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寻常寒暄的询问,许愿不做他想。
可这人眼神太深,逆光而立,几分犀利藏匿在深邃处,直像是要把她一双瞳孔穿透。
她刚才来洗手间找薇薇,并没有在过道和露台看见他。
是有意跟着出来,在这里堵她的么鲺?
许愿一时心下大乱。
无人说话,男人的视线不曾移动,悠缓从容,落在她脸上。
许愿脑海里滚过乱麻,一着急就会皱眉,下意识咬唇的动作她自己并不知觉。
男人瞧着,眸色不动。
大约将近一分钟,眼前女人垂着脑袋只看见那溜尖美俏的下巴,她笑了,嗤声挑眸:“师生三个来月,也不过萍水相逢,我倒也好奇,纪医生对我很是上心?”
他平着修长的眼眸,淡若静水,锁准她。
许愿声音里赶不走那颤意,却在死撑,屏着呼吸往他靠近了一步,衣衫直触他胸膛,抬眸时眼睛水圆闪闪,几分艳意,轻笑了下:“忘了,纪医生可是说过的,要借我一个爸爸的身份,那个意思,当时我没空理会,现在问问纪医生,是想把我一个未婚妈妈收在身边,想喜当爹……那层意思?”
抬起勾他衬衫纽扣的手腕,倏地被这人的大手攥住!
力度重,他指节清冷。
眼底似有了笑意,却温润含雾,雾里面深邃令人招架不住。
“你着急着岔开话题?”
许愿一愣,不做声。
他又道:“问一下你的孩子而已,普通的关怀你不回答,避开东扯西扯别的干嘛?怎么,孩子不在你身边?”
她心里打鼓。
嘴上笑来僵硬:“纪医生三番四次问我的孩子又是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骨肉。”
“因为对你上心啊,曾经是想过把你和你肚子里的小东西都收了,你没领情。”
男人语速轻缓,低沉,盯着她。
许愿顿住,不料他大方承认了,这般认真平静,不扭捏,倒显得她阴阳怪气。
男人说这话时,徐徐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一缕一缕,温温热热。
直晕的许愿脸蛋尖子泛红。
这是对她有那么点意思的表白么?
怎么办。
她接不上话了。
这人也没给她答话的机会,舔了下淡粉色的薄唇,唇面薄而好看,说话阖动时,配着他缓而不急的节奏,很是性感,夺人眼目。
他说:“既然对你上心过的情分还在,成不了恋人,如今情势还是可能成为一家人,当过师生,朋友,今天碰巧见面,我下午又没事,随你回家看看你的孩子,给一个满月红包。”
自顾自,是决定。
压根没问她意见的意思。
还是可能成为一家人?
许愿脑门顶那窜怒火啊……
成你个鬼!
不对。
要去她家?看孩子?还要给红包?!
娃你都抢走了,看个毛!!
这人修长的手指一松,许愿手腕上静脉一畅。
他手插进长裤口袋,侧转身:“等会儿用餐完毕和你的朋友们说一声,上我的车,送完许艺,去你的住处。”
长腿抬步,侧影悠然。
“喂。”
“喂,纪医生……”
许愿急了,去她家,什么也没有啊,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拽住男人的胳膊,故作哼哧:“孩子我放在顾霆,就是我现任男友家里,纪医生要探望小家伙我很感谢,不过不太方便,我男友的个性,比较介意——”
他扭头,笑容温和:“你抱孩子出来,我车停楼下,不碍事的。”
“……”老娘碍事啊!!
“就这么说定了。”
“不是,纪医
生……”
这人原始侧身要出去,突然停住脚步,许愿以为他是要听她讲话。
脑瓜子根本没想好借口,嘴上蠕动:“不好意思,纪医生,我今天下午真的没空……”
男人转身返回,逼近,朝她倾身。
“要不纪医生改天去看我家宝……”
他似充耳不闻,微微蹙眉,十分认真的模样,那只修长干净的手从裤袋里出来。
许愿跟着他墨黑的视线下移。
还没看见什么,见他食指一抬:“湿了。”
“……”
许愿反应了几秒的。
几秒后鹅蛋脸滚成煮熟的红虾仁!!
低头一看。
“啊!”喉咙尖里失控地低叫一声,手臂猛地往胸前一抱,紧闭双眼。
这混蛋是要死了?
要死了吗!
就算看见了,出于绅士,出于会尴尬,难道不应该假装没看见,赶紧的滚蛋!
居然还专门返回来,朝她伸手一指,告诉她,淌乃了……
气氛干僵,死寂。
偏这人嗓音干燥低沉,甚是平稳,思考般道:“一般情况下情绪过于波动,哺育期的妇女会不受控淌出来,刚才的对话有什么问题吗?”
你才全家都是妇女!!
许愿睁眼,尴尬到一定程度的猪肝色的小脸:“没问题!我乃多。”
“是好事,对宝宝来说。”这人煞有介事点了点头,神思凝然:“不过衣服越来越湿。”
许愿心底咒骂一声,低头,果然,一个小圆圈了……
都是他!
还杵在这里干嘛?赶紧的滚!不是他她能紧张激动各种情绪压积搞成这样?
“怎么办?”男人微蹙眉宇,很是替她烦忧。
许愿:“……”
您老赶紧地滚,谢天谢地。
“你冷静一下。”
老娘很冷静,冷静地想千刀剐了你。
这人扭头,瞧一眼盆栽外面,用餐时间,无人经过。
转回视线。
朝许愿抬手很快。
“纪医生……”
“纪医生!”
高大的黑影压下来,许愿背脊退到墙上,冰冷的墙壁,眼前他的身躯却温/热/似huo。
许愿无法呼吸。
毛衣下摆被掀起。
许愿猛地伸手抓,没能抓住,匈前一重。
她眼睫轻抖,发出惊慌的声音,嗓子越发细着颤起,却似一吟。
这人英俊的五官侧着在她脸庞,单臂撑墙,另一手,非常正规熟稔的按磨手/法,在给她补救,不缓不急,从容有序。
阴影一片。
许愿咬唇,羞/耻得这时也知道不能再说话。
开腔就是尴尬。
她抬头,这人下颚线条在明灭处,那般立体好看。
他五官山峦叠嶂般,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并不凌厉,光影暧/昧里看这男人的脸,清隽得叫女人心颤。
况他神情平静,真是一本正经,像对待其他刚生产的孕妇一样。
似毫无他心。
可他的手,这只五指修长,并且触感极好的干净男人手,就在她……
他越是认真如常,许愿就越不能呼吸。
她眼睫毛纠结,额头鼻尖逐渐地冒出汗珠,嗓子一直梗着,压着不发出声响。
心跳错乱,再无法平复。
身体里温度也像迅猛烧滚的水一样。
很难受,痒,还有别的很多的乱乱感觉。
她低头,要命般的艰难呼吸,yao紧下唇,心想他到底怎么想的?是他太正经无所谓么?
怎能这样?
在他眼里,一切母的难道都是病人?
这人,是说他古板单纯到了极点呢,还是他内心深处,其实根本就是一头不动声色的狼?
两人这样,他难道不觉得奇怪,不觉得不妥,都没有反应么?
许愿纠结到了脑细胞死一片。
这人退开,气息瞧不出来什么异样,斯文端端的五官也沉静俊秀。
喉结一动,说:“应该好了。”
许愿毛衣底下,冷风嗖嗖,没了他手的温度,一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人不再对视。
男人抬手,碰了下鼻梁,侧对着她说话:“整理一下。”
继而单手插袋,背影挺直地走了。
许愿身子发抖扯住衣摆,缩在墙上,紧抿的菱唇,嫣嫣地红了起来,不停深呼吸。
二十分钟后。
许愿回到饭店大厅。
毛衣她在洗手间的烘干机里烘了烘,衣料薄,是深色,干了后不显痕迹。
她回到餐厅,套上短大衣。
曾薇薇已经回来了。
白萱萱在和薇薇说话。
薇薇好像在走神。
许愿视线没有往任何一处看,发现这两人换了大桌子。
走过去坐下,拍了拍曾薇薇的肩:“去哪儿了找你半天。”
曾薇薇走神得厉害,被一吓,肩头颤了颤,回头看许愿时脸色也不对,结巴:“我能去哪儿啊,刚才在那边,就内边,接了个电话!”
许愿顺着一看那方向,皱眉:“我出去找你时没见你啊。”
“哎呀,那就是被人挡住了。”曾薇薇低头,拿筷子夹凉菜往嘴里塞。
“薇薇。”
“又怎么了?”
“你吃香菜?”许愿更奇怪了,发现这人神思都不对啊。
曾薇薇反应过来,捂手一吐,低声‘靠’了一句。
“你没事吧?接到谁的电话,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许愿问她。
“没啦。”曾薇薇心里乱,心事写在脸上的人,遮不住,总低着头,夹花生米,一口一口的吃。
许愿见她没聊天的兴趣,抬头随意地问白萱萱:“怎么换桌了?”
白萱萱放下手机,转了转玻璃面,拿茶倒水,眨眨眼:“还有两个人嘛,拼桌凑单。”
许愿心道不好,还没说话,视线余光里,男人挺拔的侧影过来。
纪遇南两手端着自助桌那边鹅肝酱和海底捞的蘸料。
跟在后面的许艺捧着一盘鲜榨果汁。
两人在许艺对面坐下。
男人入席,放下碟盘,拎了白色餐巾抹手。
许艺视线不经意地瞧了眼这人的右手,耳根红热又起,身子那一处也像被电流过了一般,倏地一颤。
视线过来会有感应,男人察觉,抬眸,深幽的两道目光平静如水地看过来。
许愿咬住嘴角,视线仓皇一躲,低眉辗转,僵硬地撇开脸去。
心道,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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