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芳芳,阿雅不熟,但也不陌生,就是她跟大娘说过的那个,开学迟到一周去澳洲旅游的同寝同学。
“你等一等……逆”
阿雅边跑的气喘吁吁,脚下的地毯不太好走路,段芳芳穿旗袍,看着背影也在走路,却让人察觉不到的快。
长廊好像没有尽头,曲曲绕绕,两边包厢奢华,壁灯幽兰陆离,这环境让人觉得不安。
阿雅不敢停步鼷。
一直到了没有包间的地方,段芳芳打了个弯,好像脚步慢了下来。
阿雅攥着一口气跑得小脸发青,总算追上了,“段芳芳!”
她没注意,扶着腰喘气才发现好像已经出了夜总会。
一片空旷,好静,旁边有垃圾处理堆的味道。
段芳芳人却不见了,阿雅听得身后轻轻的吱呀声。
她猛地回头,段芳芳一手把单扇铁门拉上,有点月色的夜晚,她的眼睛非常明亮地朝阿雅看过来。
“段芳芳同学……”阿雅疑惑,警惕地后退。
“噗嗤。”
不料,段芳芳突然撇嘴一笑,“陈老师说你冷静有思想,我怎么看着好胆小?”
额?
“何敬国警官的女儿,不太像啊。”
阿雅凝下浅浅的眉目,看着眼前的女子叉腿而立,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皮筋把一头大波浪卷扎起,脸上仍有俏丽浓妆,但气质已然利落。
段芳芳伸出手:“真名你可以叫我小凌,一伙人。”
“你和陈老师?”
“上下级。”
阿雅白净柔和的小脸上有点无奈:“所以你也是假装大学生和我同寝……”
“对,一边还勤工俭学在夜总会打工。”
“小凌你多大?”
关小凌笑:“入了警衔的你放心,潜入这里一方面探查席城,听说他喜欢在场子里谈事,我东搜刮西捕风总能探到些猫腻。一方面也和你照应,陈向学是这么安排的。”
阿雅想起她方才被那个男人揪住头发,恐怕这就是日常……
“何阿雅,”关小凌皱眉,“陈队说近一周和你联系不上了,什么问题?”
阿雅抬头,不知如何说,周五陈向学的课她的确一下课就走了,还有周三陈向学给她发试探短信,她回复的是不方便。
铁门里似乎有声响。
关小凌拽着阿雅的手腕往垃圾处理堆后面躲,果然是保洁员推开门拎着袋子过来扔。
铁门啪嗒关上,关小凌捂住口鼻:“我去。”
阿雅见她站起,也跟着站起。
此地不宜久留,关小凌便没有细问。
两人回到铁门前,关小凌简短说道:“先就这样,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咱们相互照应,尤其你呆在席城那种坏蛋身边自己要多加小心,有事给我传信,还有陈队那里,你别断了联系,虽说现在还没下实质性任务。”
“好,你自己也小心,在这样的地方。”
“不用你说。”关小凌爽朗一笑,她长得是那种第一眼就养眼的相貌,个高腿长腰细,适合做夜场卧底:“先走,往前门出,神色镇定些。”
阿雅钻进铁门,从外面进来冷热交替,鼻尖微微冒汗。
她抬眼细致的左右看了看,无人,吸口气,原路返回。
“何小姐。”
刚走到总台前,被左龙浑厚的一声吓得脸色差点不自然,阿雅强压心跳转过身,“左哥。”
左龙表情不好:“何小姐应该在包间门口等我返回,这么大的会所你一个人乱走很危险。”
“对不起,我想找洗手间,可是迷路了好像去了北面,好多包厢……绕了一大圈才找回来。”阿雅脸色窘迫地解释。
左龙盯着她一会儿,落开目光,嗓音微冷,“司机等候多时,何小姐请上车返家。”
阿雅长舒口气,解释时一般凌乱更像真实,组织好语言反而会露出马脚。
车驶离,左龙的身影渐渐缩小,阿雅手指放在座椅上才慢慢张开,满手心的汗。
扭头,她的眼里装着四衢八灯迷离的夜色,微微闭目,叹息自己,何时竟开始说谎做戏?今后的每一天,会不会越来越累?
她又想起关小凌,竟不知同寝同学也是卧底。
陈向学那一方做足了准备,比阿雅想象的,要缜密得多,再一次提醒了她,要起底席城的行动不是开玩笑,一切都是真的。
可她……做好准备了吗?
阿雅的心里面临一种矛盾和压迫,很乱。
她这一周的确有些闪避陈向学的意思,一来,日本之行她是有目的查探席城的蛛丝马迹,他却为救她而伤。
良心上,阿雅过不去。
二来,这一周她几乎满脑子都是他,心里千丝万缕的情绪,偶尔恍惚竟会想,真的要卧底他身边把他出卖吗?
今晚所经历,让阿雅付之一笑吧。
这个男人,别忘想揣摩他,让你的心情忽高忽低,他没有心,没有好恶,也毫无感情可言,一切行为,全凭喜好?
回到山腰的小洋楼,大娘早早候在门口,阿雅已经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娘是一番成全的好意。
对大娘的错愕,她微微苦笑,不意多说。
上楼回房,疲倦万分,一再强迫自己冷静戒心,可一晚上都是杂乱的梦境。
心事重重,身子元气差,精神便不太好。
连着两天,阿雅中午都在宿舍睡觉,没有去图书馆,但这两天却没碰到关小凌,不知道在忙什么。
学校里按部就班,陈向学也没发短信给她。
这一天最后一节课是图书自习,天阴暴雨,阿雅索性给司机打电话,晚个多小时再出来,这期间司机师傅可以自便。
一入书海就忘了时间,阿雅伸个懒腰收拾书本,图书馆已经亮起了灯,外面的校园黑乎乎的。
雨小了,淅沥沥的下着,她举起书包,图书馆离校门口还是有段距离的,一路冲得很快了,但淋得也差不多了。
校门外熟悉的黑色宾利停着,阿雅匆匆上车,小嘴微张着舒气,甩下书包到脚边旁:“吴师傅,开车吧。”
吴师傅却没动。
阿雅愣然,感觉到气场微微的不对劲,脚边的书包动了下,她挪着视线看过去,男人锃亮的手工皮鞋,碍事地踢开她带水的书包。
阿雅呼吸一停,侧目看过去,他已经在看着她,挑着狭长眼尾的一点漆黑之光,颠倒众生的那张脸,没有笑也没有表情。
阿雅知道自己的神情恐怕是见了鬼一样,小喉微微梗动:“席先生……”
“一副丧脸?”轻笑,阿雅身子僵住,他冷哼一声,“挪开,对着窗去。”
阿雅照做,面贴车窗,其实恨不得把身子嵌到车门里,离他远远的。
身旁窸窣,西裤的面料摩挲的质感,长腿交叠起来,点烟的声音在沉闷的车厢里。
一会儿,男人馥郁的身体气息便叫尼古丁混合了,却让阿雅呼吸更加困难。
从学校到山腰,他没说一句话,车里的气氛可想见般的,阿雅如坐针毡。
到了小洋楼里,继续的如坐针毡。
只有大娘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三人用晚餐,菜色丰富,阿雅没吃几口,他倒添了碗饭。
大娘笑眯眯地给他夹菜,别的都吃了,茄子,豆腐之类的,他没碰。
饭后,阿雅一时没想,照例跟着大娘去厨房。
大娘却不让,扬了扬下颌,阿雅一抬眼,男人挺拔修长的背影,在楼梯上。
其实逃不过,阿雅都知道,可是每一场酷刑前,受刑的人仍忍不住抱有幻想侥幸的心理,趋利避害,人的本能啊。
她眉目安然地一步一步上楼,一前一后站在楼梯口。
阿雅以为是各自回房洗澡,男人低沉的声音却传来:“过来。”
还是第一次进他的卧室,只觉得空气中的气味与他身上的如出一辙,冷酷霸道,馥郁凛冽,还没来得及打量一下房间各处,阿雅就被他裹进了浴室。
“调水。”
阿雅去找浴缸的水龙头,弓背弯腰,衣服裹身,映出背脊上细细的吊带痕迹。
羸弱得不行,腰看着都没有,却该死的衬出了蜿蜒的臋线,虽然清贫,却也勾得呼吸发重。
他瞧着,暗暗地眸半眯起,吞云吐雾,夹着香烟的手指去解纽扣,解了两粒又懒懒地垂了手,靠着墙的身躯一起,烟头扔在地板上,人已经朝她去。
“额,”阿雅惊呼,被他沉重的身躯扑进了浴缸,水打容颜,她睁不开眼,被他拎着在怀里翻了个身,他就重重地吻了下来。
又急又迫。
吻都是敷衍,阿雅身上的累赘一下子全撕,他的呼吸发沉,眼神灼人,沾水的容颜竟妖娆起来,混着成熟的男人体肤之味,太能蛊/惑人,可阿雅清楚不过,皮相下是怎样一个危险的混蛋。
阿雅只想到他那天晚上在夜总会楼上的房间,对着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一模一样的步骤。
忽然反胃,忽然下意识的就做挣扎,到底忍气吞声不了,谁也都爱干净,纯粹。
“艹。”席城脸色难看地咒骂。
阿雅情急下的确啃住他不知哪里,抬头时才发现好像是他受伤的右臂。
她惊慌瞪目,见他腮帮鼓出,一脸紧绷,他住了手,水纹荡漾可是两人身上都冷彻入骨。
“还端上了?”男人唇薄,冷笑时仿佛是寒刃。
捏起她下颌的力道,阿雅的皮肤被拧得没了知觉,他凑过来,想必十分气怒,一下就把她脖子摁到了浴台边沿别着。
阿雅气促,憋地咳嗽通红了脸,他额头抵下来,打湿的发短又硬,刺着阿雅的眼眸,他笑道:“你是不是搞不清楚,卖是不分次数的,也没有自尊情愿这一说,一个大学四年费用十万不止,场子里最贵的妹也不过三千,你去问问她们,管不管金/主有多少个女人,前一刻从哪个屋出来?”
阿雅突然就安静了,甚至伸出一只手,扬起笑颜,去环他脖颈。
然这也没能讨好他,那只细细的手腕被他摁住,甩开,他情绪真的差极了吧,“少整这幅丧气样给我看,何阿雅,一开始我给你了平等没有?是今天才知道我混了半辈子女人窝?来睡,你就摆出一副好看点的笑脸,不会笑去对着镜子学。再有下次你是死路一条。”
他松手,阿雅倒进浴缸里,男人脸色阴沉,夺门而出。
阿嫂在房门口等着,是听见了里面席先生发火的动静。
卧室门啪的一声开了,带起的风把阿嫂吹得心惊胆战。
男人明显换过了身上的衬衫西裤,头发滴着水,根根竖起冷酷冰沉,衬衫的右臂袖口松着。
大娘赶紧迎上去要给扣好那颗扣钉,他避过,大娘的视线往男人高俊的背后急望,叹息地开口:“席先生……”
他转眸看过来:“你还是别开口说话了。”
阿嫂一惊。
他脚步浩荡,踩着木梯一下一下,沉得入了人的心里。
阿嫂见他冷峻的身影消失在大厅门口,才跑进卧室,进得浴室,大娘呀了一声,“阿雅小姐!”
忙吧水里的人儿捞起来,探她呼吸。
“大娘,我没事。”阿雅借力起来,低头去捞浮着的衣物遮住自己。
“唉!席先生这人!”大娘口语乱寸,“席先生也真是,怎么讲那种话,阿雅小姐你不要听,男人气极了是那样的……”
阿雅蜷缩在冰冷了的水里,脖颈上男人力道下的於痕通红,她一口一口呼吸,脆弱的经脉凸出来,仿佛才勉强抓住了生命。
她抬头,微微惨笑,“没有,他说的也全部都是事实。”
洋楼大门外的停车道。
一听见动静,阿威和左龙就从暗处现身了,之前楼上声响不小,再加上城哥走出来时的眼神,猜也都猜到了。
男人把烟蒂踩入泥土,嗓音仍有些收拾不过来的沉哑,“开车吧。”
左龙眼睛尖,“城哥你的手臂……”
阿威才看见了,那只臂膀垂着,不仔细看不出来些微发抖。
阿威艹一声,拾手要去看,被席城拦开,眸色冷厉,阿威再不敢动,他弯身上车。
“我靠,她是逮准了城哥的手了吧。城哥来一趟还得安排,这娘们,就没见过这么不懂趣的……”
“你消停点!”左龙拽住鸡公爆。
“非得和她说说这个理儿,阿龙,我早就讲,她呆在城哥身边祸多过福,你别不信,这是一种很准的感觉……我无所谓,我弄的她老爸我以命抵命,可城哥别有天……”
“乌鸦嘴。城哥气不顺你别再添火了!”左龙也不是不知道阿威的心思,只认席城,他何尝又不是,虽然从来猜不透老大的心思,但为女昏君是不可能的,跟席城这么多年,左龙笃信。
把阿威拽进车里,左龙扫向后视镜,脸色微变,“城哥。”
席城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腮帮紧绷,仍闭着眼,眼尾纹路渐重:“别声张,先去45号那里,再叫海医生。”
“45号?”阿威扭头看左龙。
左龙鄙视道:“日本妹。”
“哦,哦……”阿威连忙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