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跟我回去找医生处理。”
施润看着萧靳林的眼睛,想伸手拉他,可他这幅样子,叫她不敢轻易的碰,怕碰到了他哪里的伤口。
男人和男人之间不留余力的打架,她不知道会伤到什么程度。
萧雪政好歹呆在医院,遇南哥会看着。
这个家伙,却要走。
萧靳林使劲摁了一下伤口,薄唇抿得更紧,拿过膝盖上的棉签要用嘴咬开包装珐。
施润无奈,帮他拆开。
他沾药水涂抹,手法竟是娴熟,表情颇为平淡,只是再抬眼看她的时候,多了一份不耐烦:“我说过了我没有事,夜深了,你回医院去。”
他给自己包扎,缠绷带的时候疼得头上的冷汗一颗一颗冒出。
施润揪着心,看得皮肤被针扎了一样泛疼,难以理解冷酷起来的男人的世界。
他缠好,那只手垂落,一直听不见他的呼吸。
施润看过去,才发现他腮帮子咬得骨头绷着脸颊,他是长得很清雅的那类男人,此刻看着却让人觉得冷硬又狠。
萧靳林收了腿,伸手拉车门,很着急地要关上车门。
他的情绪已经有些压抑不住了,泄露在他微微颤动的眼睫毛上。
内心在撕扯在糜烂,十分难过。
施润用一只手卡住车门,多少看出来他对自己的这份距离感和抗拒。
心情很糟糕吗?
这是她感觉到的,他几乎没有这样过。
相处四年,施润觉得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泄露过他的真实模样,最真实情绪。
虽然,相处中,施润觉得那就是他本来的样子,工作时严肃,生活上偶尔犯可爱的神经质。
“你不肯去医院,我送你回家。”
施润等了等:“萧靳林,你下车,去后座——”
“你有完没完?!”男人清越的声线变成又哑又沉。
施润抖了抖,紧接着抬头,四目相对,昏暗中他的眼潭很深,有些逼人。
下一秒,施润吞了下口水,二话不说手脚并用闯开车门,拉拽着人就往车外面拖!
“嘶——你轻点!”
那么瘦的身子骨儿,爆发起来不见得有力量但是有气势。
施润把他板到后座,拉开车门往里面硬塞:“痛死了吗?记住这次的痛你下次就不会打架!”
男人斜斜地躺进了后座,半个侧脸在模糊的月光下,他舔了舔薄唇,“这次事件因我而起,施润,我找来医院,我先动的手,所以,不用你在这里同情我可怜我!我现在是真的不想看见你。”
施润顿了顿:“我把你当成很重要的人,不会不管你,萧靳林……”
“亲人?还是恩人挚友恩师这些扯犊子的?”他打断,轻笑着爆了粗口。
施润说不出话。
她转了话题:“虽然我听说ge和卓亿这两年很不对盘,但我印象里你没正式见过他,怎么认识的?”
萧靳林偏头,面朝黑暗的里侧。
他的声音听来没有任何情绪:“早就认识了,我,很多年前就知道萧雪政这三个字了。”
没等施润惊讶,他干脆坦白:“下午高尔夫球场……你被欺负了?冰淇淋说你在家哭了,我当时什么都没有办法想,冲了过来。”
施润那只手抓紧车门,脸上红白交加,面对他只剩下羞耻难堪。
她酝酿许久,垂下眼睛,也只能坦白:“萧靳林,对不起,辜负了你的袒护,其实事实是我、我把他……”
“别说了。”字字斩钉截铁。
男人颀长俊雅的身躯,骤然无力躺倒在靠背上。
糊満血迹的衬衫下是急促起伏的胸膛,一边的衣摆跑出西裤皮带,凌乱又不羁,十分颓废。
施润关上车门,进了驾驶座。
打开车厢的灯,发动引擎。
车出了医院,她调好导航,车速控制在较快。
马路平坦,车行驶的鸣响,让萧靳林陷入了半昏迷的混沌世界里。
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灰白的往事。
离开孤儿院的那一年,弟弟在身后一直望着他,眼神他永远忘不掉。
去香港的那几年,艰难忙碌也开心,甚至忽略了弟弟,除了每月按时打过去生活费,总是没有时间回大陆看望弟弟。
兄弟感情日渐淡薄。
终于有一天他要回大陆看看弟弟了,却接到医院的电话,已经自杀。
弟弟的那帮狐朋狗友说,弟弟自杀前,有个叫萧雪政的来了学校,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断了弟弟的腿,把弟弟的罪行公之于众。
弟弟生来内向,儿时和他分离,把这份分离的痛苦都怪在了哥哥头上,他走进了歧途,或许不是自主走进,只是被学校内学校外那些公子哥压迫,被迫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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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情后,弟弟便不去学校了,照常给他这个哥哥写信骗他,却不声不响自杀在出租房内。
萧靳林认真地调查过弟弟参与的每一件事。
他的死,严格来说怪不到任何人,可人就是这样,失去时心里忽然有了怨气。
萧靳林并未真正意义上报复谁,邮寄录像带给顾珏,他也说不清要干什么,无聊吧。
要说真正动真格报复,是四年前萧雪政和顾家父子的厮杀,刚开始萧雪政惨败差点连广政都没保住,是他暗中帮了点忙。
顾珏死,萧靳林是比较高兴的。
顾家倒台后,萧雪政就有空了,他和萧雪政的战争才能开始。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他喜欢上别人的前妻。
他爱上施润干什么呢。
吸引这种东西,真的说不清道不明。
萧靳林苦笑,睁眼,悄悄地往后视镜里看过去,那个女人,她在认真开车,小脸蛋饱満,眼圈红红。
……**……
现代soho公寓。
施润在保安的帮助下搀扶着男人总算到了所在楼层。
萧靳林躺下后不省人事,单身男人的公寓空空荡荡,施润根本找不到温度计,厨房里只有一个烧水的壶,冰箱里摆满某种进口牌子的矿泉水。
用手背摸男人的额头,高烧无疑。
施润着急的不行,把所有冰冻的矿泉水倒出来在盆里,拜托保安大哥先帮着把他衣服脱掉,用冰水擦身体降温。
没什么用。
萧靳林昏睡醒醒,把手机给她,模糊呓语。
施润明白了,翻到他联系人里一个医生的电话。
不到十分钟,医生提着药箱过来,睡衣都没换,问过才知,也住在soho。
医生在妥善处理,施润在一旁帮着忙,凌晨四点,温度没有再升高了,他睡着的模样看着稍稍好受些了。
施润松了口气,疲倦地出了卧室,看了眼房子,没发现座机。
她手里只有萧靳林的手机,人站在窗户口,咬唇想着,短信编辑了又删除,反反复复,最后发给遇南哥。
……**……
医院。
秦穆之在急诊室那边,处理被砸的不堪入目的急诊室赔偿。
住院部休息室这边,纪遇南手机响起,看了眼靠坐在宝宝们床边阴气重重的可怕男人。
走远了点,点开手机屏幕。
【遇南哥,宝宝们在医院怎么样?麻烦遇南哥费神照顾着些。】
纪遇南眯眼瞧完短信,忽的笑出声。
“吵什么?”床那边,嘶哑带病的男音警告。
纪遇南转身,声音很低不影响宝宝们睡眠:“你太太问你情况怎么样?拜托我费点神照顾着你个老东西。”
话音未落,手里的手机被抢走。
萧雪政扫完,手机甩到一边,俊脸清寒:“耍我!”
纪遇南那个恨啊,踢不了一个病号,抬腿踢椅子,“他妈情商能不能高点?!烦死你个老玩意儿,润儿被你凶走的能直接问你情况么?女孩子绕着弯的小心思你要懂!”
半晌没人说话。
半晌后,男人轻轻地抱着俩娃起身,宝宝们躺在挂了彩的爸爸怀里,舒舒服服的,感觉不到爸爸身体有伤。
纪遇南是吓了一跳:“你胳膊不要了?干什么老东西?!”
这人秉着气息,忍着疼痛,用毯子裹好儿子女儿,“出院。两个包子我拐走了,我让她急,让她找不着我,小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