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思纯早就想走了,她还想进东宫,怎么愿意给人留下一个泼辣的印象,乖顺的被樊嘉恩拉着穿过抄手游廊,几次回头看陈琬琰,只见她昂首挺胸,神态从容漠然,甚至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这样子就好像,和谁都能客套,但和谁都不交心,没人能摸进她心里。
直到行至拱门,她终于知道陈琬琰哪里和太子殿下像了,她那一身宠辱不惊的坦然淡定,今日许多人议论她,甚至当着她的面奚落,她亦无动于衷,眉头都没皱一个。
她现在的表情,就与那天她摔在太子殿下面前,太子的神情也是一样的清肃淡漠。
对她的失仪,太子沉如墨的乌眸既没有关切也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便绕开她走了。
直到二人再看不见人影,陈琬琰才松了一口气,这里的女人真是太难缠了,红的能诡辩成黑的,黑的能诡辩成白的,简直承受不来。
“多谢沈夫人替我解围,改日一定去您府上叨扰,您可莫要烦我跑的勤了。”
因着李珩也在,几位夫人又与她客套了几句便各自散了。她对定国公夫人行了一礼,生怕再有人跑出来与她为难,赶紧拉着李珩走了。
直到上了侯府的马车,她紧绷的身子才瘫软无力的靠在车厢。
“丹云呢?”
李珩替她解了披风,见她一脸的疲惫,柔声道:“我叫她先回去了,你今日在定国公府做了什么?”
陈琬琰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上,将定国公府发生的事一一说了,李珩紧绷着脸,见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疼的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我们得去见见二殿下,季家与郭家……”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她呐呐的不敢再多言。
季家若与郭家联姻那十八年前之事就更难查了,毕竟事情过去很久远了,眼前的利益得失才是最重要的。
枢密院的大臣举足轻重,若是让他们成了姻亲,三皇子势力便会更大,地位更难撼动,便是证据确凿的查到了他们,也很难让他们伏诛。
除了京都的常备军和陛下手里十六支护卫皇宫的禁卫,枢密院几乎掌握了赵国所有的兵权以及边地防务。
历史上的唐朝,有一段时期,宦官掌控了枢密院,掌握了兵权,立君,废君,弑君如同儿戏。
掌军政机密已算权威,掌控举国兵力,枢密使兼任节度使,可以掌控地区调兵,枢密院甚至还掌握了直隶皇帝的禁卫兵,操控架空帝王。
若是三皇子的外家与季家联姻,架空了圣上,她不敢再往下想。
万幸现在二皇子殿下势力正隆,还能牵制三皇子。季家与郭家联姻,不出二年,三皇子必将逼宫造反。
这特么简直就是,你知道我犯了罪,但你就是拿我没办法,太气人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她一定要跑的比季东弦快,抢先捞出郭美薇。
还好是她捞起了刘善瑶,没有让她毁了名节,如果刘峘忠于圣上,还能以此为借口在两家的亲事上周旋,替圣上拖延时间,将季家从枢密院剜出去。
如果刘善瑶的名节毁了,刘季两家的婚事作罢,郭季两家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拖延不了太多时间。
“你不要命了,这么冷的天往下跳,你自己身子什么样自己不知道?”
陈琬琰轻轻推了推李珩,道:“我没事,事发突然来不及想太多。”
季家现在是否为圣上的心腹她不知,但是若与郭家联姻了,他随时都有可能不是圣上的心腹。
此事若是试探出季家投靠了三皇子,是否也算好事?圣上能早日铲除异己,清算了季家,从枢密院拿回本就该由他亲自掌管的京畿兵权吗?
数次受到生命威胁,她就像惊弓之鸟,根本不如爽文里的女主那样心态平和,什么境况都能化险为夷。
她脚踩在利刃上,随时都可能丧命,她只是一个平凡的现代人,既不精通十八般武艺,也不能呼风唤雨。她忽然有些迷茫,她能帮赵瑾瑜什么?
她现在就像一个拖油瓶,还要受他保护。
越想思绪越乱,惊慌不安不断的扩张收缩,无论最后上位的是谁,失事的太子都不可能善终。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她答应了沈皇后要护赵瑾瑜周全,此生再不负他就一定要做到。
“你怎么会那么巧救下刘家小姐?”李珩问道。
“我当时看她们气氛不太对,怕出事就想跟过去瞧瞧。”
她想到了郭美薇可能会甩开刘善瑶去寻季东弦,这才跟着出了梅园,却没想到季东弦跟着就出现在了假山后面,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郭美薇就落了水。
当机立断的拦住张策和沈括,不让他们掺合进去,已经是她当时思考能力的极限了。
“事情已经发生,你这会儿即使忧心再多也无用,先回府让医女再给你瞧瞧身子,旁的事明日再说。”
陈琬琰乖顺的点了点头,她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实力,现在还要依附赵瑾瑜的保护才能好好活着,这些糟心事还是先让那些局中人自己忧愁去吧。
反正天塌了还有男人顶着,比她急的应该大有人在,既然有人不想让她嫁给赵瑾瑜,那也肯定有人阻拦郭季两家的亲事。
她忽然有些好奇,赵锦锋为什么选择了宣平侯。
他外祖父在吏部,往户部塞自己人并不难,为什么会选择已经在走下坡路的宣平侯府。
宣平侯与三皇子之间藕断丝连,随时都可能倒戈回三皇子阵营,并不是二皇子的最佳选择。
“你救我那日,看到是谁把我推下去了吗?”她踌躇了半晌还是问了出来。
“怎么想起问这个?”
“或许那日没有你相救,我就死了。”她闭了闭眼,陈琬瑛想要原主的命,或许根本不是二皇子选择了宣平侯府,而是陈琬瑛选择了让她滚下山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