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颜若可不是这样孟浪的性子。
“皇后说的……”
赵锦锋无奈的笑道:“也就她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了,如今瞧着她说的也没错,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皇帝现在不动宗室,不代表以后也不动,现在就放弃所有,不出十年他就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皇帝宰割。
就算认了命,该有的防备也不能少。
皇帝与宗室、朝臣的拉锯战,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当皇帝真累。”彭王跟着皇室宗亲一起往皇宫走。
“当皇后也累。”彭王妃跟在他身后接了一句。
她这一年在贵妇圈受了不少打击,想回黔州当女老大的心越来越急,对彭王的妾室也没那么大敌意了,毕竟在她因出身受冷待时,只有她们用恭敬温暖着她的心扉。
那些贵女看着温柔,其实各个争强好胜,嫉妒她家世不好还能当王妃,背地里没少编排她,她真是同情皇后,日日都要面对这样一群女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万氏和彭王的两位老侧妃走在一起,几人相视一笑。
曾侧妃道:“这趟京都没白来。”
经历过大风大浪后,她们明白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彭王也能做到雨露均沾,她们的儿女也都大了,除了世子位,也没什么争的了。
世子位好像也没什么可争的,他们彭王府的小辈因为后宅和谐,关系也都亲厚,就按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呗。
她们是侧妃,她们的大儿子怎么也能捞个郡王、郡公的爵位,万氏都不慌,她们慌什么。
万氏忧心的说:“皇后娘娘也不知怎么样了,才出小月子没多久,身子还虚着,这一摔,也不知身体受不受的住。”
她的女儿封了县主,自己也是个富婆,这辈子能咸鱼翻身已经满足了。
她在家就是个懦弱不起眼的存在,没本事和人玩心计,也就没起过不该有的心思,与其争到最后一场空,还不如听彭王的安排。
带好孩子,哄好彭王,才是她在彭王府和万家的立身根本。
只要彭王妃不再使些害人的阴损手段,她就不会受府里那些通房妾室的挑拨,和彭王妃对着干。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存之道,这就是她的生存方式。
唐侧妃道:“等进宫了,咱们跟王妃一起去看看娘娘。”
等去看完皇后,她还得去家里说一声,无条件支持皇后。
虽然她家只是唐仆射家的旁支,也没多大能耐,多少也能出份力的。
灰头土脸的陈琬琰,被阴沉着脸赵瑾瑜抱着进了延福宫,彤云和彤霞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
进了殿内,赵瑾瑜熟练的解开陈琬琰的衣裳。
“哎呀,你干嘛呀,大白天的~”陈琬琰捂着寝衣的绑带不让他解,“你还得去参加宴会呢……”
赵瑾瑜想拍她屁股,又怕给她打坏了,气急败坏的说:“我就瞧瞧你摔坏了没,你想什么呢?”
“我穿的厚着呢……没摔坏。”
“穿的是挺厚的。”赵瑾瑜似笑非笑的看着从她身上扒下来的护膝、护肘、护腕、护腰,“长能耐了是吧。”
陈琬琰瑟缩了一下,辩解道:“我就是防着她们,不是我安排的。”
“你要带着彤云彤霞,能滚下去?”赵瑾瑜转头瞪着彤云、彤霞,“你们就是这么保护娘娘的?”
彤云和彤霞跪在地上,心虚的认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领罚。”
“哎呀,是我让她们去保护苏明菲,站在后头盯着丽太嫔她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她们哪里能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夫君就别怪她们了。”
陈琬琰搂住赵瑾瑜的脖子,跟只猴子似的挂在他身上,“太久不见父皇,你就当我给他老人家行个大礼。”
“呵,那你这礼可够大的。”都趴地上了。
“夫君你就别生气了,你抱抱我,我都快掉下去了。”
“反正摔不死,摔呗。”赵瑾瑜嘴上虽然不饶人,手却托着她的臀部将她往上提了一下,走到床边坐下,把她放在腿上搂着。
“你就不能长点心眼,对付她们这种人,用的着以身犯险?”
“我是怕父皇心软,那你累这么久,不就白忙活了!”
这些事涉及到了乐平大公主,是皇家的丑闻,皇室肯定要将大事化小。
最后任由乐平大公主推出个人顶罪,太上皇负责摆平苏家,乐平大公主一派不再追着苏家咬,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赵瑾瑜闻言,语气也柔和了许多,“那你也不必以身犯险,若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我保护着脑袋呢,就是有点丢人……”
赵瑾瑜摸了摸她的脑袋,用袖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灰,“是不是苏明菲在你跟前说什么了?”
陈琬琰点点头,“她说大公主要把苏明夏的死当私人恩怨解决,替罪羊都找好了。”
“找了贺春晓顶罪?”
“你知道???”
赵瑾瑜嗤笑道:“苏家都能打听来的消息,你夫君会打听不到?”
胡氏商行的人都被他控制住,他们已经转变口风。
胡氏脂粉铺的掌柜承认是他收了银子,在苏家买的珍珠粉里动了手脚,只要苏家偃旗息鼓,那位掌柜的就会供出与苏明夏不太对付的贺春晓,苏家就能洗清嫌疑了。
乐平大公主又成了那个最无辜的人。
“那咱们怎么办呀?”
“我自有安排,你可别再犯蠢了,夫君都舍不得折腾你,你倒是豁得出去。”
陈琬琰脸一红,“你什么时候不折腾我了,昨夜你还折腾了半宿!”
“你哪回求饶,我没停下?”赵瑾瑜亲了亲她的唇,“不都是你求着我要的?”
“还不都是你不老实磨我,撩的我……哎呀,你赶紧去找父皇吧!”
“陛下,太上皇派常富大人带张御医来给娘娘看诊。”福满在殿外禀报。
赵瑾瑜将陈琬琰塞进被窝里,指着地上的护腰、护膝,对彤云彤霞道:“把这一堆收起来。”
彤云和彤霞如蒙大赦,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捡东西。
“这次有皇后为你们求情就算了,下不为例!”
“是,奴婢一定会谨记在心,再不让娘娘犯险。”
等她们收拾好了东西,赵瑾瑜才宣了御医。
可怜张御医一大把年纪了,跟着太上皇在外漂泊一年多,好不容易回到京都,马车都没停稳,就被常富薅下来,抬进了宫,路上差点没给他颠散架。
“微臣参见陛下!”
“老奴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快来给皇后瞧瞧!”
张御医应了一声,将药箱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掰开陈琬琰的眼皮看了看,在她两只手腕轮流把脉。
常富在一旁看的着急,心急的问:“张御医,皇后娘娘如何了?”
张御医收回手,对赵瑾瑜道:“娘娘并无大碍,就是受了惊,微臣给娘娘开几副药,再扎几针,一刻钟左右就能醒。”
紧闭着眼的陈琬琰一听说要扎针吃药,整个人都不好了,来的明明应该是张司药!
司药死后,她就让张医女出任了司药一职,现在司药司的人已经换的差不多了。
赵瑾瑜看到陈琬琰的眼皮不住颤抖,对张御医道:“有劳张御医了。”
陈琬琰:“……”
“这都是微臣应做的!”张御医说着就取了银针,对着陈琬琰就是一通扎。
陈琬琰忍了大半刻钟,再也忍不住了,缓缓的睁开眼,“我这是怎么了……”
“娇娇,你还认识我吗?”赵瑾瑜紧张的问。
“??????”陈琬琰的嘴唇抖了抖,“臣妾怎么会不认识陛下呢……”
赵瑾瑜嘴角漾出一抹笑意,“没忘了夫君就好,御医说你受了惊,吓死为夫了。”
“臣……臣妾没事!陛下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
陈琬琰想让张御医来替她拔针,赵瑾瑜却非要在这里演戏!
“臣妾舍不得陛下,不会有事的,陛下快去父皇那里吧,怠慢了父皇与一众宗亲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整理过仪容,就去向父皇赔罪。”
赵瑾瑜对张御医道:“皇后就劳烦张御医看顾,时辰到了再给她取针,父皇那里有朕去说。”
陈琬琰:“……”
常富道:“娘娘好好休息,太上皇不会怪罪您的。”
常富跟赵瑾瑜一走,陈琬琰就眼巴巴的看着张御医。
“娘娘的身体比起从前强健了不少,不到一刻钟就醒了。”
“这都是因为有陛下的龙气护佑,本宫这会儿觉得好多了,这针……”
“娘娘羸弱,这针得扎够一刻钟,有助您的凤体恢复。”
陈琬琰:“……”
张御医苦口婆心的说:“老臣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他从小就饱受磨难,娘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您若是有个好歹,您让陛下怎么办?”
他是医者,不用把脉,也能看出她是装晕的。
“老友,你是没瞧见那蛇咬死了多少人,就差半寸就咬到陛下了。”陈琬琰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心疼啊!”
她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乐平大公主,即便她做的天衣无缝,她也要扒下她一层皮。
“太上皇这回将几位王爷家的嫡子都带到京都,册封了世子后就不打算放回去了,他老人家也是心疼陛下的,至于大公主,嗐,娘娘就体谅体谅太上皇吧。”
他是皇帝半个夫子,知道的事也比旁人多些,乐平大公主这人是天生的狡猾,不放过她能如何,有铁证吗?
如果有铁证,皇帝早就将她处置了,至于拖这么久?
陈琬琰听出他是来给景睿帝做说客的,吸了吸鼻子说道:“老友说的我记下了,但今日有人故意推我栽下高台,我即便是没受伤,也丢不起这人,就是皇家也丢不起这人。”
“娘娘放心,当时国丈就在太上皇的御驾中,这事儿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陈琬琰愣了一下,她这一摔陈家肯定要搅合进来,但她父亲坐在御驾里,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娘娘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微臣就不多说别的了。”
张御医给她拔了针,就提着药箱走了,彤云和彤霞伺候陈琬琰梳洗换装。
彤云犹豫的问道:“娘娘咱们真的要去筳宴吗?”
“毕竟是为父皇准备的欢迎宴,即便是为了皇家的颜面,本宫也不能缺席。”
赵瑾瑜没开金口让她留在这里休息,就是希望她能去宫宴。
太上皇让张御医来劝她先放过贺太嫔,也是不想把家事闹大让人看笑话,她若是执意要闹,就是中了真凶的计。
媳妇和公爹的小妾闹纠纷,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今日不出现,还不知会有心人引导出什么对她不好的舆论。
“那娘娘这不是白受罪了吗?”彤云没有因为免受责罚而自喜,倒是因陈琬琰白白摔一跤而难受。
“也不算白摔吧,至少贺家得来给本宫赔罪。”她不得挑拨几句吗?
当时高台之上一共才站了几个人?
是谁故意推了贺太嫔,她会查不出吗?
陈琬琰的笑意不达眼底,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凤簪,“本宫可是这皇宫唯一的女主人,这么重要的场合,怎能躲着不出去呢。”
她辛辛苦苦准备的宫宴,可不是为了捧丽太嫔母女当皇室女眷的焦点,这种时候可不适合用摔的人事不省这种卑劣的手段。
“皇后驾到!”
丽太嫔坐在主位,正在接受随景睿帝回京都的女眷的恭维,乐平大公主坐在她的左下手,闻声惊讶的看着穿着明黄礼衣的陈琬琰,被几十个宫人内侍簇拥着缓缓步入了大殿。
殿内忽然安静,众人纷纷起身。
吉姑姑高声唱贺,“跪!”
殿内的皇室女眷按礼制行跪拜礼,齐声高呼。
“参见皇后千岁,愿皇后千岁凤体金安,永受嘉福。”
乐平大公主虽然不服,但也只能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丽太嫔僵硬的在主位旁屈膝行半礼。
陈琬琰缓步走的主位坐下,吉姑姑沉声提醒:“这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丽太嫔逾越了。”
屈着膝的丽太嫔面色铁青,乐平大公主直起身,不悦的说道:“这里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本公主的母妃是父皇的嫔御,是皇后的长辈,如何坐不得上首?”
吉姑姑语气平静的回答:“国礼大于家礼,皇后的正经长辈是太上皇后,太嫔面见中宫按制需行半礼,国法家规都没有太嫔坐主位,中宫居偏的礼仪。”
皇帝的皇叔难道能不跪皇帝?
君大于臣,除了太皇太后,太上皇后,皇太后这些正经长辈,别的女人都不能越过皇后去。
“皇后的架子可真够大的,进来就给皇室宗亲家的女眷们立威,连身边奴才都能教训本宫了。”丽太嫔凉凉的说。
陈琬琰恍然道:“大家快免礼吧,本宫今日摔到了头,到这会儿还有些懵,被乐平大公主一呛,竟是忘了你们还跪着。”
“皇后贵人多忘事,想是与摔了脑子关系不大。”洺王侧妃张若苓出言讥讽她。
“大殿之上正妃还未开口,岂容侧妃先出声,这就是洺王府的礼教规矩?”吉姑姑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