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被绑着跪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连称是。
赵瑾瑜清冷的眸光扫在他们身上,顿时心生怜意,对陆机道:“去给他们解了身上的绳子。”
不待陆机动作,一旁守着他们的官兵便用刀将他们身上的草绳割断,那些人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有一人高声呼喊:“草民叩谢太子殿下!”
赵瑾瑜看向他,只见那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青色衣衫身材消瘦,衣摆上绣着读书人最爱的青竹,一身书卷气不似农户。
“你是读书人?”赵瑾瑜下意识的问了句。
“回殿下的话,草民刘士诚,是景瑞八年的举人。”那人跪的笔直,一只眼睛被人打的乌青,显得有些滑稽。
宋育为一惊,忙问道:“你可是那年江州的解元刘士诚?”
刘士诚不卑不亢的回道:“回禀大人,正是草民。”
宋育为是知道这人的,他出身农门,很小便中了秀才,他这些年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想将他收入麾下为二皇子做事,遍寻不到只以为他春闱落榜投靠了他人做了谋士,没想到人竟然就在江州。
“你既有功名在身,便起来吧。”赵瑾瑜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刘士诚一对上他的目光立马就垂下了头,“既然中了解元,为何没有继续考取功名?”
刘士诚一愣,满布血丝的眼睛愤恨的瞪视着地上的曹纲,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道:“当年草民中了解元,曹大人在他府中设宴,宴请草民与众位学子,当夜草民饮多了酒……”
赵瑾瑜见他面露难堪,心中动容,打断他问道:“她身上的状子可是你写的?”
刘士诚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已经豁出去,可是也万万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些不堪的过去,赶忙对赵瑾瑜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回殿下的话,正是草民。”
宋育为正对曹纲孟浪韵事听的津津有味,猛然被赵瑾瑜打断站在他背后不满的蹙眉,道:“殿下,农田已经查看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先将人带回府衙,再仔细审问此事?”
赵瑾瑜巴不得他主动揽下此事,淡淡的道:“宋大人乃一州主官,孤便随你回府衙听听此案。”
宋育为一怔,没想到他竟然打算做个甩手掌柜,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暗道一句果然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没得让他担惊受怕了一夜。
二皇子早就想把江州通判换上自己人,只是三皇子那头将曹纲护的紧,几番较量都没顺利将他拉下马,没想到跟着太子殿下出来看看农田还能捡个空子,他若立下功劳,也可再往上走走,也正好借此机会将刘士诚收入麾下做谋士。
一想到这里,他满脸的喜色差点绷不住,得了赵瑾瑜的首肯当下就命人备车掉头回府衙,一点逃脱的机会也不留给曹纲。
“殿下请!”宋育为亲自扶了赵瑾瑜上马车,自己则坐了他后头的那辆。
回到府衙便直接开了堂,赵瑾瑜端坐在帘后,宋育为志得意满的坐在桌案后,因曹纲还有官职在身可不与民同跪,他满脸菜色的站在公堂左侧,刘士诚立在大堂右侧,身后跪了十几个大气都不敢出的懵逼群众。
刘士诚告知他们今日会有朝廷的大官路过百花巷,让他们有沉冤的抓住机会得雪。
江州官员官官相护,他们这些百姓无权无势,有冤情所告无门,今日他们刚到百花巷集合就被一群地痞捆在一起打了一顿,心中气恼刘士诚哄骗他们上了当,正吵的不可开交又有官兵将他们带了出去,还真见到了朝廷来的大人。
只是没想到,刘士诚口中的大人竟然是皇太子。
刘士诚也没想到送信人说的大人竟然是当今太子,他这些年被曹纲囚禁在百花巷深处的一处民房,受人看管,他一介手无缚鸡的书生,求生无门求死不能,时常受他凌辱。
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能重获自由,没想到还有站在府衙里和曹纲对峙的一天。
宋育为坐在大堂中央的高位,惊堂木一拍,惊的他回了神。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速速报来。”宋育为例行问了一遍。
堂下一片寂静,刘士诚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个礼,仔细讲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下刘士诚,江州人士,状告江州通判曹纲……”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说道:“曹纲强迫草民与之行不耻之事,草民不愿,他便将草民囚禁在百花巷数年。”
说罢他撩起衣袖,露出小麦色的手臂,那手臂瘦的皮包骨,上面新伤旧痕叠在一起触目惊心,这些都是他不愿提及的痛,许是说出了口让他觉得羞耻蜡黄的脸涨的通红,袒露的手臂微微颤抖,他逆着光站在堂上感受着堂外围观百姓的目光,有鄙夷的,同情的。
从赵瑾瑜的角度看过去,刘士诚的脸颊削瘦无肉,颧骨高高立着,实在谈不上好看,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向来无波的黑眸沾染了怒气,也不过瞬间就隐了下去。
陆机抱剑的手臂紧了紧,脸部的线条紧绷,虽然他早知道刘士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但亲眼看到仍旧是无法淡定,小声骂道:“禽兽不如!”
刘士诚不禁看向帘子后头,影影绰绰间他感到那人淡淡的看了自己一眼,乌沉的眼眸平淡无波没有掺杂任何情绪。
仿佛只是感受到他的注视,随着投来的一眼。
帘子后那人突然道:“给刘举人拿玉簟和案几来。”
赵瑾瑜声音清冷,仿若上好的珠翠碰撞清澈干净,语气平常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衙差拿了案几和玉簟放置在刘士诚面前,他朝赵瑾瑜的方向深深鞠了一礼,面朝曹纲端正的跪坐在堂中。
“士诚!真的是你?”堂外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宋育为蹙眉,惊堂木拍在桌上惊飞了刚飞入堂中的燕子,“堂外何人喧哗?”
刘士诚脸色渐变,慌乱的朝那声音的来源看了一眼。
那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梳了妇人的发髻泪流满面的望着他。
刘士诚怔忡的回望她,良久才不舍的闭上血红的双眸。
“士诚,士诚!”那女子见他不再看自己,不停的高呼。
赵瑾瑜让陆机将人带离府衙门口,继续听堂下百姓挨个对曹纲的控诉,手被袖中的麦穗扎的刺痛,他掏出那束青中泛黄的麦穗仔细端详,这束看似饱满实则空瘪的麦穗和这官场又有何不同。
这麦穗能饱腹,亦能扎人,更能唬人。
“曹大人,你可有想说的?”宋育为轻蔑的看着他。
曹纲做官多年,为人世故圆滑,岂能被这点小事唬住,他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慌乱,胸有成竹的背手而立,他做事从不会留把柄,即便留有把柄,拖延了这么久手下的人也早已清理干净了。
论奸诈他曹纲在江州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他自信的微微一笑,说道:“空口无凭,没有证据也敢污蔑朝廷命官。”
堂中跪着的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
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尸体早已成白骨,更何况官官相护,见曹纲自信满满的负手而立,一时间堂中乱做一团。
“启禀大人,民妇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