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走进杂物间,仍旧站在走廊的位置,两根长指夹着文件夹垂在身侧,偶尔拍一下裤边,表情既不严肃也不散漫,仿佛拿出了耐性,等她说话逆。
她需要诠释出一个出现在这里的合理的原因。
阿雅低头,脸上那种大娘刚打开门撞见她的惊慌表情没有退去,这会儿是惊慌伴随着尴尬,微微咬着下唇。
随着大娘步步逼近,她步步后退,但清瘦的身子左右不离开身后的大壁橱,有意遮挡。
“阿雅小姐,弄得一身的灰哦,在这里……”大娘看见了壁橱柜子里翻出来的东西,皱了皱眉,“你在这里翻什么啦?”
阿雅抿了抿唇,仍不说话茶。
大娘其实无意再追究,小女孩子总有自己的小秘密。
可是扭头,看门口的席先生没有走的意思,大娘心下略有领会,走上前微微牵了一下阿雅的手腕。
阿雅不妨,被大娘扯开了。
大娘走两步,蹲下。
“大娘!”阿雅低低地喊了一声,嗓音有些急,连忙也跟着蹲下堵在大娘跟前。
“阿雅小姐啊,你看你把这里弄得好乱。到底在干什么啦……”
大娘嘀嘀咕咕,双手就要拢起那些散落的鼓鼓囊囊的杂物袋,阿雅抽口气,立刻的从大娘手里夺过一个黑色布袋,攥紧了在手中,又飞快的往身后藏住。
“那是什么?”大娘抬头。
门外伫立的男人,视线也跟着阿雅往身后躲的白皙手臂。
阿雅急急后退两步,小脸分外难看,嘴唇抿得更紧了,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窘的,脸慢慢地涨红,心口一起一伏。
大娘扶着膝盖站起来,瞧见姑娘神情不对,没辙地扭头,“席先生,这……”
男人微微挑了眉,这时长腿跨进来。
阿雅身后的双手就更拧紧了,死死攥住黑色的袋子,又往旁边躲两步,在他望过来动也不动的视线里,细齿紧咬:“我、我进来放点东西……”
这倒让他扬了扬眉。
连大娘迟钝的思维也跟着脸色微微一变,小声说:“阿雅小姐,什么东西要放到这里?”
阿雅几乎闷着嗓子蚊吟道:“大娘,您别问了……”
“拿来。”他开腔。
阿雅听他语气放沉,颇为严厉,抬头看他,她瞪圆的眼睛里一脉清澈,此时被他冷峻的神情逼得含了雾气,欲言又止又羞恼万分地瞪向他。
然后死犟着,转身隔开他一点距离就往外面跑。
衣袖被他揪住,紧接着手腕蓦地一痛,男人的力道,狠狠把她拽了回去。
“唔……”阿雅惊呼,倒向他。
他面无表情的一闪。
阿雅磕在壁橱的边沿,肩旁钝钝一痛,她扭头,望着他泛冷眯眼的脸孔,嘴一憋委屈至极,将身后的袋子往他冷硬无比的胸膛上就是一塞:“给你,给你就是……”
说得那样羞耻细声,嗓音轻轻打颤。气极了。
惹得他浓黑的眉目一拧,扫她一眼,着手打开那个布袋。
“……”
大娘没看清,好像是一条蕾/丝样的飘带冒了出来,随即被男人修长的大手掩住。
他喉结微微一动,再去看她。
阿雅转身就往外走。
“喂。”他摸鼻梁,长腿一转也出去。
阿雅飞快地穿过走廊,他声声不停地跟在后面,她懊恼低声地开口:“我就扔了,你要惩罚就惩罚吧。谁让你大前天晚上……如果不是穿那么少又在露台吹那么久的风,我不能不叫,张嘴那些冷风都进了肚子,胃不疼才怪……”
“恩。”男人精致有型的五官,神色有些潋滟。
阿雅走到卧室门口,小手拧开门把,“你恩什么恩。”
他俯视着她矮矮的背影,眸色深,语气佻:“好几万一件呢,别看布料少,你倒是会找地方,刚才就在忙活这个?”
“柜子里东西太多,不然早藏好了。”
阿雅低声嘟囔,脸通红又幽怨的微微侧眸,半对着身后的男人,低了脑袋:“我心里有气,又不敢扔,又不能让大娘发现,好不容易她离开一下,我心想藏那里你永远也找不到,大娘也找不到,又不算我扔了垃圾桶,那就不是浪费,哪知道……”
“被抓个正着?”语气低缓,转而笑声。
阿雅轻轻踩了踩地板,懒得再理,旋开门。
他又跟着进来,把失而复得的那些薄薄衣物往她温馨的小床上一扔。
阿雅气极,拾起来扔到地毯上。
他徐徐低笑,男人温热的双臂撑开了已经圈过来。
阿雅往前走不得,背脊流动的是男人阳刚至烈的体温,蛰得她身子微微一抖,她眼眸暗暗一闭,小手攀住他压在身前的手臂,“别……席先生,胃疼。”
他把她转个身,一臂搭住她瘦瘦的肩,右手抬起,帮她捂住:“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吃了药了,一会儿揪一下。”
他此时俯身下来,弓着背脊能与她眼睛平视,微微一笑嘲道:“不是刚才紧张惊险下刺激的疼了?”
阿雅眼底深处一怔,面上作恼甩开他的桎梏。
他去拿她床边小沙发上的外套,走过来又伸臂揽住她,那么高大,像揣着一个小娃娃一样,“走吧,这个样子不去趟医院也不放心。”
阿雅窝在他的腋下,前胸后背包括脑仁里都是他的气息迷钻进来。
她轻轻眨眼,微微淌气,仍被他方才随意的问句搅得心神不宁,被方才的紧张惊险刺激地胃部抽疼,的确是的……
……**……
席城要照顾病号,索性把司机叫来了。
可能是车里的皮质味道,胃又时而缩一下,要疼不疼的,阿雅感觉头晕难受。
男人长腿岔开地靠坐,腾出一个宽阔的怀抱,阿雅的脑袋倒上去,被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扶着额头。
脸颊与他的衬衫前襟摩擦,源源不断是他硬朗肌理上传来的温热,车再开的慢些,她昏昏欲睡。
他皱眉望着窗外,眸色静寂,一根烟也没抽,偶尔俯颈吻一下她的发间,低沉关问:“怎样?”
又说,去席氏的私人医院做个全面检查算了,所以下了山经过的几家医院都没有停。
阿雅打着盹,感觉到他接了个电话,对方说了什么,他稍微直了直腰。
阿雅被弄醒了。
前面的司机是刘光明,算身边近人,揣度他说话的语气,减缓了车速。
阿雅想直起身,又被他大手摁住侧脸颊。
挂了电话,他让刘光明找下个可倒车的转弯处。
“城哥?”
席城反是低头看过来,微微皱眉,“还好?可能要打岔一下,先去一个地方,很快的。”
阿雅一脸茫然,乖顺地点点头。
他摸了摸她的发。
“刘伯,打转吧,八正堂。”
刘光明听言,神色紧了紧,路口打转,又听席城说,“看着些路,太堵了就绕一下,时间上紧点。”
多少年的老大部下关系了,刘光明看向后视镜,男人闲散地靠着真皮椅背,似乎闭着眼睛,表情寡淡,刘光明的视线下挪,扫了眼仿佛睡着趴在他怀里的女孩子,思忖一下,压低声音:“是放出来了?”
阿雅感觉男人的胸腔微微一颤,从他喉间发出一个漫不经心的‘恩’。
显然这段不成对话的对话,她听不懂。
八正堂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从没听说过。
放出来了……谁放出来了还是什么东西被放出来了?
他好像没有避讳她,但又什么也没透露。
好在她刚才就醒了,此时睁开眼睛也正常,她靠在他的怀里,高度还行,余光是可以瞥见车窗外的。
但是刘光明开车太快,车行驶的大致方向,阿雅知道是九龙一段的老区城寨。
可进了里面,刘光明时而就转个弯避开红灯,城寨里面的路本来也复杂,阿雅根本看不出来路线,车速非常快,路边的标志性建筑物,她更没看清楚几个。
终于,车停下来。
他把她扶起来,“我和刘伯要下车片刻,你在这里等,车锁了,很安全。”
阿雅点头,在他转身时小手揪住他的衬衫腰部,他回头,阿雅脸色发白可见的难受。
他再度摸摸她的头,“很快。”
阿雅很依赖的眼神垂下,放开了手指。
两扇车门同时开关,暮色四合,黑暗降临,车靠边停着,有一盏路灯刚好就在车前头。
阿雅往墨色的玻璃外面看,这里好空旷,虽然是一条马路,两条街边高高矗立的好像民宅小区,但是店铺都写着大大的招租,应该是新建的小区。
她仔细地上下扫视,也没找到小区的名牌之类的。
城寨征收改建的地方很多,不知道这是哪里。
阿雅坐正,往前看到了方向盘上面的导航仪,她探身过去,导航仪关闭了,之前还开着的,应该是刘伯下车关闭的。
在防谁,不言而喻。
阿雅紧了紧指头,想起他说很快,那应该不是去处理什么麻烦的事情。
又想起刚才刘光明说放出来了?
是不是去见一个人?
很快就回来的话……阿雅缩回指头,还是不冒险,万一导航仪设置了什么高级程序,她动过留下了痕迹,就糟糕了。
她仔细地再度查看一边车外面两边马路的建筑,试着留下些有用的记忆。
因为周边都很寂静,右侧传来脚步声时,阿雅立刻坐回座位。
车窗贴了墨色车膜,路灯在靠前的方向,找不到后车窗,外面的人也就看不见车里面的情形。
阿雅扭头,右侧看过去。
他回来了,手指夹着根烟,微蹙眉头面无表情地走路。
刘光明跟在他左侧。
身后隐约是一个人影,影影绰绰却总是被他过分高大的身躯挡住,只透出些体廓,看样子很壮,到他脖颈的高度。
那个男人在说话,刘光明偶尔转头搭一句什么,他只是听着,没开腔。
走到离车五米远的位置,他才转过身,是侧对着阿雅的,墨眉半蹙眯着眼扔了烟头,对身后那个男人交代着什么。
这个角度,阿雅有幸看到了那个男人的面貌。
只是一下,身形又被他和刘光明挡住。
交谈看起来完毕,那个穿牛仔裤黑背心的男人转身走了。
他和刘光明返回。
阿雅轻轻挪动身体,趴倒下去,脸挨着座椅上凉凉的真皮,闭住眼睛憋气,一会儿脸色便红了,额头上沁出一点点汗珠。
车门打开。
他带进来清冽的烟味,阿雅忍不住咳嗽一声,脑袋被他抬起来,放在他的腿上。
刘光明发动车子。
他似乎感觉到西裤湿了,拧过阿雅的脸,手指碰她额头,转而吩咐刘光明:“抄近路,快点。”
……**……
两天后。
阿雅的肠胃感冒好转,一再要求恢复上学,他才准许。
到学校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想法子联系陈向学。
春日,花香草木的校园林荫道,阿雅去侧门取快递,回来时撞上捧一大摞资料的教课讲师。
“陈老师,好巧。”
“拿快递?
“网购了一本辅导资料。您去哪里?”
“二院办公楼。”
“经过我的宿舍,那我帮您拿一些。”
两人边走边说。
树荫深了些,略微阴凉,这一段没人,陈向学开口:“我把你说的上报了,我们科技部的探员说那是一种双重指令安全门,第一道是网络远程控制,席城应该是电脑或者手机连接着,随时能输入初始密码遥控,然后再人工输入第二层密码,也就是你给关小凌的那串数字符号。”
“第一层密码能破解吗?”
“我们在找这方面的人,要黑进席城电脑上的系统需要小心再小心,慢慢来吧。”
阿雅皱眉望着树上飘落的玉兰花瓣,抿了抿唇,“书房的内室开关在书桌内侧的地板上。”
“他常住你那里,证明在你那办公,重要资料常要用到,又建了内室,应该都在里面,随他身边的。他的房产能查出来的有三十几处,太散了,我不认为他那样谨慎的人会把洗钱账本或者瑞士银行密码端这样重要的东西搁置在别处房产,心理科的人也是这么分析他的。”
阿雅没说话,手指微微攥了一下纸张边沿,想到那人揣摩不定的性子,她仍止不住地忐忑。
“阿雅,在他身边还是稳住点,昨天我听关小凌说起,替你捏一把汗,你胆大起来根本不像你。不过,很厉害运气也不错,一次就发现了开关。”
阿雅并不引以为傲,心里沉甸甸的。
走到尽头,她把手里的卷宗递还,低声道:“陈老师,还有个发现,我不知道算不算发现。”
“恩?”
“那天晚上他载我去看医生,中途绕去九龙的老城寨,进了里面那些路我记不清楚,他的司机绕了路且开的很快。”
“……大概是开发地段,新建的住宅小区,写着商铺招租,他应该是下车去见了个人。”
“谁?”陈向学问。
阿雅摇摇头,“我猜的,之前他的司机说了句‘放出来了?’问他的,他回来时身后跟着个男人,但我猜测,去见的并不是这个男人,去的时候挺隐秘的。”
陈向学皱眉,“放出来了?那应该指的是监狱。”
“那是说,从监狱放出来的人,他去见的?”
“不确定,我得回去申请下放资料,为席城两肋插刀进监狱的大佬有好几个,其中有他得力手下,一个叫金彪的,九年前被香港反黑科抓获,罪行挺重,九年前社团之间的冲突,席城那时还没当主,自顾不暇,他没能把金彪弄出来。金彪又是专搞毒/品那条线,他的左臂右膀,一旦抓获就是重判,但我所知,金彪的刑期是十二年,最近也没传出保释的消息。”
“我看到了跟出来的那个男人的长相,寸头,圆脸,年纪二十五六的样子……”
“那不是金彪,年龄对不上啊。”
阿雅止声,或许,是没用的线索。
陈向学想了想,微笑道:“任何一条线索都不能放过,何况是你冒险发现的,这样,约个时间我找素描专家,根据你看到的那个男人的体征能画出百分之九十几的还原,这个男人在席城身边出现过,就总能找到,接着,我们再顺藤摸瓜下去。”
阿雅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按部就班,陈向学有陈向学的安排,阿雅只再脑海里重复记忆那天出现在他身后的男人面部特征。
时间流逝起来很快,转眼从三月划向四月。
一个月里,生活平静,只发生了两件阿雅微感到猝不及防的事。
第一件,孙清梦在三月中旬约阿雅单独出来见了一面,说申请游学手续已经办好,一周后飞美国。
阿雅努力保持平静,可难过依旧沁在眼底,虽然清梦平日与她只打照面不打招呼,几乎没有往来,但算是唯一一个亲近的人,和她同一个大学,阿雅只要想着,孤独的路上能感觉到一份温暖。
清梦要走了。
去美国。
阿雅微微扭头,望着咖啡馆外面不知愁为何物的金色阳光,亮到刺眼。
她想,她大概知道简轩仪被遣到哪个国家了,那个正义凛凛,有些急躁又直白的少年。
阿雅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慢慢松懈,的确,她心里的一口气是落下的。
清梦也走了,亲近的两个人都远离了她,她现在所行所作,孤注一掷,指不定哪天会万劫不复,他们俩都不在才好。
她收住嗓子里那口郁气,抬头已是微笑,手轻轻覆上昔日好友的手背,“去找他吧,清梦,羡慕你的性格。”
孙清梦搅动咖啡,有些自嘲,“心里想法不死,总得去试一试,他不要我再说。”
阿雅避开她看过来的目光。
“他一直不停的给你发邮件,阿雅,你就一封都不看?”
阿雅默然。
孙清梦扯嘴,“他为了打探你的消息,甚至愿意跟我交换,报出他所在地址,明知道我会过去缠他……阿雅你的心有多狠。”
她如履薄冰,呆在席城身边,一分的不忍都不可以有,那些邮件堆满邮箱,她最后咬紧牙关注销了邮箱号。
曾经简轩仪险些丧命,阿雅忘不掉,对他狠以冷漠,是她唯一可以为他的前途,安好,所做之事。
第二件事,大小姐回来了。
过年都没回来的大小姐,三月任务完毕,飞停香港,终于进家门了。
听大娘说中旬就到家了,她属于外室,就是想见也见不到大小姐的,日子单调,这栋小洋楼除了大娘和他,哪还有别的访客?
说不在意吗?孤寂寥寥,藏在笑影之下,阿雅小时候对自己的生活有一个规划和幻想的,如今的一切,是她所喜所盼吗?
没想到某日,大小姐就来了,难为还记得她。
阿雅真是高兴,不过,也有些意外。
大小姐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阿雅从楼上欣悦跑下来,渐渐顿住脚步,可不就是去年害她被张家人带走挨了一巴掌和委屈唾骂的张梓铭。
是他的儿子。
阿雅微微怔住,去年第一次见面,她并不知道张梓铭的身份。
如今,她作为席城身边的女人,再看席家这位眉宇傲然的小少爷,心中感觉复杂。
小家伙在席子琳身边很是乖觉,被席子琳一路嫌弃进来,闷声不吭,长高了一些,小西装笔挺,干干净净,神色却不屈不饶。
他用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阿雅,一进来就看着。
阿雅摸不明白什么意思,只好看向大小姐。
“跟屁虫!”席子琳嗤一声,搁沙发上坐下,大声嚷嚷阿嫂沏茶,对着走过来的阿雅说,“知道我来你这,非要跟过来,估计是张韵玲那个母老虎平时看得太严,喂!张梓铭,你跟姑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你爸的女人了?”
“姑婆你嘴巴不干净。”
“你他妈给我过来!说了是姑姑,你再喊姑婆,削你!”
阿雅见大小姐站了起来,又凶又冰冷,小家伙明显缩了缩,她此时也没法计较前嫌,挡了挡。
张梓铭顺手抓住阿雅的裤脚。
阿雅也冷落,微微朝前,撇开了。
张梓铭六岁了,这种家庭出生的就算智商不高,情商也该被逼得高,哪能不明白呢。
去年他生病那晚躺在床上,依稀知道这个女人被外公抓过来了,又打又骂的,他贵为少爷,平时也见妈咪为了他责难女仆,他看习惯了不觉得难受,不过,却偏偏有些惦记这个女人,也有些愧疚,还有……
阿雅进厨房,给大小姐添茶。
冷不丁身后跟来一个小尾巴。
阿雅没理他,趋利避害,吃一堑长一智。
她添了水转身,张梓铭快到门的中央高度,脑袋扬起,眼睛水汪汪又有些小威严地望着阿雅。
“?”阿雅没做声,表情发问,淡淡的。
之间这家伙抬起一只小手,对着旁边的冰箱就拍了拍。
阿雅眼睛一转,哪能不明白?
四目相对,慢慢地,她嘴角忍住,不做声。
张梓铭就急了,怎么不明白呢,又拍了一下,这里面有做杨枝甘露的芒果西柚,水果都放冰箱里的,这个他知道!
但他不好意思说,想吃,没脸说。
阿雅只好蹲下来,对这么个澄澈又有点少爷脾气的小孩子,她计较什么呢。
“小少爷,你乖,你吃不得那个,上次生病了难受你还记得吗?”
小孩子哪知道利害,小手过来,捏了捏阿雅的一根手指。
阿雅的心软了半截,只针对张梓铭,至于他是张韵玲与席城所生,张韵玲又是怎样厉害的一个女人,阿雅暂时不想这些。
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真的,你不能吃,我可以给你做别的,但不过得你姑姑准许你才能吃。”
张梓铭的嘴弯了起来,“谢谢,还有……sorry。”
有点害羞,倒是被教育得懂礼貌。
“你叫什么名字?”
“阿雅。”
“哦,阿雅……”小家伙呢喃着,踮着脚趴在流理台,专注地看阿雅切水果。
不是说男孩子的眉宇像父亲吗,他的眉毛是纯正黑色,跟席城的深褐色不太一样,也许是像张韵玲,张韵玲什么样子,阿雅不太记得了。
阿雅观察他,觉得生长在这样家庭的孩子,有种说不出的淡淡孤单呢。
那天下午到晚上,席城都没来。
阿雅自由自在地招待着,客厅里大小姐咋咋呼呼跟她说起许多,张梓铭插不上嘴,阿雅偷偷微笑。
日落斜阳,欢快的时光过得格外快,送他们走时,阿雅分外舍不得大小姐,舍不得这一下午的热闹。
“豆芽菜,过来。”洋楼门前,席子琳眨眨眼。
阿雅走过去就被她胳膊摁住,大小姐贴过来,眯眼笑问了一句:“怎样,现在对我大哥,不单单只有惧怕了吧?”
阿雅低头,脸热。
“我回来就听阿威说了一天一夜,大哥他转性了啊。喂,有没有被他迷倒,爱上他?”
席子琳眯眼瞧着阿雅清丽的容颜,细眉中心那点愁绪,她一下午都看着,这丫头,年纪小小,心事重重?
席子琳也只得叮嘱:“既然跟了我哥,就踏心实意跟着,第一个男人,很难不爱上的,哈哈是不是豆芽菜?”
大小姐笑着走了,阿雅却在原地站了很久,车声都小了,她还在怔忪里,从来没人问过她,所以,她一直也不问自己,是回避是戒心还是无奈?都有吧,‘爱席城’这三个字,需要抽筋剥骨,剜心剃肉,是为天地难容,太大的代价,她背负不了七十二宗人间罪责,背负不了……
心脏跳的她疼,她蹲下来死死捂住,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埋进灵魂深处。
……**……
四月,淅沥沥下一些小雨,彼时,台风还没来。
阿雅终于接到陈向学的通知,定好了时间,地点,阿雅去面见刑侦素描专家,描述那晚看到的男人面征。
去的地方是中文大附近的小吃街往深处走的民宅小区。
陈向学说是以关小凌的名义跟房东租借,大学女生,在夜场工作,有个单独于学校宿舍外的出租房,正反推敲都很正常。
阿雅在发给吴师傅和大娘手机上的短息也写明,是去找同班同学段芳芳。
晚上六点抵达小区,阿雅左右观望一阵,十分小心地上楼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穿普通衣服的中年男人,“你找谁?”
阿雅说出对口词:“我找我的同学。”
“进来吧。”
里面,陈向学已经在了,素描专家是个年轻男人,与陈向学一般年纪,工具都摆好了。
窗帘四闭,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周围安静下来,阿雅坐好,闭着眼睛开始描述。
配合阿雅的时间,一个多小时完成了,最终定画后,给阿雅看了看,阿雅盯着电脑屏幕仔细观察,点点头,“很像,他的体态健壮,左边胳膊上还有一道纹身,但我没看清楚。”
“小向,回头你把定画给关小凌的时候,记得加上这个描述。”
阿雅看时间不早,得先走了,陈向学被那个中年男人叫住,迟了一点出来。
可就这么点时间,阿雅在小区走出来一段的僻静路口,遇袭了。
---题外话---九千,过了六点了,就发了,今天就这些,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