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巾垂在她面前,被她啜泣的呼吸吹得一动一动。
她不接,那只漂亮的男人大手就没动,不知道是有耐心还是兴趣昂然。
“谢谢。”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这无声的互动颇为熟悉,没有拒绝踺。
接过了纸巾,眼前的视线没了遮挡物,明晰了。
施润把面巾纸蒙在脸上,擦了一把,嗓子抽.搐带着她细瘦的身体整个也在动。
视野摇晃加上灯光昏暗,很久她才慢慢看清眼前这个人的身形轮廓。
他以非常俊雅随意的姿势蹲着,一膝点地,男人衬衫袖卷起的一条健康肤色手臂,露出腕表,撑在曲起的另一膝盖上。
施润目光迷茫地再往上,瞥见一抹线条极其深刻的下颌骨,工笔雕刻般,他的整个轮廓给人非常明晰的感觉,硬朗,却清越出尘。
这是一个长得相貌极好,并且气质还要胜过长相的男人。
施润对视上那两道泓潭般无波的眼眸,他在看她,不带审视,不带情绪,微敛的平和目光。
她眨眼睛的时候眼泪又坠出来。
男人随手抽了第二张纸巾,慢条斯理地递过来。
施润想起他是谁。
飞机上那位一直给她递纸巾的好心先生?
那一次两人并未打照面,她一直说谢谢,他全程呼吸都很轻,更别说出声。
现在面对面,他还是很安静,气场强大,自若徐徐。
很深的瞳孔,但视线不带侵略性,淡淡且似有似无落在了她脸上。
施润懵懵地不得不接过这第二张纸巾。
他起了身,薄荷味淡散,颀长清雅的身躯倚靠吧台,垂颈,手肘慵懒地支在吧台大理石面,微微偏头,依旧看着地上蹲的女孩擦泪又掉泪的模样。
男人清越的眉峰,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意味很不明朗。
两个城市,两次遇见,两次都在掉眼泪。
施润手里的两张纸巾都湿透了,慢慢试图站起来,腿脚麻木几次趔趄要摔,隔着一米多远的这个男人微冷漠地看着,并没有过来扶。
但在她往高脚椅上坐好,并且脸上眼泪越来越多时,他递过来第三张纸巾。
施润哭泣时会严重嘟嘴,她自己不知道,这副模样显得生气,转向身旁这位好像只对递纸巾感兴趣的奇怪男人。
这一次等的最久,他不耐烦了,长指悠缓一甩,纸巾扑在了施润的脸上,被泪粘住。
施润扯下来:“谢谢!”
有些生硬的语气,她擦掉眼泪,准备走之前,靠着吧台歇一会儿,并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去。
“怎么不哭?”——陌生突兀却十分好听的男性清然嗓音。
施润肿着眼睛扭头。
身旁男人手肘依旧支着吧台,曲肘的动作牵扯得衬衫领口的锁骨更为凸显,这个姿势配上他头顶挥洒的迷离灯光,其实是很性感的。
但他模样不邪气,没有调侃的意思,仿佛就是真的问她,为什么不继续哭。
施润简直莫名其妙!
这个男人看着年纪有三十了,但穿着品味很是拔萃利落,显得年轻,却不缺沉稳,眉宇间隐隐的那股气势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可他好像就等着她哭,什么怪德行?
没错,他就是在等她会不会哭,不哭他就走了,她哭的模样哭的声音,他挺喜欢的。
施润下了高脚椅就走,彻底放弃了自己后,还要遇人不淑?
走了没几步,猝不及防地,她眼前突然一黑,身体旋转着往下倒。
身后男人腿极长,两步迫近,拧着眉不怎么想管闲事地接住了坠落的女人柔软身躯,搂在怀里,才发现她全身冰凉。
……**……
酒吧外,随同出差的男助理把一辆a市分公司安排的沃尔沃开过来。
瞧见老板身形笔挺地伫立夜风中,五官很硬,微寒。
男助理视线下移才看到老板怀里抱着一个女人,短袖短裤,两条白腿在老板手臂里垂着,是美腿。
奇怪,老板从不是那种出差夜逛酒吧带女人的男人。
老板对女人的品质要求很高,酒吧这种,瞧不上的啊。
但助理还是下车,开了车门。
男人缓步过来,把怀里的女人塞进车里,随后上车。
“老板,去哪里?”
男人抬手捏了下挺直的鼻梁,身旁散发香气的女人身躯很软倒在一边,他嫌烦,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人弄上车。
沉吟片刻:“公司旗下的连锁酒店。”
二十分钟后。
施润半昏迷的糟糕状态被抱着等在一间雅致套房外。
男助理去前台拿房卡,走过来,此时灯光很明朗,助理瞅了眼男人怀里的女人脸,诧异,抬头去看男人:“老板!”
“一惊一乍干什么?”
“不是的,老板,这女的是广政集团总裁的太太啊!就是你上次让我邮寄录像带给那顾珏,他嫂子!”
男人视线一垂,生的极好的一双眼睛,目若秋水逐渐变深,成一汪不见底的危险幽潭。
萧雪政的老婆?
这个发现让他不悦,并且失去了对她帮助的任何一点心思和兴趣。
“开门。”
男人放下人在床,直起身躯要走,一只苍白的小手揪住他胸口那部分衬衫。
他皱眉想扯,突然的,床上女孩唔了一声,另一只小手也攀上来,捧着他的大手就往她惨白的唇边凑。
男人疑惑。
听呕的一声,她弓起背脊,小嘴对准他的掌心张开。
男人:“……”
脸黑了。
“小张!”
助理慌乱地去洗手间找垃圾桶,晚了……
那孕吐的小女孩,已经爽快地吐出来了,吐了那只修长的男人大手,一掌心,这过程中他试图抽出手,不知道她力气怎么那么大,愣是抽不出来。
她吐完舒服了,小手嫌恶地推开这有味道的‘垃圾桶’。
“老板……”
十分钟后,助理眼见老板面色苍白地从洗手间出来,那只被吐的手,垂在身侧,发着抖。
助理离开了房间,身形修长的男人走到床边,俊容阴沉,推了推床上蜷缩的女人,行事严肃,有必要谈一谈这件事。
施润醒不来,昏昏沉沉地总被推搡,且力度不小,肚子痛着,胃里反着,呕的一声又要吐。
男人脸色青黑,眼疾手快扯起她的衣摆包住她的脸!
“呕……”
施润吐了个干净彻底,秽物在衣服上,也沾了一脸。
她毫无行动力。
男人心底一阵咒怨,让女人上自己的车后续麻烦无穷!
出身教养极好,绅士风度与生俱来,即便怒火中烧亦不会对一个明显处于低落中的女人动粗。
最后,还是认命地扒了她的衣服,裤子,床单,收拾干净,视线不可避免地几次掠过她文.胸包裹不住的两团雪白,他眼底幽深是本能反应,但君子谦谦,生性正派,迅速移开了目光。
要给她盖被子,才发现她屁股底下有红色的血迹,染上了床单。
而她捂着肚子,身体侧翻着团起,模样痛苦。
“你怎么了?能说话吗?醒醒!”
施润紧绷着身躯绞在一起,她哭着呓语:“宝宝……痛……”
男人视线有疑地扫过她手捂着的腹部,“怀孕了?”
施润冷汗涔涔,说不出话来。
萧雪政的女人怀的是萧雪政的孩子,不过人命关天他不至于动歹心思,皱眉拨打床头座机。
不便于移动她,只能等前台经理火速去附近诊所请一位医生过来
。
施润的腹痛一阵一阵,时轻时重。
近凌晨五点,外请的医生到的时候,施润没有最初那么痛了,屁股底下自之前流了点血,没有再流。
诊所的医生哈欠连天,被强行叫来费用再高也是不悦。
房间里,医生看了眼凌乱的床单,被子里似乎没穿衣服的女人,床边站着的无措的年轻男人。
做完检查后,医生收起听诊器,冷下脸:“没有大碍!有大碍也是自找!不放心去医院做详细检查!说说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啊,怀孕了还忍不住吗?酒店开.房,迫不及待,这对肚子里的孩子极为不负责任!怀孕前三个月发生x行为导致流产的我见多了……”
“不是的医生……”施润皱眉,不知道怎么能误会成这样,她有些低烧,脑袋沉得像装进了石头,说话也没人听得见。
“辩解什么!难道你们来酒店看夜景啊?大半夜我们医生都不用睡觉?”
“一千块够不够你闭上这张嘴?”男人眉目肃冷,极为寒沉。
医生被这气场一吓,吼的声音小下去:“够了,够了。”
嘭——
巨大的撞门声!整间房猛地像发生地震了一样,那么坚固的房门应声倒地,掀起浓重的灰尘。
施润和男人以及医生都震住了,受惊中齐齐往门口看。
门外涌进来一群穿制服的人,为首踢门而入的那个……四哥?!
秦穆之在门外就听到里面的话了,撞门而入后看清楚门里面的情况,男人钢铁般的面孔沉如黑夜,视线直直地望着床上裹在被子的女孩,肩膀露着,锁骨露着,內衣的肩带松垮掉下来……
找了一夜。
雪政找了一夜。
雪政他……
雪政……
秦穆之盛怒之下咆哮了一声,男人全身的青筋可怖地鼓了出来,走到床前,面目憎憎地看着床上坐起来的小女孩。
伸臂一拽,连着被子将她裹下来!
“四哥。”
施润痛,却被他牵制住,身上没穿衣服就要往外走,“四哥你干什么?!我和他已经恩断义绝!你不用抓我回去,肾脏我会给……”
“给?”秦穆之森森哼着笑出来,阴鸷至极的声音,刺穿施润的耳膜,刺得她浑身寒栗。
男人擒着她手臂的大手如酷刑工具般要将她生生碾碎,“给谁?”
施润皱眉抬头,被他绝冷嗜杀的眼神吓得胆寒。
“姆妈死了,不是去世,是死了,她死了,死掉了,昨晚死掉了,施润我问你,满不满意?”
“……什、什么……”施润大脑轰的一声,牙齿打颤说不出完整的话。
一瞬间,她心跳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