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朱祁钰话里的潜台词,于谦并没在太祖高皇帝御剑这个问题上再做推辞,就连皇帝要赐下蟒袍也干脆加推辞一下都省了,直接就受了。
“此次应对鞑靼之变与往年不同,须得小心行事。朕有意加强北方各镇防御力量的同时安排得力干臣往江南继任总督一职。前者百官推荐,朕思虑再三决定拜托刑部金卿往江南总督钱粮盐布税赋,还请金卿同于卿两位安排部内事务,早日履新。”
金濂在景泰朝担任刑部尚书一职其实有屈才之嫌,虽然金濂最初授官就是监察御史,而且在广东巡按就为自己积累了清廉的好名声而被提升为陕西按察使司副使走的掌刑名这条路子。
在宁夏时金濂展露出了自己善于布局、长于计算的本事。修缮宁夏五渠时沙洲七星、汉伯、石灰三渠淤塞,就凭着金濂请旨后安排修缮使得工程完成后有大约一千三百多顷荒芜土地得到了灌溉。
正统朝为了忽悠老百姓帮忙把粮食运到边疆,曾经作出了对于输送一千石以上粮米到边疆就给予荣誉性玺书“以示旌表”的奖励。金濂在考察了宁夏实际情况后认为当地地理环境恶劣,认为只要接近这个标准也该给予奖励。在得到朝廷支持后宁夏边军的粮食储备一下子得到了提升。
在大明朝这个靠着读四书五经当官的年代里,除了周忱那样的人之外金濂已经算是个财经好手了。
“加金卿太子少保衔,赐蟒袍,赐上方宝剑总督江南军民官吏。凡四品以下金卿可先斩后奏,四品以上由卿一言而决革职待参。原本江南还有十几位挂着监察御史衔的巡按,一并交由金卿安排,调任革职均由卿定。”
“臣领旨,谢陛下恩典。”金濂接替周忱的职衔后直接被升为了太子少保,已经可以看到太子太保衔在冲自己招手了。
“启禀陛下,既然金尚书往江南总督钱粮,是否要转任户部尚书衔更为适宜?”陈循问道。
金濂在土木之变前被正统扔到了福建参赞军务,给宁阳侯陈懋当军事参谋。在设计打九龙山擒获邓茂七的侄儿等残余叛军上立有军功,之后又移师浙江负责平定浙江的起义军。
土木之变后金濂回朝重掌刑部事,在见识过朱祁钰的无赖行为后怕引祸上身的金濂一直小心翼翼,但也没少给户部出主意解决财赋银钱调度问题。这也是合理利用现金浮悠量的早期操作手段了吧!
“无妨,仍以刑部尚书衔总督江南,效果更好。”朱祁钰对于这个建议并不在意。户部尚书总督江南的效果也许还没有刑部尚书操办来得效果好,那可是刑部尚书总督吔……
景泰朝的一干重臣其实个人性格上都有很大问题,如果要托付这些人承担朝廷之重还真是扛不下所有。
首先最有问题的就是已经升为礼部尚书的小人杨善,连装一下伪君子都用不着的真小人,小人到不能再小人了。所有人都知道杨善的黑暗历史,他想装也没有人搭理他。
对于杨善这种能屈成球又能伸成杆的不要脸行径,朱祁钰将他安排在外交上成绩显着。景泰朝一改往昔对于属国厚往薄来之策,杨善以“礼”的名义盘剥属国用来扩大大明朝的实力,手段卑劣但无人反对。
也不是没有人反对,只不过声音被朱祁钰毫无情面打压过几次后全天下也都知道了这个皇帝的喜好更为现实,不看重那像表面上的属国,更看重自己真实的地盘和人口。
想要继续对大明称臣,当然欢迎。作为大明的属国是要列入大明版图,按照大明律法的哟~
当然当然,可以一个国家多种制度嘛!大明朝身为中央之国自然是支持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延续的。但是我大明驻军保护属国没毛病吧!军费就辛苦各位属国小弟结算一下了…没钱?没关系,没有现钱可以用矿产、物品来抵扣的,咱大明地大物博可不缺这么点东西,但是规矩是要说清楚的……
杨善的外交工作很出色,坑蒙拐骗各种手段用尽,为大明朝增加了不少的实惠。户部看到从来是花钱的部门反倒开始干起为官仓添金加银的活计之后第一个对杨善另眼相看了,而兵部虽然不耻于杨善的为人也不会反对杨善将这个恶施加到外番身上——不然这老小子该对自己人使坏了。
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王直是数朝老臣子了,永乐二年的进士以庶吉士入仕,早早就做了侍读学士,正统初年就被冲龄天子朱祁镇授予礼部侍郎兼任翰林院侍读学士。
在正统十四年七月朱祁镇坚持要御驾亲征时已经是吏部尚书的王直直言劝谏,一而再、再而三,终于惹恼了朱祁镇将王直与一群“没有什么用处”的官员一起留在了北京城里。
可惜王直虽然识大体、顾大局而且正直,但终归胆量和见识不足。“每事推下之,雍容镇率而已”的历史评价无法成为景泰朝真正的顶梁柱。
兵部尚书于谦无疑是原来轨迹中景泰朝廷的核心人物,在当时被记载为“当军马倥偬,变在俄顷”之际时的于谦“目视指屈,口具章奏,悉合机宜。僚吏受成,相顾骇服”。其才能与卓越的功绩一时无人能及,但又因为于谦完全按照传统儒家思想人格为标准的谦谦君子形象来要求自己,造成了无论对君主、同僚还是下属都要求严苛,不招人待见的尴尬局面。
就是于谦自己的自我评价也是“眼虽明不能见几,腹虽大不能容人;貌不足以出众,德不足以润身。其性虽僻,其情则真。所宝者名节,所重者君亲。居弗求安逸,衣弗择故新。不清不浊,无屈无伸。遭时明盛,滥厕缙绅,上无以黼黻皇猷,下无以润泽生民。噫 !若斯人者,所谓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又何必假粉墨以写其神邪?”
这种评价有自谦的情况在里面,事实上于谦工作非常玩命,比后世鼓励大家学习的雷某人有得一拼。整日通宵达旦,累到实在不行了就在值房里躺一躺,只有一个养子跟在身边陪着苦熬。
日积月累劳累成疾的于谦还有严重的气喘病,也就是后世所熟知的景泰皇帝命太医院院长董宿诊病后给出了要用竹沥和药的需求,景泰皇帝因此下令伐了万岁山的竹子给于谦烤竹沥和药的故事了。
但是这么一个怀着拳拳抱国之心的臣子太过刚直,招人忌妒、记恨成了常事。各种针对于谦的流言蜚语就没有停过,作为一个朝廷中流砥柱这明显也是不恰当的。
为了能够一次性击垮鞑靼,按照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给大明创造个百年甚至给中国创造个千年以来的新国土历史,朱祁钰决定将左都御史王文扔到陕西去负责镇守。
都察院的工作本来是可以交给资历更老,同样早就升为左都御史衔的陈镒主持。但是陈镒在两年前去世了,将为人刻忮,平时总是摆出很威严样子但实际上有外强中干之嫌的王文调去陕西镇守后还需要一个得力大臣来负责都察院这一摊子事情。
人无完人,与于谦同科的王文在大太监王振掌权时期负责了大理寺少卿薛瑄被诬告的案件,在复审时明知薛瑄无罪却因为王振影响而将薛瑄定了死罪。更是在审理金英纵家奴横行不法事时有意放过金英不敢继续追查,这两件事情也成了王文政治生涯上无可磨灭的污点。
调往大同镇守的沈固挂左都御史衔时间虽然也不短了,但是需要他看住那个不靠谱的军三代郭登,这个老小子在历史上是出卖了景泰皇帝的墙头草小人。在朱祁镇复辟之后作为军镇领导第一个跳出来推翻了自己曾经高喊支持口号的一切景泰朝政策,其无耻程度与杨善有的一拼。
同样挂左都御史衔的王翱镇守辽东有些时日了,经过这一次之后也该有实际性的升赏,否则人心会变的。这么算起来也是个可以调回来主持都察院工作的人选,只是这样又该由谁来接替王翱镇守辽东呢?
唉~无人可用啊!朱祁钰不禁心中暗叹。
“于卿,此去塞北苦寒非比寻常,往日于卿食宿尚有内庭关照,此次干系重大想来于卿必然又要宵衣旰食,不得爱惜身体。因此,朕决意升卿养子于康为皇家安全局百户,增派旗校三十人专护于卿周全。不得推辞。”
“金卿,此去江南定要严查商铺工坊有无依律爱惜工匠,朕曾明令凡矿场、织坊、泥瓦诸工坊必得配戴护罩护住口鼻,严防尘埃吸入口鼻。若有工坊、矿厂违律,一概严办。”
“臣遵旨。”
听到金濂的回答就知道他心不在马~压根没把这太当回事。
“金卿,尘埃虽细,吸入口鼻必伤心肺,此事不得有差池。”朱祁钰强调道。
“若果有犯禁者,当依律严办……”说是依律严办,但依哪个法条还真是个问题。
如果按照某个时期为了追求地方经济面对各种违法违规都是罚点款子了事,最后也只是给行政机关创收那就扯蛋了。老百姓伤了身体无钱医治,无良企业主赚了钱拍拍屁股扔下几张罚款头也不回的走了,至于朝廷……呵呵,你看看报道这种事情的媒体有什么好果子吃没?
有谁记得捅出中国第四桶油——中地沟的那位姓甚名谁吗?知道他怎么就被车祸了吗?
私人小煤窑的黑洞洞被掀开前有多少无冕之王排着队在门口领封口费的,那个景象又是被谁人戳穿了窗户纸的?
还有洗油米、大头奶、补肝伤肾丸、致癌衣……
“若果有此等无良商户,一概抄家籍没财产。凡有三族内或有知情不报者同罪,六族内享其钱财者罪减一等,九族内受帮扶者罪减二等。”治理奸商就要用重刑,否则根本没人怕。
嘶……好狠!金濂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皇帝的命令。天下奸商多了去了,都照这个套路那岂不是朝廷要赚翻了?!
“陛下…如此是否过重了?”
“重吗?不重,你是没见过那些吸入粉尘需要换肺的穷苦人,也没见过大头娃娃结石肾和一大群苦难百姓。不重,如果有人不服可以上京来告御状嘛!朕在京城等着。”
“臣……遵旨。”上京城告御状?呵呵,虽然不明白朱祁钰的态度来源是什么,但至少明白了皇帝的决心不会改变。先应下来再说,到时候怎么判还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县官不如现管!
《景泰实录》:
景泰六年七月初六日,上谕,刑部尚书濂加太子少保,赐天子剑,赐蟒袍,总督江南钱粮税赋。兵部尚书谦,赐太祖御剑,赐蟒袍,总督塞北官吏官民。
上谕,为安宗社,天下太平,内阁具议,百官调度。太子太师、礼部尚书濙,兼华盖殿大学士。太傅,吏部尚书直俱兼太子太师。户部尚书循,兼文渊阁大学士。少保,工部尚书谷,兼东阁大学士。少保,兵部尚书谦,俱兼太子太傅。升吏部左侍郎(何)文渊升吏部尚书。大理寺卿俞士悦升刑部尚书。工部尚书兼大理寺卿石璞,加太子少保。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江)渊,礼部左侍郎兼学士(王)一宁,户部右侍郎兼学士萧镒俱为太子少师。吏部左侍郎俞山加太子少傅,兵部左侍郎俞纲加太子少保,俱仍兼旧职。翰林院学士(商)辂升兵部左侍郎兼左春坊大学士,仍兼旧职。户部左侍郎刘中敷兼太子宾客。升太堂寺少卿(习)嘉言为詹事府詹事。命吏部右侍郎项文耀,礼部右侍郎萨琦俱兼少詹事。礼部右侍郎邹于兼左庶子。升翰林院侍读彭时为左春坊大学士。侍讲刘俨为右春坊大学士,周旋为左庶子,赵恢为右庶子,修撰林文为左谕德,修撰李绍、侍讲吕原、修撰柯潜为右中允,俱兼旧职。都给事中李佩、监察御史魏龄俱为詹事府府丞,编修周洪谟、刘俊为左赞善,检讨钱溥 、编修兵正为赞善。编修万安、李泰,都给事中林聪 、典簿邹御俱为司直郎。侍书陈谷、徐泌,监丞鲍相,县丞高诚,俱为清纪郎 。检讨曾暹、傅宗,五经博士陆艺,典籍李鉴俱兼司谏。编修王与兼司经局校书郎,中书舍人刘钺、赵昂俱兼正字。升老鹰 李瑗为检书。待诏赵政为詹寺府主簿。教谕刘洁为录事。序班杨钦、王政、周宁、傅荣俱为通事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