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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琬琰忍着痛让宫人给他倒了杯茶水,常福接过放在唇边抿了一口,道:“这茶有些烫,郡主不用管老奴,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琬琰趴着没说话,宫人不可能给他上烫嘴的茶水,他摆明了是要看到她腿上的伤才肯走。

她是真的没力气同常福打太极,让人给常福端了几碟点心,道:“大人坐着吃些糕点垫垫肚子,歇歇脚。”

他站着伺候一整晚肯定也饿了,既然他得了景睿帝的命令要看,她抵抗不了,也不再磨叽,让医女将剪开的裤腿整个剪掉,露出了里面包着的油布,医女取了油布才露出染了血的纱布。

张御医给陈琬琰递了根手指粗的木棍咬着,医女解开纱布露出里面被血染红的木棉,常福心跟着一颤,他以为陈琬琰说站不起来是矫情话,没想到会是这样!

若不是有那层油布,那血一定会渗出来的,若是在宫宴上让血冲撞了帝王,后果不堪设想!

他冒了一头的冷汗,直到纱布全拆下来,看到她被血染红的小腿肚上全是血窟窿,纱布一拆血就止不住的往外冒,顿时感觉手中的茶都凉了!

“这……这是……怎么伤成这样!”是谁敢把郡主伤成这样!

陈琬琰疼的浑身冒汗,她本以为那腿没知觉了,没想到束缚的纱布一解开,疼的她差点昏死过了,要不去张御医有先见之明给她喂了碗汤药,又给她咬了根棍子,估计她就要咬舌自尽了。

她咬着棍子呜呜咽咽,福多主动道:“回大人话,是两名宫人拿银钗扎的,她们……自戕了。”

原本还有一个能喘气的,但没能救回来,那银钗的插进了脖子的血管里,血不止不住,已经咽气了。

“什么?”常福怒道,“宫内自戕可是大罪,必会连累家人,她们怎么敢如此猖狂!”

宫中为了保护圣上,防止嫔妃和宫奴自戕,就连剪刀的刀口都是平的,并且刀嘴很短,开口也有局限,是绝不允许使用尖锐,能伤人的钗环首饰。

宫中有规定簪钗的挺杆表面需光滑,挺杆头也要打磨的圆润饱满,手摸上去没有尖锐之感,连粗细都有严格的要求,根本不可能伤人!

但陈琬琰腿上的伤很有规律,每两个孔一组,与其他的孔距离都不一致,孔的大小基本一致,确实是一次刺的两个洞!

血窟窿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她的小腿,若不是张御医已经为她止了血,血肉模糊的根本看不出伤口有多少。

“老奴回去就禀报陛下,陛下定会彻查此事还郡主一个公道!”常福说完便急匆匆的出了承恩殿,走出数米远,他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捧着陈琬琰让人给他倒的那杯茶。

将茶杯交还给送他出门的小内侍,常福一路疾行回了集英殿,将所见如实禀告的景睿帝,景睿帝脸黑如墨,他只当是陈琬琰弄伤了脚踝,竟然会如此严重?

他看了眼漠着脸端坐的赵瑾瑜,对他道:“去吧。”

赵瑾瑜怔愣的回过神,垂着眼睫淡淡道:“她不让儿臣回去。”

景睿帝闷闷的应了一声,他确实不能走,今日借机给他安排进了枢密院,又封赏了那些同他一起作画的人,正是笼络人心的时候他走不得。

这就是君的无奈。

他走了,她忍着痛站在那里就都白费了,她的咬牙忍耐也将一文不值。

他今日大肆封赏与她一起共同完成表演的人,又采纳她的意见给她大姑姐封诰命,就是想让众人看到和她关系好就能顺遂,让她更顺畅的帮助赵瑾瑜拓展势力。

若是她能陪着坐在这里,收益才是最大的。

李老夫人对陈琬琰的提前离席感到不解,按理说现在是她拉拢人心的好机会,景睿帝给足了她面子,先前出丑的小插曲都被掩盖过去了,她怎么在关键时刻走了?

她扭头问李珩,“琰儿为何离席?”

李珩心不在焉的端坐着,闻言低声道:“琰儿的腿受伤了。”

这里就他一个人看到了她的伤口,密密麻麻的血窟窿,他知道她能在那里站着有多不容易。

他劝说不动她。

李泽关心的问道:“严重吗?”

他一直处在被赏赐的喜悦中,竟然忘记询问大嫂的伤情,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愧疚。

李珩闷声道:“应当是出不了宫了。”

老太太闻言怔了怔,“竟这般严重?”

“我刚才听她唱曲中气十足,不像是受伤,你亲眼瞧见了吗?”周新月问道。

她见陈琬琰走路缓慢,还娇气的让人搀扶着,以为她是崴了脚,又瞧她靠在太子身上让他喂水,还骂她人前失仪不检点,若是不能出宫,应当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李珩压下心底的烦躁,恭敬的说道:“母亲,琰儿真的受了重伤,您就不要怀疑她了好吗?”

“宫宴上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有话出去再说。”宣平侯说完拧了周新月一把,她也就老实的没再多问。

常德妃抿紧了唇,她可以肯定陈琬琰是受了伤的,明明看到她爬不起来,走路几乎是飘的,她安排人抬鼓的时候刻意瞧了,她在上面跪过竟然没有一点点血渍。

而且她跪坐过的毡垫也无一丝不妥,她知道这女人狡猾,没想到这样都被她躲过了。

她让人给她腿肚戳那么多窟窿,她跪坐着无论如何都会挤压到伤口,竟然没有血流到毡垫上!

这人好狠的心啊!这样都忍受下来了!

“真是可惜了。”计划没成功,还损失了两个暗桩。

往宫里送人很难,官家小姐进宫都是奔着当宫妃的,用她们做事很容易受牵连,民间的选拔非常严格,要往上查三代,并且对容貌年龄身高有很苛刻的要求,身上不得有胎记或者疤痕,还要身体健康无病症,让自己人入选的几率不高。

罪奴的身份是捷径,她好不容易培养的暗桩就这么没了。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心?”许贵妃对陈琬琰简直不满到了极点,有出风头的好事她就不能先找她儿子?好歹还是睡过的关系!

虽然她也看不上景睿帝给梁沈两家封的那等小官,但到底是叫人不爽。

郭贤妃是想不了那么多了,八皇子和季家的婚事成了,郭家也与季家连了姻,但季从之变成了团练使!

还是州团练使!不是都团练使!

都团练使都是由观察使兼任,而州团练使都由刺史担任,差了一个字,区别差的可不是一点点。

虽然也掌地方兵权,但那是自卫队啊,况且景睿帝就给了一个州啊!若是景睿帝派节度使和观察使去了益州,他就要受辖制了!

派观察使还好,节度使离了京都,去了剑南道,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况且,景睿帝并没有封季从之当刺史,那他和当地刺史就有的磨了!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有种陪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这季婉儿就是个丧门星,去哪里和八皇子偷情不好,在宫里乱搞!”郭贤妃恨恨道。

还让皇帝逮了个正着,景睿帝没把季从之一撸到底,就算他今天心情好了!

她兀自坐着心塞了一会儿,吃东西都不香了。

季婉儿也心情不好,她和八皇子不光彩的事被传了出去,虽然碍于天家颜面,那些人不敢传的太过,但到底是毁了名声。

她后悔的喃喃,“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生出贪念,打太子妃的主意。”

才短短一年,家里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季满儿忍不住小声怼了她一句,“父亲去益州做团练使,咱家明年都有可能参加不了宫宴,你是如了愿,却连累了父亲与家里。”

季满儿也不舒服,她好不容易熬走了风光三年的季婉儿,竟然没有夺得头筹,她已经在议亲了,这辈子应当都没有机会夺第一了,而且她父亲被贬,她肯定说不上好亲事了,简直不能接受。

还有个不能接受的韦珍珍,她花了三千多两银子,精心准备了曲子,竟然没有赢得太子殿下的欢心,还差点被陈琬琰忽悠去兰若寺,为先皇后吃斋守孝三载,怎么想怎么不爽!

她唱了一首曲,出了风头就罢了,还让她跪在了地上!

而她刚好在鼓的后方,就跟向她下跪似的,越想越气,身上的衣裳都不喜欢了!

韦珍珍气闷的说道:“这鹅黄衣裳再好看,也没有那身太子妃的衣裳颜色正。”

她的头饰再华丽,也没有陈琬琰头上那顶九翚四凤冠招人喜欢!

几家欢喜几家愁,陈琬琰凭着倒霉她一人,福泽身边人的超高品质,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吉祥物,正所谓是富贵险中求。

虽然宫宴上的所作所为是冒了高风险,但也得到了高回报,她感受到了张策、郑凝雪、还有刘善瑶对她的真心。

在她提出让郑凝雪代她跳舞的时候,他们没有因为害怕触犯龙威犹豫,愿意为她冒险,替代她跳舞,他们知道欺君会惹怒帝王,但却没有一人退缩,一致选择了保护她。

宫宴一结束,赵瑾瑜就急匆匆的回了东宫,陈琬琰早就睡着了,裹了厚纱布的双腿时不时的抽抽。

他洗漱了完毕躺在她的身边,第一次主动挨着她,平时他都是偷偷的来,规规矩矩的躺离她半尺远的位置。

他静静的望着帐顶出神,用酒壶砸她的宫人依旧没有找到,拿银钗扎她的两名宫人都死了,线索就剩那支银钗了。

银钗没有毒,也并非宫中之物,那是谁带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