旁边。

他动作太快,许栀的手忽地就被他擒住。

李贤伸手就捏住了许栀的脸颊,又抬起她脸,稍微还用了点力捏开她的牙关。

望闻问切这四个步骤一个不少。

沈枝知道李贤医术高超,“……公主殿下可有大碍?”

李贤望了眼她。“无他事。”

他沉默片刻,“我看公主是精神欠佳。”

她瞪了他一眼,“我想了半个月才求得来雍城的机会。好不容易找到和蕲年宫有关的线索。有人却特地赶来打扰我的计划,我听到徐福这两个字,精神能好就怪了。”

“大冷天,莫穿太少。”他不着边际的说了这一句,兀自解下了身上的黑色大氅。

其实许栀穿得真的算多。

他给她系上。

“……不要你这个。”她推脱,“我倒像个阿拉伯人了。”

其实出了咸阳王宫。

她说话也都自由许多。

沈枝也很不解李贤的操作,“李大人难不成要将公主全身上下裹起来?”

李贤不动声色道:“那也要公主殿下愿意。”

他深深地看着她,抬起来的手本想碰碰她的脸,但她往后一缩,他又安然放在两边。

“你身体分明这样不好,就要好生养着,莫要乱跑。”

“是你小题大做了。”

“你到底是想瞒住谁?”

她朝他笑了笑,目光很深,“你知道的那些人。其实你把脉了也知道,我并无大碍。李贤,翻覆权变之中,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如你所言,竭尽全力。”

他从未觉得一个人的目光是如此难懂。

他望着前路上覆盖的白霜,期望很多事成为过去。

上一世不存在,一生也就没有判词。

于她。他分明没有晚来,却永远输了一步。

如果她平安喜乐,要他一直输下去,也未尝不可。

只是,认输和放手,从不是同一限定词。

其实他们说了这一几句话,总共也没一起走几步。

日色倾斜,寒气袭来不少。

车里溜进来的寒气鼓动着张良手中泛黄了的那封羊皮卷。

“先父所书之卷,你切记要送至郑国手中。”他说。

郑国郑重接过,质感有些沉。他见过很多一样的。

他叹谓,“原来父亲将成千上万卷书,掩人耳目之用,是为一封国书。”

张垣看到层层严密的图纹之下,卷上所记:

商汤周武之继,郑承周王室之遗。郑公护平王东迁有功,周之卿士,赐洛水之饮。星轸参差,地分山野。一标洛水,再见湘漓。洛书湮,河图没,方显大争之世。合而并之,是为天道。天道不显,则非治世。

郑,是拉开春秋的第一笔。

秦,是结束战国的最后一笔。

“河图洛书。”张垣并不了解这是个什么东西,“兄长是因卷上此物,故而让我先至漓水一寻?”

张良点头,没有说太多话。

“兄长既已不住栎阳,何不与我同去岭南?”

张垣想得简单。他续言:“秦人连植树种花也要视作务农之要,同我们平日之交流更是词不达意。”

张良的目光总是温柔而专注,仿佛能化解世间的一切尖锐。

“我知你自幼喜好山川之美,岭南山川秀丽,来去凭心,千里不远。”

张垣很想去问他为什么不想办法离开秦国。只要张良想,他一定有办法。张垣想来想去,想不到什么理由。

他张口,半晌,也是问不出。

张良深邃的眼睛,洞察人心的深渊。

风入、肩上松挽发带随风而动。

张垣以为这正是嬴荷华的手段。即便是弃绝,她也不会放任一个潜在的危险到别的地方去。

她只是没让他哥哥死,代价,就是做秦国的囚徒。

张垣越发庆幸张良忘记了和她的过去。

“天真冷。”张垣匆忙拉下车上的木窗。

砰地一声,流逝的景色与人很快被关在外面。

随着这砰——

合窗之声,寒风入窗,彻底搅扰了张良灵魂深处的某根弦。

一切沉寂,却无法平静。

张良这样一个极端智慧的人,只有他想铺开一个局,普天之下少有人能胜他。

猝不及防的痛觉,无法骗他。

无数冰霜刀刃已经扎进了张良的心脏,要他鲜血淋漓。

对张良来说,最大的罪,最大的错误,是他在九分算计之余,不可抑制的一分真心。

她水波荡漾的黑眼睛,比冷玉还要寒。

她的眼睛,几乎注定他满盘皆输。

——

许栀和沈枝入城不是用的公主仪仗,而李贤将许栀送到驿馆没多久。

他转头就直接出现在了张良的面前。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明知张良已落下一颗黑子为末。

明知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他纵知这一去,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但只要那分毫的可能徘徊在他的面前,他便直接扼杀。

尽管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也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这就是李贤在黑暗沉浮中学到的要义。

譬如当下。

一室焚香燃茶,典雅之至。

素纹案几上摆放着一鼎鹤立青铜香炉。立柜之处,多种器皿造型古朴,纹饰精美的陈列,皆是张家之聘。

他多少年也不改的绿白色衣袍,就像是从未入仕过秦国。

“不愧是颍川张氏,就算流落至此,倒也家财万贯。”

张良眼睛也不曾抬,兀自饮下一口,“既是皇帝陛下令我等迁居至于国都,大人有何事要问?”

他正可谓积极响应嬴政号召的贵族,从前之事尽扫,已是干干净净。

李贤握住腰侧的长剑,俯下身,笑着问他道:“先生,可知我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