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中默默的想着,只听圣上不容置喙的说道:“此事不要再多言,明日你便同常福一起回侯府,让她进宫替皇后守灵,朕算你侯府有功!”
有功之人,若犯下错误,便可从轻发落。
圣上赐陈琬琰可免死的丹青铁券,是否可以理解为一个免字?
从轻发落,免罚。
宣平候不禁有些气恼,分明是他丢了颜面,为何丹青铁券赐给了陈琬琰,圣上太偏心了。
陈琬琰见他莫名其妙的怒瞪着自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难道她猜测错了?
并不是圣上在查十八年前之事?
宣平侯的脸色变了几变,也想清楚其中缘故,赐她丹青铁券,想必是为了安抚蜀国与她父亲。
毕竟圣上此事做的极为不厚道,人家也就长在了赵国,若是生在蜀国大小也是个郡主。
他又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传言,那时他也才十六七岁,正是纨绔好耍的年纪,整日里和江家小子一起插科打诨。
当时陈明玄出生,百日宴办的极其盛大,先皇亲自赐名,周岁时还亲自观了他的抓周礼,还接入宫中养了几年,可见当时陈家荣宠极盛。
但他却道听途说,陈明玄并非陈青岩长子。
陈青岩长子早就秘密送回了蜀国。
若是没有陈家与沈家的扶持,圣上未必能登顶大位。这也是为什么圣上忌惮陈青岩,将他家眷都留在京都,沈后执着与陈家结亲,未必不是圣上的意思。
要保沈后血脉!
沈后所出三位皇子,只有太子顺利与陈家定了亲,也只有他还活着。
他想至此处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家拆了太子的姻缘,太子在朝堂步履维艰,如今更是成了众矢之的,岂不是惹恼了皇帝。
陈琬琰观察他脸色变化,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见他出了一额头的汗,肃容说道:“父亲不要一味的明哲保身,若是二殿下的人过几日转变了口风,父亲不妨也跟风替他辩驳两句。”
陈琬琰口中的他,宣平侯自然知道是赵瑾瑜。若他如此,就是摆明了要与三皇子对立,这不符合他和稀泥的性子。
他冷着脸问道:“你在搞什么鬼?”
陈琬琰昂首挺胸,面色凝重的说道:“父亲现在是二殿下的人,理应与二殿下同心,也借此向圣上投诚,若圣上召见父亲,父亲不若据实以告。”
说出知道的全部,三皇子虽恼恨他,却不会再想着拿血封咽嫁祸他。他自顾不暇之际,对宣平侯的攻击也会缓下来。
这才是最好的防守。
“你是要父亲先下手?”李珩抓住重点问道。
陈琬琰点点头,“不错,躲避不能解决问题。就像行军打仗,你见过靠割让领土保和平的吗?”
退一次,就要退许多次,不拿起武器反攻只有被吞并。
“可这样就要把侯府立于危难之中了,我……”宣平侯仍在犹疑不决。
“父亲,有我在您还不能安心吗?”陈琬琰指了指自己。
她有丹青铁券,就是有了保命技能。
宣平侯怔愣一瞬,陈家日渐衰弱,但不可否认,仍旧是个很强大的护身符。
圣上赐婚也有此意吗?
为了揭开十八年前的事,舍了太子,保他?
难道圣上早就知晓他心中的秘密了?
他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差点蹲坐在地上,此时他才真正明白帝心难测这四个字的含义。
宣平侯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道:“此事事关侯府兴衰,容我再想想。”
天知道他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撑起一个侯府有多难,这事不能有丝毫差池。他好不容易养出一个优秀的儿子,李家百年基业还要靠他弘扬,不能大意毁了他的仕途。
陈琬琰也没指望他一下就同意,只道:“大理寺很快就会调查王杨之事,父亲也要早做决断。”
宣平侯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主动上表与被动认怂自然处罚不同。她今日既是问起了王杨,定是在大理寺听到了与其有关的线索。
李珩见宣平侯脸色煞白,安抚道:“今日我同琰儿去大理寺见了暖桃,她状告王林谋害她父亲王杨与她母亲冯氏,刘大人接了她的案子,立时便提审了王林。”
宣平侯眉头一皱,纳闷的说道:“王杨遗孀姓江,并不姓冯啊?”
李珩道:“王林为了哄暖桃回遂昌县,才谎称她是王杨的女儿,暖桃其实是王林养在外的外室女,她被人哄骗,才误以为王林是害她父母的凶手。”
宣平侯目瞪口呆的看着李珩,半晌之后才不厚道的哈哈大笑,满面愉悦道:“王林机关算尽,却被他自个儿的闺女摆了一道。”
陈琬琰也不由的跟着他笑了笑,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不过这也恰恰说明王林良心未泯,还未丧尽天良至弃骨肉于不顾。
他仅存的善念,就是他的软肋。
“听闻父亲同刑部侍郎江大人关系甚笃,王杨之事就请父亲帮忙打听打听。”
“王杨之事你们切莫随意去刑部问,以免打草惊蛇。”
当年王杨在刑狱死的蹊跷,他也正是因为江侍郎而与王杨有几分交情,好奇去查,刚查了个皮毛就惹了这一脑门子的官司,困扰了他十几年。
他被父亲强塞进了户部,江家因与王家分裂,遭到了三皇子一系强硬的打压。
陈琬琰颔首,大理寺卿刘大人也正是这个意思,才叫她回来问宣平侯。
“父亲,江家是否知道什么?”
宣平侯哼了一声,江侍郎与他一起查的王杨案,就他被三皇子一系视为眼中钉,而江家因为与王家闹的不可开交,早就老死不相往来,脱离了三皇子一系。
而他家与王家一直交好,一直同三皇子藕断丝连。
他愤愤的骂了一句,“老狐狸!”
随即又笑了笑,说了句,“老东西,还算讲义气。”
陈琬琰和李珩被他闹的一头雾水,这又夸又骂的啥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