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依稀露出男人棱角冷峻的侧脸。
席嘉舒眼睛一亮,是爹地没错!
简轩仪随着席嘉舒的目光扭头,神情顿住。
那个人,夹着香烟的手臂搁在窗外,黑色衬衫袖口也扣着,并未挽起搀。
天光下,琥珀色的眼眸,折了光,看不清楚什么,只见双眼皮的折痕与眉骨之间,深凹的精致轮廓。
简轩仪几秒后,转回身,轻蹙眉头,低声喊:“阿雅。”
阿雅收住眼泪,顿了顿,缓缓松开儿子。
把小舒手里的手帕接过来,递还给简轩仪,同时介绍道:“小舒,他是简叔叔。”
“叔叔好。”
“嘉舒你好。”简轩仪微笑朝着小家伙点头,伸手把阿雅搀起来,平静地说,“他爸爸来了。”
阿雅有点混沌,好像反应了一秒,转过身。
车门啪嗒,不轻不重的开关声。
那道身影,在涌出的堆堆矮小的孩子里,从容而冷酷地走来。
幼稚园的小孩子们,参差只到他的膝盖,有点好笑地衬得他似巨人般,高大挺拔,气场令人无法忽视。
其实他穿衬衫西裤,那么走来,神情安静。
可阿雅还是转瞬想到了身边的简轩仪。
十年前在中文大学校门口的那一幕,盘旋脑海。
做出的动作是下意识的,她微微侧身,往前一步,离开了简轩仪一些距离,但角度上看,像是挡在了他面前。
席城瞧着,眯了下左眼。
这情况让简轩仪先是皱眉,高出她许多,看她的背影是从上往下,眼里的她,更小了。
他有点发笑,把阿雅轻轻一扳。
眼前的男人已经停步了。
席嘉舒走上前,声音洪亮地喊:“爹地!”
男人俯身,摸了把儿子的脑袋,嗓音低醇平常,“今天路过,顺道接你。”
“谢谢爹地!不过妈咪也来了呢,还有一位……”
视野里,男式皮鞋出现,修长的手离开儿子的头顶,放回西裤口袋,他才不急不缓地掀了眼皮。
“席叔。”
简轩仪淡淡扬了唇,面容平静,可眼底存了这十来年的轮回,到底也不太平静。
“恩。”
他回应不快不慢,十分平淡,“什么时候回国的?”
“一周前。”
他不再开腔。
至此,视线才不迫不急,又像随意地,掠过阿雅。
对比他的若无其事,阿雅的神情戒备得多。
他脸上面无表情得没有动静,但眼尾划过了什么,很轻的一嘲,便细细的又把她那张脸看了一遍,发现眼圈红着,他绕开矮巴巴的儿子,朝她淡淡近了一步,蹙眉低声问:“有事?”
阿雅被他的沉缓的音弦勾了一下心魄似的。
愣愣的抬头看着他,摇头。
他那一步,又退了回去。
气氛不尴不尬,他在的空间,好似有天生的压迫感,谁都不能随意开口。
阿雅的视线一时也没有挪开,不知怎么的想起之前,小舒说他心情很差,这会儿放细了瞧,发现他是不是瘦了一点?脸上轮廓很深。
但也许是逆光的原因。
小家伙站在三个大人中间,就好像周围围了三棵树,他抬头,一边换一边地观察着。
“客人面前,不要一副傻样子。”
爹地轻飘飘的声音,席嘉舒抿抿小嘴,缩回小脑袋。
阿雅捏住儿子柔软的小手,忍不住说,“你不要这样子说他。”
他撇开了视线,西裤口袋里的烟,在他粗粝的掌间转了两下,轻嗤:“慈母多败儿。”
阿雅蹙了蹙眉。
片刻,他收回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乌黑的小脑袋:“什么想法?跟我走还是跟你妈妈吃个饭?”
不光席嘉舒的小脸上有意外的表情,阿雅也是。
小家伙挠头想了想,仰起脸就是讨好的皮皮笑容,“爹地,我每天都跟你吃饭,腻啦,谢谢爹地哦!”
“带好了,吃了饭,跟刘光明联系。”话语冷漠,是对着阿雅交代的。
“听到了吗,妈咪你要带好我!”小家伙回身抱住阿雅欢呼。
阿雅看着他衬衫的第三课纽扣,轻声开口:“好的,谢谢了。”
他的视线没有看她,眉峰压了压,面无表情的轮廓便有冷意闪过,也只是一瞬,他有心收敛脾气。
半转了个角度,席城朝向简轩仪,这会儿才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还是那平平淡淡的样子:“聊会。”
阿雅闻言,便抬头。
她看向他的侧脸,紧张感又来了,忍不住猜想他是要支开她?她仔细想辨认他的神情。
可是怎么可能,他的情绪,从来没人摸得透。
阿雅再去看简轩仪。
简轩仪似乎在考虑有无必要,回视阿雅,他神情明朗,接而点点头,笑了笑,“是很久没见了,您说地方,我先送……”
阿雅立刻说,“我和小舒坐计程车,我们要去儿童餐厅,顺路的。”
说完了,小心地看了眼席城,不料他倏地转过来,淡淡道:“那还不走?”
阿雅很担心,前车有鉴,在他面前一分都不敢表现出来,怕像从前那样,担心简轩仪哪怕一分都会惹他怒火。
这会儿,她还是快点消失好。
简轩仪,也这么大了,不似从前那个气盛不会处理事情的少年。
应该……没事吧?
她牵着儿子,转身,也不敢回头。
天暗了几分,身后两股男人的气场,渐渐离她远去。
席嘉舒可不知道这些明潮暗涌,上了计程车就缠着妈咪打开手机,在网上先搜索有哪些套餐。
阿雅看他黑溜溜的眼睛瞄来瞄去,盯着都是优惠套餐,不禁心里一酸,摸摸他的头发:“小舒,妈妈有给你吃饭的钱。”
“我知道啊。”
“那你不要看价格,你看你喜欢的。”
小家伙翻动页面,不以为然,“勤俭是美德呀,而且每次点实惠的,妈咪就能存下钱和我多吃几次,妈咪,你要逻辑想事情,长长的思考,远远的考虑。”
“那叫深谋远虑。”
“恩恩!就是这个成语,学会了吗?”
“……”
到了餐厅,阿雅腾出心思和儿子聊天,可却也时不时走神,频繁看手机,看时间,甚至想过,要不要给席城打个电话,好好的说,他能听进去吗?
她真有点冲动,手机铃声惊醒了她。
“妈咪!响好久了。”
阿雅仓促接起,那头,简轩仪问:“在哪儿呢?”
阿雅顿了顿,发觉他声音如常,先松了口气,忍不住问:“就完了?他……”
“没事,我过来说。”
“噢,我们在……”阿雅报了地址。
挂断电话,她心绪一时着不了地,页面点出去,她下意识的点开联系人的拨号键盘,他的号码她没有存储,在脑子里,想忘也不可能。
发了会儿呆,终于还是把手机收起来了。
“妈咪,你可算和我好好吃饭了。”
“……”阿雅不好意思的冲儿子提提唇。
吃完的刚好,简轩仪也到了,在餐厅的结账台碰上。
阿雅回头,仔细地看他,从头到脚无异常,好好的模样。
简轩仪见她愣神,半开玩笑地说,“我也不会永远十八岁,或者你在关心我?”
阿雅冷眼撇开,带儿子出去。
到马路边,阿雅要上车,小舒却问,“妈咪和这个叔叔很熟吗?熟到可以搭乘的程度?”
阿雅尴尬的看了看简轩仪,自家儿子,是他的种,是他带大,骨子里,一派席家精深。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简,嘉舒,我和你妈妈是同学。”
小家伙甜甜的笑:“同学也有不熟悉的呢。”
简轩仪摸了下鼻梁,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过,我和你妈咪,还有你妈咪的朋友,我们三个比较熟,你可以放心。”
说的应该是清梦aunty。
小舒暂时上了车。
从小教养得有礼貌,路上,简轩仪在前面开车,偶尔朝着后视镜和小家伙说话。
他有问有答,但对不熟悉的人,话不多,疏离感也表现的很自然。
简轩仪笑笑,并不在意。
这么一路,阿雅就只能憋着,儿子面前,也不好问简轩仪事情。
回到公寓,时间还早,小家伙缠她厉害,非要她给洗个澡,说她洗的比家里的阿嫂舒服。
阿雅倒是知道,大娘的一双手比较大,下力也就相对重。
这么小就挑剔得不行。
老老实实给他洗了澡,他洗的舒舒服服,也快九点了,阿雅联系了刘光明。
要送他下楼,席嘉舒背着大大的书包,走到了门口,礼貌的回头,“咦,简叔叔不走吗?”
阿雅窘迫,也明白了。
她看向简轩仪,后者和她表情差不多,一脸无奈,站起身。
那就像个小管家,大眼睛清澈,可是亮得很。
简轩仪只得在刘光明的车开过来时,也上了自己的车。
在公寓外面绕了一圈,简轩仪开回来,阿雅等在门口,听他揶揄,“你怎么不生个像你的,傻乎乎的?”
阿雅瞥了他一眼,对儿子善意的谎言都让她心里愧疚了,没打算请简轩仪上去。
两人在月色下站定,阿雅问:“他没和你动手,那他和你说了什么?威胁你了吗还是……”
“拜托,虽然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关心我,可也把我看得很扁很弱了。”
“有十年前的那一晚,我当然担心,根本是没必要的风浪!”
她沉沉的眉,说的激动,简轩仪微微一愣,琢磨着她的话,缓缓一笑,“这回你猜错了,他不知什么意思,随意和我聊了两句。”
阿雅满眼的疑惑。
简轩仪也是有些疑问的,转个身看了眼月亮,他的眼睛生的黑,却通亮端正,轻嗤一笑,“席叔这个人,狠戾多年,或许也有想明白的一天。你长大了,他也到中年,都说人到中年许多想法会变,你不喜欢的,他为何要一味去做惹你生恨呢?”
他突然认真的问:“如果他今后做的都是你欢喜的,阿雅,你会不会回到他身边?”
阿雅一愣,风带着夜晚的空气,吹拂在两人间,很明显的一段寂静。
就在简轩仪蹙眉看过来时,阿雅轻轻摇头,轻轻地笑:“现在吗?我渴望安安静静,无枝可依没关系,静如止水就好。”
她望着简轩仪,徐徐地说,“我只想陪伴小舒长大,我大概心特别老了吧,总觉得累,从前的恩仇怨恨好像无数冤魂扼着脖子喘不了气,我再也不要一点波澜,身体里这颗心,也很懒很懒,爱他耗费了所有,我没剩下什么。”
年轻的男人,挺直的背脊,逐渐化僵。
阿雅冷静地叹息,“所以,简轩仪,别浪费时间,你这么好。”
他屏住了气,拳头也倏尔攥紧。
大概两秒,他试着轻轻呼吸,拳头也放松,一脸讽刺:“怎么,我说什么了还是我表现什么了?你要不要想太多?”
阿雅笑笑。
他终于满脸的颓废,伸出臂膀一下扼住她的肩:“你这人……软软糯糯的,怎么无情得这么彻底啊?”
“如果我贪图温暖,那你就惨了。”阿雅打趣。
“瘦没有二两,一脸苦相,不旺夫,谁要你!”
阿雅瞪他,两人的气氛缓于轻松,又或许他煞费苦心在打着圆场,阿雅心里微微的愧疚,也特别感激。
……**……
席嘉舒回到小洋楼,放下书包,就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小脸凝重。
“阿嫂,爹地什么时候回来?”
“那不知道呢,小少爷,怎么啦?”
“没事。”
九点过半,阿嫂要领他上楼,席嘉舒交叠着小短腿,小手支着太阳穴,眉毛拧巴巴的,“我等爹地,阿嫂你先睡。”
这幅‘深沉’的小模样,阿嫂都惊呆。
等到快十二点,席嘉舒几乎睡了一觉醒来了,听见门口有动静。
立刻重新正襟危坐。
进来的人,沉沉的脚步,边走边仰头扯领带,扯了就随便地扔到沙发上,席嘉舒冷着脸把带着浓重酒气的领带从小脸上扒拉下来,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走到楼梯口的男人,散了散高大的身躯,转过来。
意识还行,浓重深刻的眉眼间,疲惫显现,“讨打了?”
“爹地,我专程等你。”
“滚上楼。”
“你怎么又喝酒了?”
席城把左臂上的血渍掩向身后,插着裤袋,“是要我重复第二遍?”
小家伙腾地起身,沙发还是有些高的,他滑下来,噔噔噔跑到爹地面前,仰高了脑袋,小脸严肃,“爹地!你还有心情喝酒啊?”
席城上来火,踹脚一抬,把他抡到一边。
小家伙倒在地上,气坏了,重新爬起来,站得笔直,沉痛地大声说:“妈咪都要被别的男人哄走了!妈咪的屋子,那位简叔叔可以进去,请问爹地你进去过吗?”
都说激将法不能再幼稚。
可他眼睛冷下不止一寸。
很好,席嘉舒瞧见了,小手附到背后,语重心长:“爹地,你在我眼里那么厉害,超级威武,雄霸天下!那你是绝对不会允许妈咪跟着别的男人跑路对不对?”
男人顿了顿,转步上楼。
“喂!”他扬抑顿挫,都用了一遍,不该是这个效果啊。
“爹地,爹地,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啊……”
走到楼梯口,小衬衫的领子被大手冷冷的拎住,拎回了小卧室,走廊的灯只开了一盏。
席嘉舒觉得爹地的神情很沉默,那种彻骨的冷,非常没有表情的样子。
爹地揉着眉心,一脸不耐烦,可又像认真地说:“听好,无论你妈跟谁在一起,她开心,你就陪她开心。她生下你那年差点死掉,别管闲事。”
说完了,他看着儿子,倔强的小脸,黑漉漉的眼睛,好像马上要流出眼泪。
小家伙呼哧地关上门,“我才懒得管你!”
气坏了吧。
他扯嘴一笑,身躯后退,沉重地倚着栏杆,手往裤袋里摸,烟盒却是扁的,他伫立如寂,万重影,覆盖在地板上。
……**……
阿雅的时间不够用,幸好兼职的简历大多在网上投递,如果要面试的话,也可以下午去。
她心里放不下梓铭。
连着三天去找了他,敲门都没有应。
怕他反感发火,阿雅后来就只在他门前放了早餐。
但是第二天去,早餐不是胡乱地扔在了走廊里,就是被楼道里的流浪猫弄得到处都是。
她就邻居和整个楼层打听过,居住户对梓铭都不太熟,印象是,那孩子很少白天看到他进出,总是深夜回来。
阿雅也在夜晚等过,却碰不到。
那天和清梦出去吃饭,简轩仪也在,阿雅问了下他,和地方警署熟不熟?
“那看你要干嘛了。”
阿雅直说,“我想查梓铭的档案,想找出他在哪所学校,我在他家碰不到人。”
简轩仪下午就带她去了那片区的警署,成功调出了资料。
梓铭就读的是贵族中学,阿雅当天下午就去了那所学校。
管理严格,幸好有简轩仪迂回,进了学校不说,还找到了班主任。
放学的点了,阿雅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去了教学楼,班主任边走,仍有疑问:“张梓铭同学的姐姐吗?怎么没见过你?”
“哦,我……”
“她因为工作调去了别的地方几年。”简轩仪从容说道。
“那你是……?”班主任又问。
“他是我姐姐的新姘夫。”五楼走廊,清清楚楚的声音落下来。
上面一片笑声,几个男同学围住领带歪歪校服斜散的少年,“真的假的?姘夫,噗嗤——”
班主任喊了声张梓铭!然后冷冷的眼神朝阿雅看过来,意思是:家长你看到了,就这么个情况!
“这混小子。”简轩仪低骂,快步上楼。
阿雅拉住他,“轩仪,你别上去,在校门口等我。”
“他要动你怎么办?”
阿雅叹气,“老师在,我试着和他沟通一下。”
同班主任上楼,阿雅频频仰头,生怕张梓铭跑了,身边的班主任不停的抱怨:“劝退好几次了,我也直说,要不是你家里压着,校长不松口……唉,太难管了,这孩子孤僻冷性,我是听说他母亲去世突然,可他总有父亲吧?”
阿雅陪着笑。
“明年就联考了,他这样子怎么考?经常放学门口就有社会青年等着他……”
到了五楼,班主任渐渐熄声,阿雅揣测着,梓铭外公的家里有势力,班主任也不敢多说的。
张梓铭双臂抱胸,倚着栏杆冷冷的眯眼瞧着阿雅上来。
“梓铭。”阿雅叫他。
“找我干什么?”
“就是来看看你。”
他一声笑,那样俊俏的脸,旁边几个打扮时尚的女孩子,都看着。
班主任哄散一群人:“都去吃饭,上晚自习!旷晚自习明天叫家长!”
有个男孩子笑嘻嘻地嘀咕,“老师,那张梓铭缺席你就不喊啊?”
张梓铭也笑笑地看过去。
那男孩子止了声音。
张梓铭掠过班主任,一眼都没看,拖拉着单肩书包,散散地下楼。
“那老师,我先走。”
班主任有怒在脸上,只得说,“梓名家长,你费点心。”
阿雅急匆匆地下楼,追了一会儿才追上去,他步子那么大,在接电话,嬉笑怒骂,走的是停车场。
阿雅一句不说的跟着,给简轩仪打电话,让他先回去。
通话还没结束,张梓铭一跃,跳进那辆兰博基尼,阿雅跑过去,“梓铭,让我也上车,我们谈谈。”
张梓铭一踩油门,呼啸而去。
阿雅按住眉心,赶紧说,“简轩仪,快来停车场。”
上了简轩仪的车,阿雅指方向,简轩仪看到了路上横冲直撞的兰博基尼,骂道:“叛逆期的小子!”
幸好是市区,三个红绿灯,简轩仪紧追不放。
张梓铭开回了小区。
简轩仪停车,阿雅在张梓铭拉开那扇楼道门时,钻了进去。
“梓铭,我们需要谈谈。”
他进电梯,书包往地上一摔,好笑道,“谈什么,谈情说爱啊。”
“我想和你好好沟通一下,你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什么样子你见过了?”
根本没办法沟通。
八层,简轩仪跑的楼梯,同时赶到,阿雅捡起了电梯里的书包,张梓铭从校服西裤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阿雅紧跟着进去,简轩仪自然也要进去,张梓铭用钥匙划了划空中,睨着阿雅,“跟你姘/夫说,不许进来。”
“张梓铭,嘴巴干净点!”简轩仪抵着门就要动手。
张梓铭往出推阿雅,“那你也滚。”
阿雅权衡一下,只得回头,“简轩仪,你先回去。”
“我放心你在这里?”
“我能弄死她啊?”张梓铭嗤笑。
阿雅低声说,“我没事的。”
简轩仪指着张梓铭,“她关心你才管你,臭小子!你心里不畅快,她就好受啊,逮着事情不放你是男子汉吗?”
“可我怎么只看到,何小姐的脸上写着:我要赎罪,四个字?”
阿雅稳住气,轻声道:“简轩仪,有事我会给你电话。”
闹哄哄的,门总算关上了。
阴郁的少年,阴冷的房间,阿雅环视四周,乱糟糟的,没人清理过,桌子上堆着残羹冷炙,地板上四散的垃圾,家具只有一张沙发,厨房冷冰冰的显然从没人踏入,白色的墙上,涂鸦満了红的黑的尖锐又诡异的画。
微微叹口气,这四年,他都是这样吗?
张梓铭边走边脱掉校服西装甩在地上,坐到沙发上,好整以暇地跌起双腿,敲了敲架子鼓,似笑非笑地看着屋子中央神情怜悯的女人,“我觉得我这么折磨自己,非常对啊,这不等来了你。”
“别这么说,梓铭,你为什么不回家?”
“席城逼死了我妈,席家有小少爷,捧在手掌心的,我回哪里啊?”
“你离开你爸爸,为什么不让你外公好好照顾你?”
“外公对我很好啊,钞票大把,为了哄着我不发狂,他什么都依我,比席城好多了。”
阿雅看他淡淡的样子,突然很多话都说不出来,绕开话题:“你可以请个佣人照顾你三餐,梓铭,别这么对自己,你现在长身体,恨谁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这不等着你嘛,我要白白壮壮的,你不也好过了?”
阿雅垂头,放下垮着的布包,里面有来的时候买的食材,“等一等,我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