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回京都听闻圣上便夜夜难眠,还偷偷躲到先皇后寝宫哭了一回,又为他连下两道恩旨,晋升王爵,御赐府邸。
有服侍过先皇的老人,大多都知陈青岩早先差点娶了沈兰,也因为沈兰的关系才扶持景睿帝夺嫡。沈兰亡故不过数月,陈青岩便欺压圣上,料想是景睿帝在陈青岩这里受了委屈,找先皇后哭诉去了。
知晓这陈年往事的毕竟是少数,更多人还是惊讶于陈青岩的强势回朝。
陈青岩手握重兵,行事又十分规矩清正,严于律己,挑不出错,先皇都没能从他手中夺走兵权,圣上也轻易不敢动他。
众人的目光又转投向故作淡定的宣平侯,暗自震惊,原来不是圣上恼了陈氏与宣平侯府,是人家因破坏皇家的亲事,心中愧疚自表忠心。
嗨,沈皇后出殡时还同情人家,祸福相依果不欺人。
虽宣平侯府的爵位不变,实则已与公爵无异,可见圣上对陈家的荣宠也让宣平侯府受了益,因陈氏孝期不育子,还为此恩荫了李珩的后代。
赵瑾瑜坐在景睿帝左下手的位置,面上喜色一闪而过,日后算是没人敢编排她了,东宫有女主,许贵妃也不能让人来东宫撒野了。
宣平侯被朝堂这几日的枪林弹雨吓的战战兢兢,生怕陈青岩承受不住攻击垮了,此时听了圣旨竟然激动出了两眼热泪。
虽然他知晓内幕并非如此……但他这么久以来受到的憋屈,都因这道美化了他一家的圣旨抵消了。
只有郭御史觉得,这圣旨透着丝丝的古怪,按理说给陈氏与李家的圣旨并不需在朝堂上宣读,跪在地上的郭御史眼珠子一转,他似乎被人当抢使了?
若不是他提起陈氏,这圣旨也不会当众被读出,可这圣旨若不会宣读,又为何会在紫宸殿内。
他仔细的回忆这几天朝堂上的事,好像从陈青岩受封萧王开始,朝中的人就被嫉妒冲昏了理智,处处针对弹劾。
以至于火烧至陈琬琰,他瞥了眼常福双手捧着的圣旨,但这圣旨就好像一直在等这一刻,若非如此,为何之前圣上凭着他们吵闹而不解释,定是他顶不住陈青岩的施压了。
他仔细回味了圣旨的内容,好像是给沈皇后故去之后,圣上的一系列迷之操做一个合理的解释,这道旨意将陈琬琰赞的忠孝高洁。
沈皇后身亡,陈琬琰就被叫进了宫,她是不是自请守灵尽孝,明眼人再清楚不过了。
赐郡主府难道只是在安抚陈青岩?
毕竟圣上让她守灵送葬不合规矩,有侮辱之意,也让她受了诸多非议,好女不侍二夫嘛,嫁了人还要管着太子,实在不是贞洁烈女所为。
竟然还隐晦提了一嘴宣平侯世子与陈氏并无夫妻之实,仿佛是在给她上贞节牌坊,人家屋内之事要写出来,实在莫名其妙,多此一举。
陈青岩此次回京都,一转避祸谦让的态度,行为异常的强硬,难道是来秋后算账,为小女讨回公道的?
郭御史不经意瞥了眼陈青岩,果然是行军打仗的人,他特意选了今日逼压圣上宣读圣旨,过了今日就要闭朝,再开朝就要等年后,这圣旨读的突然,朝臣皆被镇住,无人出声辩驳,只要下了朝就成了定论。
二号府啊,好一个二号府。
他荣升了亲王再拿二号府风头太盛,怕言官揪着不放,弹劾他狼子野心,就踢给他闺女博美名用,踢来踢去那不还是他陈家的府邸吗!果然是穿着虎皮的千年老狐狸。
恐怕不是替他闺女讨回公道,而是借着给她姑娘讨公道敲山震虎。
他在心里嗤笑,自己不想出风头,就将他姑娘推到风口浪尖,用他姑娘的风头,掩盖他封王的风头,真是不择手段。
景睿帝板着脸端坐在上首,目光扫过脸色各异的众人,反正圣旨宣读完了,个人怎么理解,也不在他管制范围了。
“无事便散了吧。”景睿帝一脸憋屈的说完,便起身昂首阔步出了紫宸殿,仿佛走的慢了就要在朝臣面前失仪,一眨眼就不见了。
徒留一室目瞪口呆来不及反应的大臣。
赵瑾瑜也起身离了殿,陈青岩眼角抽了抽。
这场戏,终归是他一个人扛起了所有。
景睿帝和赵瑾瑜一走,紫宸殿便热闹了起来,小声嘀咕有之,大声喧哗也有,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管太子东宫这种事私底下知道就是了,还大刺刺的写在圣旨上昭告天下,这不是诚心把想和太子联姻的人往外推吗?想进东宫还要过她的眼,这不扯呢吗?谁不知道陈家女跋扈善妒嘴巴毒。
圣上先前还打算完善东宫扶植太子,试图与朝中势力抗衡,计划落败甩手就将被架空的太子弃了。如今圣上吃了亲民的大利,便将太子推出来,响应陈琬琰是太子良配的流言,俘获人心。
虽说是管理东宫,不过也都知道东宫只是个空壳,并无女眷给她管理,但她却能挡着人进东宫。
现在还有谁不知陈家二女同二皇子走的近,但凡二皇子上朝的日子,她总是守在宫门口等着,一点也不懂避讳。
如今太子的东宫托付给她,她会放人进东宫吗?
便是她愿意放人进东宫,圣上对太子的打压如此明显,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投资太子。
果然是天家无情。
项大人目光晦涩的望向赵瑾瑜离去的背影,清冷中透着孤傲,还好他当初拒绝了与他家联姻,这道圣旨虽未提及太多,民众看热闹,朝臣看门道,太子已然失势。
刚才他瞧着太子面容一如既往的清肃淡然,面不显于色,并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这种打压从他出生便一直伴随着他,应当是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他用余光看向许尚书和二皇子,陈青岩自回京都便同二皇子走的近,更是理都未曾理过陈琬琰,过了这个年朝廷的风向只怕要偏了。
陈青岩沉着脸冷冷扫了眼方才弹劾他的言官,四皇子的人被他眼风一扫竟然生出了一丝惧意,到底是战场杀敌的将军,手起刀落间练就了一身肃杀之气,是文官在朝堂上再怎么也修炼不来的。
“肖大人,新年愉快。”陈青岩留下这一句话,留下懵逼的肖大人,便出了紫宸殿。
郭御史追了上去,道:“萧王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