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公主外家的那个曹家?”
赵瑾瑜轻轻颔首,“谁人都知道曹家对父皇忠心,但曹修仪肚子不争气,生了三胎都是姑娘,曹家一直盼着她能生个公子,可是第四胎还是个姑娘,他们买通替曹修仪接生的婆,谎称生了公子。”
“什么?????”陈琬琰震惊的差点撞在人家花灯摊子上,“父皇就没拆开襁褓看看孩子的性别????”
“谁家的男人会特意看这个……”
陈琬琰简直是无语了,“这种事哪里能瞒的住人!孩子长大不就被拆穿了!”
“孩子满月的时候,曹夫人带着自家刚出生一个半月,谎称是小姐的孙子,去皇子府吃满月宴,把他和那位公主调换了身份。”赵瑾瑜道。
陈琬琰:“……”还是她见识太少,古代人真会玩。
“父皇继位后,想册封长兄当太子,沈家被迫交出了一部分京畿的兵权,曹家因为忠心,父皇就把京畿防卫的事交给了他们,有皇子做支撑,会有多少人投靠他们,你应当猜的出来。”
陈琬琰点了点头,京畿防务十分重要,要不然景睿帝也不会因为娶了沈兰,而有了夺嫡的资本,曹家当时的势力应该很大。
“父皇保我很不容易……”赵瑾瑜说到这里,有些心疼景睿帝。
“不不不,不对啊,那照你这么说,那个假的小皇子是老九,你不是老十吗?”她怎么没听说过还有个假的九皇子?
“我还没出生,那个假皇子就死了。”
“死了你也是老十。”
赵瑾瑜弹了弹她的脑门,问道:“这么多花灯,就没你喜欢的?”
“我喜欢听你讲故事,你快接着说。”
“皇长兄薨了之后,父皇又想立六皇兄,遭到了权贵和世家的阻拦,连他一手提拔上来,没有根基的大臣也劝他另立他人,只有曹家站出来支持父皇。”
“所以,他靠支持父皇和六皇兄,得到了沈家手中剩下的京畿兵权?”
赵瑾瑜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六皇兄也没了。”
所有人都认为曹家忠心耿耿,日后会成为六皇子的一大助力,可六皇子就这么没了。
“中宫无子,谁也不知母后腹中孩子的性别,朝中逼父皇立储的声音不断,曹家也参与了进来,父皇就想下了曹家的兵权。”
“给出去的东西想收回来,哪有那么容易,母后是敬爱父皇才肯作出让步,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喜欢是棋逢对手,爱是甘拜下风。”
赵瑾瑜细细的品味她这句话,觉得十分的有道理,后宫那些女人只为算计夺利,手中不知沾染过多少污糟事,帝王也是普通人,看到她们就胆寒,哪里还肯爱重她们。
那些女人你敬她一寸,她强迫你退一尺,如何敢对她们甘拜下风?
“那假皇子时常去曹家玩耍,曹家人很宠爱他,真公主也时常因为他挨骂,有一回挨了板子,真公主就把他骗去水井边,推了下去。”
赵瑾瑜说的口渴,见她也不猜灯谜,只全神贯注的听他讲这些,无奈的问:“去茶楼喝盏茶?”
陈琬琰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瓷杯,满眼小星星的望着他,“我都给殿下准备好了。”
赵瑾瑜:“……”
陈琬琰先喝了一口,才递给她,赵瑾瑜无可奈何的接过,小饮一口润了润喉,“没看到喜欢的花灯吗?”
“我们才刚进来,这条路还长着呢,还有好几条街的花灯,不急。”陈琬琰让他回头看看。
赵瑾瑜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出来玩,就是听我讲故事的?”
故事哪里不能讲,非要到大街上来讲?
“那到不是,就是殿下说的有意思,声音也好听,我喜欢听你讲故事。”她琢磨着赵瑾瑜要是去说书,得有一大批粉丝。
她从包中取出一颗润喉糖,“殿下吃一个润润嗓子。”
赵瑾瑜就着她的手吃了,继续说:“杀皇子是要灭门的,真公主害怕就偷偷的溜了,路上遇到了卢阳伯,她对卢阳伯说自己是被曹家换出来的真公主,求卢阳伯帮她进宫面圣。”
“她怎么知道这事儿的?”陈琬琰好奇的问。
赵瑾瑜低笑,“她怕死胡编的。”
陈琬琰:“……”
“换皇嗣这事儿事关重大,卢阳伯当即便领着真公主进宫,将此事告知了父皇,真公主没有任何证据,父皇虽然也怀疑真假,但更想收拾曹家,就把真公主藏在了卢阳伯家。”
赵瑾瑜舔了舔嘴唇,带着她往人少的巷子里走。
“真公主在曹家丢了,假皇子又死了他们家,曹家怕遭灭门之祸,就给假皇子的奶嬷嬷一笔银钱,让她出来顶罪,父皇把那奶嬷嬷拘押到了宗正寺。”
那个奶嬷嬷是曹家选的,养过真公主一个月,景睿帝亲自去审问了她,她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但听到帝王亲口说谋害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心里也慌了。
她本就是被曹家拿全家的性命威胁,才肯接了银子出来顶罪,现在全家被杀还不算,都要诛九族了,她张口就将曹家用假皇子换真公主的事儿说了。
“所以曹家为什么不早点处理掉这个奶嬷嬷?”这不是给自己留祸患吗?
赵瑾瑜将陈琬琰带到暗处,将她推到墙上俯身就亲了下去,陈琬琰被他亲的无力招架,这男人自从不禁欲了之后,热情的让人心花怒放!
赵瑾瑜放开气喘吁吁的陈琬琰,哑着嗓子笑问,“你当人家奶嬷嬷不留后手?”
接触了这种事,她不怕给全家招来祸端吗?
那奶嬷嬷不但留了后手,还借着曹家势力,让自家亲戚都进了京畿兵营,背靠曹家混的风生水起,她儿子更是曹家大公子的左膀右臂。
要不然,曹家也不会放心把她交给景睿帝。
“父皇从奶嬷嬷这里知道了真相,但他那时候处境很不好,这事儿还得妥当处理,他要夺了曹家的兵权,还要安抚曹家背后的势力,父皇那些年过的很难,只有母后能理解他。”
那时曹家的势力已经发展的太大,连帝王的亲兵十六卫中都有他的姻亲,想彻底弄倒曹家并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遭到反噬。
还要提防其他的势力趁机作乱,心眼不够,再不能忍,哪里能坐的稳皇位呢。
“当皇帝真不容易啊,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母后也是个伟大的女人。”她扪心自问,做不到沈皇后这样,如果是她的儿子接连出事,她应该早就崩溃了。
赵瑾瑜很认同她的说法,“父皇其实并不是心狠之人,这二十年来他没有错杀过贤良,母后也确实如你所说很伟大,她能理解包容父皇,大约就如你所言,爱是甘拜下风。”
他母后接连失去两个孩子,她很痛苦,可她为了父皇,为了沈家,为了当时还在腹中的他,都忍了。
她没有一蹶不振,也没有去逼着父皇给两位皇兄报仇,反而费尽心思的去往好的方向教导他,用伟大来形容她,赵瑾瑜觉得很恰当。
“那曹家的事父皇怎么处理了?”陈琬琰急的抓耳挠腮。
“父皇把那奶嬷嬷交给了曹家处置,又将假皇子从玉牒上剔除,过继给曹家,相当于赦免了曹家的罪过,曹家处死了那个奶嬷嬷,主动交出了京畿的兵权。”
至此无人敢再提假皇子,一个被剔除玉牒的皇子。就代表着不被皇家承认,他变成了曹家的公子,死在曹家,那就是曹家的家事。
“所以你排行老九是这么来的?”陈琬琰懵逼的问。
赵瑾瑜附身堵住她的唇,这女人的关注点永远都这么的与众不同。
被吻的气喘吁吁,陈琬琰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间跟着赵瑾瑜脱离了闹市,喘着粗气娇嗔,“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你现在才发现?”
陈琬琰舔了舔湿润的唇,“你以前和我在一起时说口渴,是不是故意诱我轻薄你?”
赵瑾瑜满目柔情的望着她,那微微上翘的眼尾多了一丝风流,“是又如何?”
陈琬琰白了他一眼,“闷骚!”
赵瑾瑜柔声道:“我今儿个说了许多的话,是真的渴。”
陈琬琰眼珠子咕噜一转,“那我晚上补偿你,让你喝个够。”
赵瑾瑜领会到她的意思,略微不自然的别开眼,“想不想知道曹家后面的事?”
“想。”
赵瑾瑜牵着她的手回了闹市,语气平淡的继续说:“曹家的兵权是没了,可那奶嬷嬷的儿子和众亲属还在京畿营,父皇把卢阳伯的长子安排进京畿营,任由曹家的党羽提拔那奶嬷嬷的儿子。”
假皇子被剔除玉牒的事,就像悬在曹家头上的一把剑,曹家又便寻不到真公主,就疑心事迹败露,曹修仪也没再有过身孕。
赵瑾瑜出生便被封了太子,曹家的势力也在被慢慢的瓦解,感受到危机的曹家,就把主意打到赵瑾瑜身上,谋划着逼宫扶持幼帝。
奈何当时景睿帝一心要打压世家和勋贵,沈家被景睿帝打压的尤其厉害,太子一系几乎就是和景睿帝紧紧绑在一起,曹家为了保险起见,只能放弃赵瑾瑜。
之后的几年,曹家一直表现出对景睿帝感恩戴德,恨不能肝脑涂地以报君恩,同时又在观察其他的皇子,最后选择了当时风头压倒二皇子和三皇子,却没有兵力支持,好拿捏的四皇子。
“卢阳伯家的大公子一直在京畿营,盯着那奶嬷嬷的儿子,那人知道自家犯了诛九族的大罪,是以曹家寻他商议逼宫的事,他一口就答应了,等曹家再一次召集人确定计划的时候,卢阳伯的大儿子带兵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陈琬琰呆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说了句,“离奇啊……”
当皇帝这么烧脑的吗?
“那四皇子就没受到这事的影响?”
“文臣的一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况且为了保险起见,四皇兄一系没有参与那次聚会,肖家为了不让曹家继续攀咬他们,就主动提出帮曹家留个后。”
赵瑾瑜说到这里停住脚步,看向做糖人的摊子,问道:“要吃吗?”
陈琬琰扭头看了看,指着赵瑾瑜对摊主道:“老板给我画个他!”
赵瑾瑜失笑,摊主见赵瑾瑜仿若天人之貌,一时便有些呆了,半晌才说:“公子仪容俊秀,老朽只怕画不好,还望公子和夫人莫要怪罪。”
赵瑾瑜毫不在意,“老人家且画了就是。”
陆机津津有味的听了一路,赵瑾瑜停在了他最好奇的地方,难免有些急的抓耳。
陈琬琰见那摊主几下就画出了一个俊俏小公子,连连称赞,“老人家您这手艺真不错,太谦虚了。”
“老朽愧不敢当,夫人喜欢就好。”
陈琬琰接过糖人,陆机大方的给了他一两银子,就急着跟上去听故事了,奈何陈琬琰只顾着吃糖,一直不发问,赵瑾瑜也不开口,急的他心痒难熬。
彤霞见他这样,忍不住问:“陆侍卫,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陆机小声问:“你就不好奇曹家留的那个后人是谁?”
陈琬琰舔了一口糖人,扭头看了看他们,好心的问赵瑾瑜,“曹家留的后人是谁啊?”
“江州通判曹纲。”赵瑾瑜淡淡道。
“怎么会是他?”陆机难以置信的惊呼。
曹纲可是三皇子的人,怎么会和四皇子扯上了关系,况且曹家出事的时候,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他身份那般敏感还敢入仕?
“他是曹老爷的外室子,并不知道这里头的事,肖家让人给他安排了个正经的身份,让李氏商会供他读书考科举,考上举人之后,他被三皇兄的人看中,一路提拔他做到了江州的通判。”
李氏商会对他有恩,这期间他为三皇兄做了多少事,就在不知李氏商会与肖家有关的情况下,打着三皇兄的旗号,为四皇兄做了多少事。
“那你会有外室子吗?”陈琬琰吃着糖人,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萌萌的问道。
赵瑾瑜:“……”她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
陆机:“……”同上。
彤霞淡定的跟着,她早已习惯。
“会吗?”陈琬琰见赵瑾瑜不做答,又追问了一句。
“不会。”赵瑾瑜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棒棒糖只给你一个人吃。”
陈琬琰巨厚的脸皮,禁不住红了红,在糖人的中间舔了一口,“那行,等我长大,给你生十个八个大胖小子。”
赵瑾瑜抬手遮了遮眼,挡住眸中复杂的情绪,淡淡的应承了,“嗯。”
“那曹通判现在还在替三殿下做事吗?”陈琬琰问。
“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陈琬琰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那曹家最后的后人也没了呀,你说这人求那么多有什么用,求的越多死的越快。”
“曹通判的家眷被流放去了河北道,还是有后的。”
陈琬琰哦了一声,“那曹修仪和她的三个公主呢?”
“除了舞阳公主都没了。”
曹家一系全被剿灭之后,曹修仪自知大限将至,想让肖家保她和三个女儿的性命,便开始攀扯肖淑妃,肖淑妃反手就将她和两个女儿都吊在了房梁上。
“那个被换的小公主呢?”陈琬琰问道。
“舞阳公主就是那个被换的小公主。”
“?????”这怎么和她打听到的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