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劝说她无果,只得跟着她出了侯府,二人在内城逛到快宵禁才回府。
内城说书的倒是没有说大逆不道的内容,就是陈琬琰这悍妇名声彻底脱不去了,她洗漱妥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内城说书的很正常,外城说书的也很正常,只除了那一家茶楼的说书的不正常,这事儿倒是奇了怪了。
策划的人显然十分的小心翼翼,确实不太像敌国细作的手笔。
“怎么心绪不宁的?”李珩倾身过来揽住她的腰。
莫不是听说了太子去见韦珍珍吃味了?
“有些事情想不通。”陈琬琰动了动想挣脱李珩的束缚,他却贴的更紧了。
“说来听听。”
她的后背贴在李珩的胸前,他身上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陈琬琰索性在他怀里转半圈平躺着,这样二人接触点还能少些。
“如果你要用流言害一个人,你会选择循序渐进,还是猛烈攻击?”
李珩好笑的说道:“用流言自然是越猛越好,循序渐进只怕还没伤到人,就被人察觉了呀。”
察觉了不就让人有准备了,还能伤到人吗?
被人反击了,岂不是自伤?
陈琬琰盯着帐顶,她也是这么想的,若不是陈琬瑛等人突然把流言放的满天飞,她确实不能嫁给李珩,凉州也有丹霞放出的少数的流言传出,但她父亲一发现就将其遏制了。
压根没传起来。
可见没有人在背后推动,流言要传起来很难,就这次的话本子也就是刚讲到顾家与侯府结亲的目的,若是再讲两天,朝廷能不知道?
街上那么多巡街使,景睿帝的暗探不知凡几,就那大逆不道的内容,朝廷绝不会放任其在民间传播。
敌国的奸细焉能不懂?
若是他们搞出来的,他们应当以出其不备快准狠的方式进行,就像当初对她和赵瑾瑜一样,一夜之间流言四起,难以控制。
怎么会选在百姓居住的外城。
如果是细作,他们应该会选择官员聚集的内城,因为他们对这样的事情更为敏感,百姓最爱听的不过是高门八卦。
从那日听书人的反应就看的出来。
难道是作局的人不想闹大,又想景睿帝知道?
“你有什么秘密?”李珩低声问道。
陈琬琰欲言又止,这些都是他的家人,她未调查清楚如何敢同他说,这一刻她似乎有些能理解母亲瞒着父亲,调查真相的心思了。
从前她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觉得昭和长公主的做法很傻,现在她何尝不是说不出口。
“你们高门大族是不是都一心为家族利益着想,绝不会做对不起家族的事情?”
李珩支起头看着她,搭在她腰际的手有意无意的在她腰上摩挲,“万事无绝对,只看对自己是否有利。”
是人就有自己的小心思,高门大族的心也不一定就是齐的,否则上次断货的事也不会差点把侯府拖垮,只看为首的人处事是否公允,本事是否能压住人,大事化小 ,小事化无罢了。
“这样啊……”陈琬琰思忖着宣平侯若是落不到好,这侯府好像也没什么出息的大人了。
老夫人的娘家刚起复,难道是有人气她不替李家人谋取好空缺,反而去提拔耿家人,因此对她不满?
“你觉得我该不该帮耿家?”
李珩不假思索便道:“自然是该的,两府本就是姻亲,姑母是耿家的当家主母,耿家起来对李家来说是好事。”
“你不觉得该提拔李家人?”
“盛极必衰,父亲已经掌管了户部,李家再插手太府寺恐会引来祸患。”
李家本就掌管了国库,太府寺也同国家的财政有直接关系,还管着皇家的生意,京都的市场不乏皇家直接经营的铺子。
内外城最大贸易中心,东西市场都是皇家在经营,民间又有皇市之称,六个市场只有义县的东市被她厚脸皮的讨要到了手中,但也有太府寺诸市署的人监管。
但凡朝廷抄没的铺子、房产都要平准署挂牌出售,还有调节粮价,储粮备荒供应官需民食的常平仓,若是再塞李家人进去难免会惹人非议。
“我也是如是想。”
李珩在她腰间的手一顿,沉声问道:“家中有人为难你?”
“我恶名正盛,谁敢招惹我……”一出手就把陈家搞的只剩三个人了,谁敢招惹她。
“周姨娘可是同你说了什么?”
“她说母亲让你早日生个大胖小子,为李家传宗接代。”陈琬琰笑着调侃道。
李珩喉头微动,眸中也染了二分欲色。
“再有四月孝期便过了,你还害怕吗?”李珩环着她腰的手慢慢收紧。
陈琬琰僵着身子不敢乱动,暗恼自己口无遮拦。
李珩伸手抚上她的脸,二人四目相对。
陈琬琰微微侧过头,“别家姑娘不肯入府,还有周姨娘……”
“你不愿同我二人好好过?”
“我不能替李家开枝散叶。”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语气轻飘飘的说道:“陈家从来没有同朝中人结过亲,陛下只让三法司听审录案,却未让其复审,任我处置了陈琬瑛,陈家没有女儿再与皇家联姻,我不能与你有子嗣。”
正如袁琬瑛所言,陈家再没有女儿能嫁进皇室,皇家拿不走她家的兵权,怎么可能让她与李珩生子,危害他赵家的江山,若要生,也是生他赵家的子孙,进一步的掌控河西。
“你兄长不也娶了张家女,生了孩子。”李珩根本不想听她胡说八道。
陈琬琰一愣,难道皇家早就有打算借陈明玄与朝中人联姻,让他将张家带去凉州发展势力,渗透河西,所以才放陈明玄回凉州?
陈明玄确实很听张若华的话,若是他将来接手了凉州的镇西军,那下一任接手凉州兵权的就是他和张若华的孩子。陈明玄生长都在京都,与凉州的守将都不熟,确实会重用张家人。
圣上再给他们的儿子赐个公主郡主啥的,不出二十年皇家就能在河西扎根,张家也能顺利收掉陈家的兵权,彻底掌握河西,也不用怕河西无将自守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景睿帝的心可真是深的可怕。
但她父亲又不傻,可她家也确实没有别的继承人了。
要么是她回凉州和人生个孩子,继承凉州的兵权,要么是陈明玄再娶陇地贵女。
反正张家是不可能进驻河西的,要不然张若华也不会那个时候怀孕,圣上已经同意让陈明玄带她去凉州,但她却因为怀孕未能跟去。
正是父亲以有身孕不宜长途奔波为由,让她留在了京都,难道她怀孕也是父亲撺掇陈明玄干的?
陈琬琰眸光微闪,父亲确实说过好几次想抱孙子和外孙。
王御医给张若华诊治时说过,让她多养养身子,不要急着孕育子嗣,以陈明玄对张若华的宝贝程度,应当不会让她怀孕才是。
父亲在京都时好像和张家来往并不多,还分给了她一半的家产,现在想来大有让她同陈明玄分家的意思,张家连他的选择也不知,父亲是在防张家,还是防圣上?
在彻底了解过陈家之后,她一直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同意陈明玄娶张若华?
袁琬瑛到底知道什么?
是她被袁琬瑛挑拨疑心病渐长,想太多了吗?
李珩忽然将她的腰抬起,强迫她回神,“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别、别……”她不敢再分神想别的,推了李珩几下。
“别哪样?”李珩声音暗哑低沉。
“我们早点休息吧。”
“你觉得我这样睡的着?”
陈琬琰被他撩拨的呼吸也有些乱,“你要不去找周姨娘……”
“不去,你挑起的火找旁人替你灭?”
虽然隔着几层布,陈琬琰还是觉得十分尴尬,又想不出好的借口拒绝,“我……”
李珩捉住她的手,“不想做,就bang我。”
“你、你自己弄一下……”陈琬琰羞赧的不敢看她,忽然想起赵瑾瑜中药的那次,脸颊红的仿佛能滴出血。
李珩被她气的没脾气,郁闷的撒开她,往一旁挪了挪,“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啊?”
“你大腿外侧和胯上的青紫是怎么伤的?”
“你、你什么时候看到的?”陈琬琰一惊,赶忙坐起身,就见自己的软缎绸裤可怜兮兮的挂在小腿上。
李珩见她这副傻样子哼笑一声,他原本就没打算怎么着她。
前日他就发现她走路姿势奇怪,似乎是迈不开腿,原以为她和太子累一夜伤到了,刚才趁她发呆,抬起她的腰,褪掉她的绸裤,就看到她右腿上一大片青紫。
“怎么弄的?”
“和人打架打输了,被人踹的。”
“左肩上的擦伤也是被人踹的?”李珩眯了眯眼,明显不信她。
“在地上摩擦的呀。”
“背上的呢?”
“躺在地上硌的呀。”
“你当我是傻的?”李珩犀利的斜睨着她。
要不是昨天晚上无意中看到她左肩上的擦伤,他真是信了她的鬼话了。
暗骂自己自持力越来越差了,不过是想检查检查她的身体,却弄的自己谷欠火焚身。
“那你就装个傻嘛……”
“嗯……”李珩轻应了声,她不想说的话,任谁逼问她也不会说。
“生气了?”陈琬琰不确定的问道。
“是我这做夫君的没用,自己夫人数次受伤却护不住你,也不能替你讨个公道。”
“哎,这……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听他语气中似是有些低落与受伤,陈琬琰也有些着急。
李珩背对着她,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眸子闪过一抹狡黠,她这人遇强则刚,遇弱则柔,性子好拿捏的很。
那几个皇子都是硬脾气,反倒是太子那柔弱温顺的性子,能将她拿捏的恰到好处。
“我也不是不告诉你,我还没查到是谁害我呢,说出来凭白让你担心。”
李珩转过身直视着她,但见她坐在一旁抱着被子,小脸都皱巴成一团,仿佛十分为难的样子,想起三皇子的挑拨,心思微动。
她状告商户扳倒项珐亮,血洗太府寺将三皇子得罪透了,三皇子这两年同项家走的很近,如今项家又是通敌又是叛乱,让他失宠于圣上。
项家刚一出事,他就将自己撇了个干净,如此凉薄之态,不少观望站队的大臣只怕已经心凉。
二皇子虽也被景睿帝冷落了一阵子,但圣上对他的态度已经回暖,朝中大臣与他也多有走动。
他不知道二皇子在处理袁琬瑛等人的事上扮演了什么角色,但袁琬瑛已除,她所生的子嗣也下皇家玉牒,景睿帝倒是对他放心了不少。
没有了二皇子这门姻亲,陈青岩还是那个只忠于景睿帝的武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