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暮看朝棠上来乖顺的往旁边挪挪,简直不像平时恨不得粘在朝棠身上的人,朝棠只是瞥了他一眼,看到他往旁边挪倒没觉得什么,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他合衣躺下,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困意上涌,自从他追踪那只害人的狐妖之后都没好好睡过一觉,更别提后面还发生那样的事情,几乎要把他的精力全部耗尽。
精神一松就放任自己睡着,他睡姿板板正正,双手就搭在他的小腹上,呼吸平稳。
颜暮动了动,慢慢变大化作人身蛇尾,看到朝棠眼下略微的青黑就不再动作,只不过蛇尾轻轻的绕在朝棠的脚腕上,心满意足的贴着朝棠也睡去。
室内一片寂静,朝棠的呼吸突然有些乱,额头上也沁出细密的汗来,他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怎么都摆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梦魇再次重复。
江南小镇,幽雅娴静,一处一看就富庶的人家却血流成河。
到处都是尖叫,惊恐充斥着庭院,还伴有野兽般的怒嚎。
“少爷,快走,有妖怪,快!”
管家推着小小的少年往暗道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浓重的几乎让人呕吐。
所有人都不知为何惹怒了这只恶妖,无故闯进朝宅肆意虐杀,手段极其残忍,府邸到处都是血迹和残肢,偏生那只妖就像是在戏弄一样不紧不慢的追杀,所有人都逃不出去,只能躲起来,祈祷着,恳求着。
“福伯,爹娘呢,我们一起走。”
少年脸上还带着残余的惊恐,固执着不肯让眼泪流出来,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他任性的时候,管家怎么说,他就乖乖的做,不想再添麻烦。
只不过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小手无措的拽着管家的衣摆。
“带上爹娘好不好。”
福伯脸上闪过一丝沉痛,但还维持着平静,强颜欢笑道。
“少爷听话,先进去,老爷夫人一会儿就过来。”
他推着小少年,小少年往常精致的小发揪现在乱糟糟的,只不过现在不是顾忌这些的时候了。
“福伯不跟我一起吗,我们一起好不好。”
小少年只知道有危险,要躲起来,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所有人都在哭,在尖叫。
“少爷先进去,我在这里接应老爷夫人,少爷听话。”
小少年看着福伯有些严肃的表情乖乖点头,看着福伯拿出什么,他乖乖的缩进暗道,门缓缓关上,他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久到他开始惧怕黑暗。
他觉得好饿好饿,爹娘怎么还不过来,福伯怎么还没回来,他好困啊。
再醒来时他已经到了一个极其陌生的环境,他哭着喊爹娘,师父带着心疼的抱起他,所有人都怜悯疼惜的看着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抱着师父的脖颈问。
“爹娘在哪里,我想回家。”
他不知道什么叫生死,只知道再也没有见过他熟悉的人。
此后在其他人只言片语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那时的他已经知道很多,他那时就下定决心杀尽天下恶妖。
他知道那个用暴虐的手段杀死他家人的是一只几近化蛟的蛇妖,他也知道府邸三百余人只存活他一个,若不是师父下山巡游,看到朝府妖气怨气冲天,就连他估计都会饿死在暗道之中。
那只蛇妖已经渡过化蛟雷劫,它用数条人命掩盖天道,欺瞒天雷,成功渡过雷劫。
但是渡过雷劫之后他太过虚弱,勉强支撑起身体就近选择一户人家,身上一片焦黑,还夹杂着血腥之气。
他用尾巴敲响朝棠的后门,门房打着哈欠打开门,四处张望没看见人,正想关门,却看到一条庞然大物支起身体,舌信吐了吐,口吐人言。
“你看我像蛟龙吗。”
这是人劫,只有在人类真心承认之下才能度过,还不能自行选择,只能在度过雷劫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类。
门房的白眼翻了翻,几乎要吓得晕厥过去,他想尖叫,喉咙梗的却发不出声音,身体被吓得瘫软在地,狼狈的想往后退,可是惊惧之下没有一丝气力。
“你看我像蛟龙吗?”
蛇妖再次逼近他,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门房眼尖的看到他口中的碎肉屑。
蛇妖巨大的身体盘旋着他面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惊恐场景的门房在蛇妖巨大的头颅再次靠近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连滚带爬的往府邸里跑。
“救命,有妖怪,有妖怪。”
天雷轰隆一声巨响,乌云彻底散尽,蛇妖的人劫没有度过,就连原本有些暴涨的内力都有消散的趋势。
蛇妖愤怒的嘶吼一声,蛇尾拍打着地面,巨大的瞳孔之中全都是怒意恨意,一个扫尾半堵墙都坍塌了。
他滑动着进入府邸,用法力封锁这个府邸,来了一场单方面的虐杀,在众人的惊恐之中,他终于平息一丝怒气,原本淡雅的院落到处都充斥着血腥,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
朝棠在十四岁又回到了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府邸,那里承载着他所有的童真与欢乐,只不过物是人非,曾经让人羡慕的豪宅成了所有人避之不及的鬼宅,听说只有到了晚上,到处都尖叫求救声。
那时朝棠已经学了很多本事,他亲手为这里做了一场法事,平息着惨死的人的怨气,不过中途又被拉进那场幻境之中,重复了一遍那日的残像。
他像一个旁观者,不管他怎么阻止,怎么提醒,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的发生,那也成为他此后午回梦魇无法逃脱的梦魇。
朝棠眼角滑下一滴泪,颜暮在朝棠刚开始情绪不对就发现了,看到朝棠流泪,他心底一痛。
“朝棠,你醒醒,你怎么了。”
颜暮推着朝棠的身体,试图把他摇醒,他拍了拍朝棠的脸颊,语气中都是担心。
“那都是梦,都过去了,你快醒醒。”
颜暮不知道朝棠在梦中看到了什么,只能焦急的想要把人唤醒。
朝棠眉头紧皱,在颜暮学着话本子里掐他人中之时才从梦魇中逃脱。
他怔怔的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睫上还带着细碎的水珠,就连颜暮把他揽进怀里都没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颜暮只能凭借稀薄的记忆轻拍着朝棠的后背,安慰着朝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