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遇南此时人正在某鉴定中心。
他因为家中烦心事要处理,回到A市,雪政拜托他和穆之留意着点顾宅那边的动向。
顾宅很安静,顾老头也挺会遮掩,但还是被穆之跟踪查到了。
顾振涛通过好几个人转手,往这家私人鉴定中心送来了人带毛囊的头发。
是亲子鉴定毫无疑问,但是谁和谁的謦?
纪遇南正想办法彻查。
雪政那边和GE商业战争的事,这几天闹出的关于润儿的新闻,纪遇南也都知道凡。
“润儿,四年前你和雪政这婚,就没离。”
施润虽然知道这是事实,可还是有疑问:“可是遇南哥,当年我签字后的几天,季林秘书带着我去医院做流产之前,送来了婚后财产的分配协议。”
“是这样没错。”
纪遇南点了根烟,望向远处,接而垂下视线,“雪政谁也没告诉,就连我,四年里也一直认为他当时是签字了的。你嫁给雪政时,季林管你爸要了你的户口薄和身份证,结婚注册雪政安排人搞定的,我以为离婚证他自然也是找人办了。”
“直到他不久前为了气你让律师起草争夺抚养权的法律文书,我冲他发了脾气,他才告诉我没离婚。”
“我回A市找到那份离婚协议了,这老东西就在他的签名处写了一横,四年一千多个日夜,还是那一横!”
纪遇南叹息似的笑:“他老牛哪里真能舍得你这颗嫩草?所以我常和你说,雪政对你初心不曾改过。即便自弃到那个地步,他也没碰叶离一下,这个他和你解释过了吧?我把叶离绑来的,叶离那时候还不知道小唯死了,被威胁过来配合雪政,酸奶还是我准备的,当时看到你那么绝望,我心里挺难受的……”
“等等,”施润懵了,想起来他好像几次提到什么酸奶?
“遇南哥,你是说他和叶离……那是假的?”
“你不知道?!”纪遇南拧眉,心里暗骂墨迹的老家伙,他都回A市大半个月了他还没解释清楚?
纪遇南只好把事情说了一遍。
施润听得讲不出话来,心里被异样的感觉填满,为了这事,她足足恨了怨了四年……
难怪那天在更衣室,她就感觉他很久很久做了一样,眼神和到后来化被动为主动的动作,都像极了饿狼。
原来他不开玩笑,情.话也不是哄她,真的就只有她一个女人。
施润沉默了一阵,想起一个重点:“小唯的死是怎么回事?”
纪遇南叹气。
“润儿,本来雪政不让我说的,他那么骄傲的男人,认为这些事不必告诉你,靠着苦衷求得女人的心软他不屑。不过,我也有我的考虑,我觉得说开未必不好,我相信你能理解他的苦衷。”
纪遇南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包括施为律和顾振涛多年前的关系,施为律为顾振涛杀害雪政生母,后来又为顾振涛卖命,杀害姆妈的事。
施润听完,手机摔在了床上。
电话不拢音,纪遇南的声音还在继续:“当时雪政的苦,没有一个人能体会。雪政和我说过,姆妈的死与你无关,可是施为律他不可能不恨,姆妈没了,雪政的天就塌了,那个时候他的确是什么也不想要了,包括你。但他没有不管你,从来没有,下定决心和顾振涛父子鱼死网破,他是为了你的安全和你离婚撇清关系。决定打掉孩子,他有多方面考虑,他不是不痛的,我还记得他发现你怀孕了后给我打的那通电话,他有多高兴。润儿,他很可能在那场穷凶极恶的战争中丧命,你是他的妻,是他的女人,他总得为你安排好一切,雪政当时想过,你年纪轻轻性格和善,你可以再嫁,你还有那么大半辈子要过。可你只要怀着他的种,你在哪里都不安全,顾珏会要这孩子的命,为了小唯,顾珏一定不会放过你。所以他让季林带你去医院,顾珏看到了,确定你没有了孩子,萧雪政没了后,顾珏大快,没再派人害你,当时的情况,雪政是劣势,顾振涛父子真要动你,雪政没有信心能保护得了你,所以只能逼你离开,远走高飞……”
施润抱着膝盖,静静的听。
她瞪大眼睛,茫然含泪的眼眶里,一时间很空洞。
施为律……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姆妈不是自己拔掉的管子,是施为律折磨姆妈死掉了,还拍了视频给他看。
何其残忍。
她怎么会有那样泯灭人性的父亲!
施润心里很难过,也无比的难堪,难怪当时他看她的眼神那样冷,两度杀母之仇,他怎能平静无常地面对她?
他把顾振涛整垮台后,就把施为律送进了监狱。
这些事,施润竟都不知道。
难怪四年后他看见她,表情那样复杂,知道她偷偷生下孩子,他流下了眼泪。
原来他不是不爱孩子的,相反的,很爱很爱,爱得太深,不愿孩子在她肚子里受苦受顾珏残害
,才狠心要打掉。
“润儿,雪政他不让我们把施为律的事告诉你,是他太了解你钻牛角尖的性子,觉得你会为了施为律而自责,对姆妈的死更难以释怀。他就是那种*的性子,什么苦他一个男人担着就行,他不愿意你有想不开的,你有心理压力。至于为了你的安全逼你打掉孩子那些事儿,他这样的闷葫芦更不会主动说,只好我替他说。”
“润儿,雪政整整半生,过得太凄苦寒凉,心很累很累。遇南哥说一句,过去的任何都放下吧,他需要你的爱,他也值得你好好去珍惜,这么一个深沉永远不屑表达内心的男人,其实,他多爱你啊。”
挂了遇南哥的电话,施润马上给菜菜拨过去。
四年里,施润没有回过A市,与施家更没联系。
生下孩子后的几个月,菜菜来这看望小侄子小侄女,帮忙照顾了一段时间,但菜菜始终没提施为律被判入狱的事。
电话那头,菜菜先是沉默,然后才支吾:“润润,施为律被判入狱的事没有媒体报道,很低调,是萧雪政办的,他劝服了我,我一想,的确啊,除了给你添堵给你俩增加不可能复合的几率外,你知道这事儿还有什么用?这件事上我还是给萧雪政一个赞吧,宁愿被你误会四年,也不愿你得知自己的父亲是个多恶心人的变態,他不想你纠结。现在你知道了,也别纠结。”
施润慢慢地侧躺进被子里,枕着枕头,轻轻地落下眼泪。
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很沉,很内敛,也很含蓄,他的爱。
……**……
哭了之后很困,施润睡得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落地窗外黑了。
她爬起来,听楼下儿子女儿嘻嘻哈哈的动静,还有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知道他下班回来了。
打开床头壁灯,呆坐了一会儿醒神,扎起头发,拿了衣服到床边换。
刚脱下睡裙,卧室门吱呀一声打开。
施润本来侧对着门,立刻转个身背对,捂住胸口回头。
走廊逆光处,男人健硕的胳膊抱着女儿,深邃视线直望她。
施润此刻只有一条小裤着身,壁灯光线恰巧不明不暗,照着她雪白美丽的整个背影,花瓶颈子般的曲线令人喷.血。
腰窝和臀,分明还有某个男人施.暴留下的可怜青紫痕迹。
她愣着,不知该不该弯腰捡起床上的內衣继续穿。
两人中间隔着女儿,她又不知该对他吼什么,一阵脸热。
男人视线掠过施润的整个身体,低声说了句:“sorry。”
开腔时,目光并没真的很抱歉的从她身上挪开。
施润在他强有力度的注视下,难免小脸爆红。
小冰淇淋虽然搞不清楚状况,萌哒哒傻乎乎的,不过也知道妈咪一直在被看呢!伸出肉肉粉粉的双手,默默无言,爬上男人的一双眼睛,堵住。
萧雪政顿觉尴尬,舔了下薄唇,声线低沉:“妈妈在换衣服,等会儿找她玩。”
出去了。
施润浑身被抽了一下似的,松松软软的,摸摸耳根,胡乱穿衣。
她在楼上可劲儿墨迹了会儿,才下去。
别墅院子开着彩灯,三个秋千上,儿子女儿,还有一只猫,男人在后面伺候着摇晃秋千。
施润看着他肩宽腰窄的男性背影,不禁想起遇南哥电话里说,四年前他发现她怀孕时很高兴,当时正值姆妈需要她的肾,他在想什么呢居然高兴,不怕她给不了姆妈肾脏了吗?
时过今年,她愿意相信,他是打心底真的不想要她的肾,他的诸多无奈,当时她并不能完全理解。
此刻再看这个男人,仿佛看到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许多不为人知的沧桑,她只觉得他更高大了,身上散发出一种厚重坚实的魅力。
夜晚七点半。
施润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杯热牛奶,门口停下,招呼儿子女儿过来喝掉。
秋千上只剩下一只雪白漂亮的猫,萧雪政停止摇秋千,夜幕下站的较远,点了一根烟。
施润低头冲儿子说:“宝贝,你去问问叔叔,晚餐有茴香饺子和木耳饺子,他吃哪种?”
冰淇淋点点头,跑过去了。
男人皱眉,香烟拿远了些,一面听着儿子问一面静静朝太太看过来。
施润耍小脾气地撇开脸,走进屋里。
“妈咪!”冰淇淋追上来,“老男人说你包的,什么他都能吃耶。”
施润撅撅嘴,没做声地走进厨房里,却是抢过张姐手里的小勺子,“张姐,你擀饺子皮吧,我来包,咱们这样快点。”
……**……
餐桌上两人没交流,施润忙着给孩子们剪开饺子。
偶尔看他,大概是饿了,优雅的吃相吃了一大碗她包的茴香饺子。
饭后萧雪政去刷牙,茴香是香味,但他不习
惯嘴里留什么味道。
施润带着孩子们上楼,卧室里看了会儿电视,拎着一大一小去浴室门口排队,一个一个给洗澡。
施润一身湿透,轮到妈咪洗,留下女儿在门口递睡裙。
施润洗完澡裹上浴巾,手伸出浴室门缝:“小冰淇淋——”
她晃了晃手,抓住毛巾,冷不防身体被一股不大的力道往外带,同时玻璃门被门外一只大手打开。
施润落进男人温热有力的怀里。
两人浴室门口姿势亲密无间,施润推他,有点小矫情还不想跟他说话呢,此刻着急的,“干嘛啦,孩子们都在。”
“被我哄睡了。”
男人低头瞧她,把睡裙搁在她肩上。
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力道稍微紧了紧,施润身子又往他怀里倾近,抬起拳头打他。
被他抓住小手,握在掌心里,略有薄茧的指腹一下一下摩挲她的手背,“不生气了?”
施润板起脸,冷冷的眼神,哪只眼睛看出来了?
他凑近一点,仔细瞧着太太脸上的细微表情,厚着脸皮:“生气还给我包饺子?”
“张姐包的!”
他笑,略倾身,鼻息迫近施润的脸颊,认真说道:“我认得你的饺子,包的和包子一样,怕我吃不饱,馅儿特别多。”
这男人说着俯下脖颈,嗓音忽低:“煮了下锅就灌汤,咬下去满嘴的汁水。”
后面俩字,他分明加重了音,施润身子被他气息喷的一抖,莫名脸红。
两人眼神交接,自然而然都想到了前些夜晚,山庄二层客房,一整夜的某些情境。
总是没法好好交流,施润晕红小脸,气愤的推开他!
老不正经,到死的那一天恐怕都是不正经!
施润在屋子里转转悠悠,擦头发,给孩子们盖被子,整理衣橱的衣物。
这男人双手插袋在后头跟着。
“身体好点没有?”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又不跟我说话了?”
施润回头白他一眼。
两人交流,总是动手动脚搞出动静,多半是施润恨不能,动手打他这个皮厚城墙的。
床上孩子们几度要醒。
萧雪政推她出去,“去隔壁,我随你打。”
被他臂膀环着弄到隔壁,施润讥讽地扯嘴:“我记得第一次来这的那个晚上,你赖在卧室,你不是说别的房间都没收拾好没床吗?怎么,这床是变出来的?”
男人面孔一瞬的尴尬。
取来吹风献殷勤地给太太吹干一头黑亮长发。
施润抢过吹风,简直气坏:“我上次问你有没有吹风,你说没有!害我穿湿哒哒的內衣穿了半夜,萧雪政!”
男人被打得转过身:“张姐才买的。”
“鬼扯!这种小家电才买的你知道放哪里?”
施润锤了几下,发现锤他哪儿最终受伤的还是她的拳头,只得作罢,一身的紧绷肌肉,她毫无办法。
她吹头发,他去书房去了笔记本,一堆文件。
施润刚爬上去躺好,这人就抱着商务本和文件,赖着枕到她肚子上了。
施润推了推,推不开,懒得管,迷迷糊糊睡了一阵,醒来半夜两点,这人还枕在肚子上,修长手指在键盘上控制着声音,忙碌。
“又要通宵?”
“吵醒你了?”他回头,眼角几根红血丝布着。
施润仔细地看着,不小心看到他一头短硬黑发里,耀眼的一根白色。
她一时怔住。
“怎么了?”
她摇头,目光不禁柔软下来,非常柔软,泛着水雾,等了一会儿,双手轻轻摁上他的太阳穴,转圈轻按着。
按着按着,低头偷偷亲了亲他那根白发,心里软的疼的像羽毛刮过,丝丝柔柔。
老了呢。
她瞅准时机,拎准了趁他认真,倏地一下。
“嘶——”男人暴躁地转个身,“皮痒了?!干什么了小王八蛋!”
施润立刻把手附到身后,手指里那根硬硬的白发,藏起来,对他傻乎乎的笑,满目柔情。
老家伙,都有白头发了还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