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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仵作对赵瑾瑜磕头行完礼,便道:“草民发现这些人的鼻腔有毒药残留,他们或许不是服毒自尽,有可能是被人灌药时进入鼻腔。”

陈琬琰伸着脑袋往里看,赵瑾瑜伸手遮住她的眼,那些男人赤身裸体,身上还有狰狞的旧伤疤,有什么好看的!

陈琬琰扒开他的手,好奇的问:“毒药不都是药丸子吗?”

“如果他们不配合,药丸不太好咽下去。”陆久解释道。

这些人看着就是有些蛮力,而且身上没有被绑的痕迹,想强迫他们吞药丸并非易事,药水就好灌多了。

赵瑾瑜听了王仵作的话,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这群人估摸是真刺客抓出来的替罪羊,往下查,说不定还能扯出几个意料之外的官员。

王仵作见赵瑾瑜不吭声心中没底,他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皇帝,比第一看到尸体还紧张,只是这奶娃子看着比他重孙子也大不了几岁,也不知道能不能将国家治理好。

“陛下?”刘士诚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

赵瑾瑜淡漠的眸子扫过在场所有人,良久才说了一句,“留意最近有没有人报失踪。”

这些人不是普通的打手,也不是武功高强的暗卫,最有可能的就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刘士诚怔了一下,拱手道:“是!”

叶诩绍带人押着常田去见景睿帝,被折磨了一晚上,常田整个人都是混沌的,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头发蓬乱嘴唇干裂脱皮,脸上还带着血污十分狼狈。

叶诩绍还特意让人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遮住身上的伤痕,以免冲撞太上皇。

景睿帝冰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问道:“你受何人指使刺杀朕?”

常田掀掀沉重的眼皮,“奴才已经跟叶大人交代清楚了,是受陛下指使。”

景睿帝冰冷的眸子迸发出一丝愠怒,直直的盯着他,“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究竟是何人指使你行刺朕!”

“是天启帝,赵景铄。”常田说完扯出一抹诡异的笑,“他起兵逼宫害惨了兖王,又逼的您不得不禅让帝位,他威胁奴才刺杀您,奴才不肯,他就要杀了奴才全家。”

明明太上皇属意的是兖王,他给兖王提供了那么多帮助,兖王继位,他就能成为他的贴身内侍,可这一切都被新皇毁了。

不但如此,他还伤害他的家人!

“他要弑父还不愿意担坏名声,就设计了这场刺杀,刺客一个都没现身,抓到的都是死人,看着来势汹汹,但箭都打在了车厢上,他根本不可能受伤。”

景睿帝茫然无语的坐着,经过一晚的冷静,他自然也察觉事有蹊跷。

他们的车厢夹层是制作城门用的铁桦木,坚硬且不易燃烧,放冷箭根本无用,那些人若是有心刺杀,放箭逼停他们的队伍之后就该冲过来拼命。

况且车厢都密密麻麻扎满了箭,看起来真的动静很大,那么多流箭却没有伤到拉车的马和人,十分不合理。

“你以为你说这些,朕就会被你蛊惑?”景睿帝冷嗤。

他把江山交给九郎君,还把一支不为人知的影卫也给了他,他的身子就算最近保养的还算好,也活不过九郎君,况且他早已经不理朝政,就算他还掌着十六卫禁军又如何?

这些人什么都不清楚,就想算计他们父子?

“太上皇,圣上和皇后娘娘来了。”侍卫在外面禀报。

“请他们进来。”景睿帝道。

赵瑾瑜和陈琬琰对景睿帝行了礼,赵瑾瑜便将他们刚才查到的说了一遍。

叶诩绍诧异的看着他们夫妻,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如果按常田所言,他应该钉死这批杀手才是,怎么会发出质疑?

“不,不可能……就是他指使的……”常田用力的睁开眼,瞪视着赵瑾瑜,低声喃喃。

陈琬琰无语的说:“什么不可能,百密一疏,你不是也失手了?”

如果景睿帝真的受伤了,赵瑾瑜肯定会在下车查看的时候中一箭,那箭上有剧毒,他们父子搞不好就一起死翘翘了,就算没中箭,一个弑父的罪名只怕也跑不了。

常田失手,赵瑾瑜也没中箭,他们就启用另一手准备,放大漏洞离间他们父子。

“父皇,儿臣想请十六卫禁军协同调查。”赵瑾瑜道。

陈琬琰说的对,他们和父皇是亲人必须坦诚相待,隐瞒只会让他们父子互相猜忌,他将查到的说出来,不管父皇信不信,他问心无愧。

与其让他私下调查伤了父子情分,不如摆到明面上。

叶诩绍被赵瑾瑜的坦荡震惊了,这要么是有自信他们查不出对他不利的东西,要么就是真的被冤枉了。

景睿帝轻点了下头,“准了。”

陈琬琰看向常田,“常福对你多有照顾,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你若心怀愧疚,就将指使你的凶手说出来替他报仇。”

常田不屑的哑声说:“他哪里待我不薄了?”

给他透露假消息,让他上了兖王的船,结果登基的是废太子,他这辈子也不会成为新皇的心腹,也不能被人敬仰和巴结!

“……”陈琬琰被他问了个干瞪眼,“那他哪里对你不好了?”

常田噎了一下,常福好像也没有对他不好,有能领到赏的好差事都让他去,虽然他给常福的孝敬也不少,但他不像别的内侍大人苛待手下,恨不能扒光他们的皮。

景睿帝冷笑,“不说朕也查的出来,他平日不出北宫,与他密谋的人定然在北宫,回去让人查查便知。”

常田舔舔干涩的嘴唇,“就是陛下指使奴才刺杀太上皇的,就是当着他的面奴才也敢指认。”

他敢下手就没想过还能活着,依宫里这些人的手段,他的家人肯定已经遇难,他临死能反咬皇帝一口,也算是为家人报仇了。

“你指认个屁,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当我夫君傻吗?”陈琬琰气呼呼的说,“我夫君都是皇帝了,他干嘛做这种蠢事,弄的这么招摇,唯恐别人不怀疑他是主谋?”

她说完气急的踢了常田一脚,常田疼的叽哇乱叫,“你和你背后的主子看不起谁呢?”

赵瑾瑜轻咳一声,他不要面子吗?

动不动就傻啊蠢的说他!

“夫君你别怕,臣妾不会让人伤害你和父皇的。”陈琬琰傲娇的挺了挺胸脯。

赵瑾瑜摸了摸她的头,对景睿帝拱手道:“儿臣请父皇搬回福宁宫,上朝听政。”

叶诩绍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皇位都坐这么久了,还没被权利迷晕呢?

还有不贪权的皇帝?

景睿帝摆摆手,他已经过惯诸事不管的日子,并不想操劳,“搬回福宁宫可以,听政就算了。”

叶诩绍:“……”

陈琬琰瞪眼道:“父皇,您跟陛下轮流上朝吧。”

叶诩绍:“……”一家子奇葩,活久见!

景睿帝:“……”他并不想听那群大臣在他耳朵边唧唧哇哇!

“要不每五日一临朝?”陈琬琰试探着问了句。

“我不!”景睿帝果断的拒绝,“我胸口疼,摆驾回宫!”

赵瑾瑜:“……”又来这招?

回宫景睿帝就病倒了,连着发了几日的高热,赵瑾瑜衣不解带的在他床前侍疾,急紧急召回在永嘉县的常富回宫伴驾。

朝臣对他们遭遇刺杀的事议论纷纷,外面依稀有了他弑父的传言。

常福依旧没有醒过来,毒渗进血液扩散到了五脏六腑,全身的肌肤都呈现出青灰色,太医署的太医也束手无策,每日里就靠汤药吊着。

从皇庄带回来的红薯叶已经蔫巴。

嫔御对景睿帝独自搬回福宁宫十分不满,从后宫闹到朝堂,赵瑾瑜均置之不理,顺手收拾了几个投靠温侍中的小官,与他之间的关系越发的紧张。

“夫君,喝点鸡汤补补。”

赵瑾瑜和温侍中之间剑拔弩张,曾经倒向兖王的朝臣都嗅到了危险,索性和温侍中拧成一股绳,大有将赵瑾瑜架空成傀儡的意思。

幸而沈家一系最近很安分,没再出来捣乱。

赵瑾瑜张嘴喝下她喂过来的鸡汤,问道:“那些嫔御可叫人来闹你了?”

陈琬琰撇撇嘴,“让她们闹呗,管她们做甚,又不是多重要的人。”

赵瑾瑜最喜欢她的豁达,不像有些人一点小事就要闹的鸡飞狗跳,非要哄着才肯罢休。

“遇刺的事有眉目了吗?”陈琬琰忧心的问。

这事情已经过去七八天,她估摸着也该查出一些线索了。

赵瑾瑜轻轻应了一声,“那些人的身份已经查明,不是死士,是禁军。”

叶诩绍也万万没想到,查着查着查到了自己头上!

失踪的都是军营的士兵,他们所在的军营几天不见他们,就派人找到了他们家,家眷以为他们在军营,最后一合计事情不太对,就与军营的人一起到户籍所在的县衙报失踪。

那些人画像早就分发到各县衙,报案的人一去,县尉就将画像拿出来给他们辨认,最后带着他们去义县认尸,确认了身份。

“叶诩绍等父皇清醒,就会向他禀报。”

陈琬琰咽下口中的鸡肉,问道:“如果我们和父皇各查各的,那不就查到彼此的头上了吗?”

“谁说不是呢,估计设计这场阴谋的人也没想到,我们会和父皇坦诚相待吧。”

不过这也不能还他清白,常田口口声声说是他安排的刺杀,那他提前准备替罪羊栽赃给禁军,也不是不可能。

叶诩绍和其他禁卫大将军现在对他的态度很差,明显是怀疑他准备借刺杀父皇除掉他们。

“查到他们头上,那不就是让你与他们为敌吗?”陈琬琰揪心的问,“那他们会不会对你下手?”

“如果不能查到新的线索,十六卫大将军极有可能会反叛。”

还好将这件事放在了明面上查,那些人心里可能还在犹豫,毕竟先下手为强,谁都不想死,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设计这场刺杀的人真是恶毒!”无论他们如何破都是死局!

赵瑾瑜替她擦擦嘴角的油渍,柔声道:“朝堂纷争向来如此,陷害总是无处不在。”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逆向思考?”

“嗯?”

陈琬琰舔了舔嘴唇问道:“陷害我们对谁最有利?”

“除了我们的人,对谁都有利。”

陈琬琰拿银箸在长案上画了个大圈,又在大圈里画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圈。

“拉你下去,最有可能被拥立登基的获利最大,与其关系深的得利最多,关系浅的有从龙功得利中等,拉不上关系又与你对立的吃蝇头小利。”

赵瑾瑜眸光闪了闪,“最有可能继位的是兖王。”

如果让朝臣选,他们毫无疑问会选兖王,一是那些人都投靠过他,二是出过夏家和张家的事后,应该都看出他比较好哄容易被架空。

“对,但他离得远,无法得知我们临时决定去皇庄的事,所以这件事是希望他继位的人策划。”陈琬琰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拿银箸在桌案上戳来戳去。

“常田接触到的人局限在北宫,北宫与兖王交情深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