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追着陈琬琰而去,她便知常蕙洁和常蕙心一样,对自己生出了隔阂了。
只怕她受了陈琬琰的教唆,自己再在她亲事上指手画脚,她就要和常蕙心沆瀣一气反抗了。
想巴结那个软硬不吃的陈琬琰,哪有那么容易,想要她帮忙是要付出代价的。
常蕙心今日没来翰林院送吃食,李泽还有些奇怪,不过他大嫂倒是让人从东宫送了好些吃食过来,李珩邀了王中迅,以及几个关系好的同僚一起。
送吃食的内侍还给带了句话,所忧之事已解。
陈琬琰急吼吼的回了东宫,赵瑾瑜就等在东宫西墙宫门的不远处,身着白色毛茸茸的披风,与被白雪覆盖的天地相连。
她稍稍有些失神,随即便如火箭一样冲了过去,搂着他的脖子,跳上了他的背。
赵瑾瑜微微弯下腰,手从披风里伸出来,扶住她夹在他腰上的腿,肩膀撞在树枝上,树枝上的雪弹了他一脸。
“饿不饿?”他笑着问道。
“汤底炖好了吗?”陈琬琰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兴奋的踢了踢腿,她也不知为什么一见到赵瑾瑜就想粘着他,占他便宜。
“嗯。”
她在赵瑾瑜脸上亲了一口,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怎么在德妃宫里耍了威风,末了还得意的说道,“我还摔了她一个茶盏。”
她从来没有砸东西的习惯,这还是她头一回摔东西,多少有些发泄的小兴奋。德妃那修炼成精的刻板脸,也不知道从尚寝局回去会不会变的生动一些。
“你看,这是我从那灯罩上剪下来的杜鹃头。”她手伸进袖袋将那个杜鹃头掏出来显摆。
因为她环着赵瑾瑜的脖颈,那片纱便离赵瑾瑜的鼻子不远,一股淡淡的药香混着梵香便入了他的鼻腔。
赵瑾瑜蹙了蹙眉,他查过德妃宫里的所有记录,她用的不是这个熏香,宫里敬佛焚的都是沉水香,而这味道却是旃檀香。
旃檀香属于明香,香气馥郁持久,香味扩散范围较广,隔着大老远就能闻得到,不如沉水香的味道内敛沉静,故而虽然旃檀香多都用于皇家寺庙,或者祭祀。
后宫嫔妃宫殿日常都会在宫中熏香,香料里掺的便有少量的沉水香,即便是敬佛,所用的也都是香味内敛沉水香。
香味统一不复杂,气味不浓,以免冲撞帝王。
“这剪掉的杜鹃头与你那朵断头茶,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得意的甩了甩手中的杜鹃头,想起王嫣然气势十足的站在李家众人面前,给她添堵的日子,那时赵瑾瑜给她送来了一支山茶花,王林最终的下场也的确是断了头。
赵瑾瑜轻声笑了笑,“你是想起了那花,所以剪了杜鹃的头?”
“是呀,本来我是想扣了这颗黑曜石,没扣掉,就想到了你那花。”
“就是这味道我不喜欢,闻着怪怪的,有股花香还有股药味和檀香。”陈琬琰将纱放回袖中,“这味道初闻着凝神静气,但闻多了心里烦躁的很,还有点头晕脑胀。”
原本她还不觉得是这香味的原因,以为是看见德妃那假慈悲的脸心烦,刚才一掏出那片纱,一股子香气就飘进她的鼻腔,心里烦躁的很。
尤其是在空旷的室外,没有任何味道的雪地,这股香气霸道的很。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赵瑾瑜身上的伽南香气,这才感觉没那么烦闷,赞道:“还是殿下好闻。”
赵瑾瑜失笑,问道:“你可仔细看那烛台了?”
“看了,我还上手摸了摸,没发现什么。”
她时刻谨记着赵瑾瑜的嘱托,但却没什么发现,那烛台很精致,她也没发现什么机关。
“啊,对了,那烛台很香,这个纱就是染了烛台的香气。”
“这个纱上有百合花、夜来香、闹阳花和生附子,都是有毒之物,闻多了会心慌胸闷,呼吸困难,头痛困顿。”
其中生附子,与八皇兄给八皇子妃下的生草乌属同科的草药,母根入药叫乌头,侧根入药叫附子,味辛性热,药中所含的乌头碱会让人亢奋。
唯一不同的是附子以补火回阳较优,乌头以散寒止痛见长。
他心中恍然有个念头飘过,难道八皇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的行为更像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哎呀,那我使劲闻了好几下可能中毒了,手脚无力走不动路啦,殿下背我回去吧。”陈琬琰趴在他背上耍赖。
赵瑾瑜身后跟着的陆机咧嘴笑出了声,陈琬琰也不恼,反正闻了赵瑾瑜身上的味道,她感觉舒服多了。
赵瑾瑜也是无奈,没力气走路还那么大力的撞过来,要不是他早有防备都要被她扑倒了。
“你说这玩意有毒,德妃还摆着,她不怕毒死自己吗?”有病啊,摆个有毒的物件在屋子里,看她一点难受的反应也没有,大概都闻习惯了。
赵瑾瑜沉吟片刻,道:“她殿中用的熏香是解毒的。”
德妃宫里的熏香配的有毒毛旋花,肉桂和甘草,她亦时常服用黄连甘草犀角,清热凉血,解毒定惊。
熏香都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与那烛台的香味综合在一起,杀人于无形,倒是妙极。
只是她要杀谁呢,一个无宠的妃子,这种慢性毒药害得了他父皇吗,总不能是自杀吧?
他就没听说过自杀还给自己解毒的。
“她想害父皇吗?”陈琬琰在赵瑾瑜胸口摸了一把,脑补了一下,说道,“她闹这么大动静,不就是想让父皇多去她宫里吗?”
“许贵妃和郭贤妃各有两个皇子,无论是谁当上了皇后,对父皇都是威胁,那突然冒头的德妃不就是最佳的选择了吗?”
八皇子是德妃的养子,就算德妃当了皇后,只要景睿帝不承认他嫡子的身份,他就还是庶出的皇子。
就算给了他嫡子的身份,以他目前的实力,与那两家还差的远呢,不过是群众基础大,呼声高而已。
想镇压并不难,或许都不用景睿帝自己出手,那两家就能给他把长出的毛拔光。
如果景睿帝想到了这一点,那他不就会多去延德宫了吗?
赵瑾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笑道:“德妃想的是很好,但她算漏了贵妃和贤妃在某些事情上的团结一心。”
她们互相争斗了多年,早已养成了一致对外的默契,除非是她们之间的平衡打破,必须争斗个你死我活,但凡还有一个黄雀在身后,她们都不会争的头破血流。
从她们针对母后和他就能看出来,只要她们二人之间还没分出胜负,她们就不会拆伙。
就看她们合伙按住了肖淑妃,但又不彻底按死她,就知道俩人多有默契了。
她们打的是一样的主意,虽然不希望四皇兄还有竞逐皇位的可能,但只要他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就不会完全毁了他。
一旦自己那一方落了下乘,就会适时拉四皇兄一把,再狠狠的踩对方一脚。
这和对付他的手段异曲同工。
也正是这样,他才能在太子之位待了这么多年。
她们二人不争了,常德妃的计划也落空了。
所以她想攀扯上李家,和他们登上同一条船。
“我就很讨厌她,感觉她跟我有血海深仇似的,莫名其妙的烦她。”
陈琬琰也不理解她对常德妃的厌恶到底是从哪来的,就感觉这人假的很,但假模假样的绿茶白莲花,自从她来到这里就没少见,也从没对谁有过这么大的敌意。
就那种就想和她作对,绝对看不得她好的心态,莫名其妙的。
这感觉即使是她被人当面嫌弃,谩骂,或是与人吵架动手都没有过。
她与人有过节,出过气也就不再计较了,也从不主动招惹是非,但那个常德妃,一看到她,就想撕了她的脸皮,露出她可憎的面目。
她都感觉自己心理扭曲,快不正常了。
赵瑾瑜将她背到花园的亭子里,如姑姑守在团结锅前,一应物品都准备齐全,就等他们二人来吃了。
陈琬琰依依不舍的从他背上跳下来,对这安排满意的很,四侧挂了厚重的帘子将风雪隔开,四侧挂着薄纱可以赏雪观花。
亭中烧了足够的炭火,倒是一点也不冷。
等他们二人进去,里面的人便退了出来,陈琬琰先喝了一口绿豆汤解解毒,毕竟在德妃的殿中闻了有毒的香气,还是要注意的。
她又让赵瑾瑜也喝了半碗,赵瑾瑜倒是听话,也不问她缘由。
“这个绿豆解药,也有点解毒的功效。”
绿豆解药解毒赵瑾瑜是从没听说过,但他还是信陈琬琰的,她一直喝这个,也没见她血封咽毒发过,可见还是有一定用处的。
“今日常蕙洁没能去给泽哥儿送午膳,也不知道他有得吃没。”陈琬琰夹了一筷子羊肉,涮了放在赵瑾瑜盘中。
“我让人送了,李世子的也送了。”
陈琬琰眼睛亮亮的,这是什么神仙小哥哥!
太贴心了吧!
“我都安排好了,你宽心吃罢。”不用老惦记别的男人。
陈琬琰替他斟了杯葡萄酒,哄着他喝了,又眉开眼笑的替他倒了一杯。
“想灌醉我?”赵瑾瑜因饮了酒,桃花眼中闪着盈盈星光,似醉非醉的墨色瞳眸好看的让她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