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皇帝不就用了鸡鸭吃蝗虫吗,就是不知道这么大的蝗虫鸡鸭吃不吃。
赵瑾瑜思忖片刻,打算去问问陈琬琰还有没有治蝗良策,她虽学术不精,但她所学都很有用,应该是人类社会进步的知识总结。
他又问了几句皇庄里的庄稼长势,便将人都放了。
批奏本到午时,陈琬琰来找他用午膳,同她说起了蕃国蝗灾的事,还将探子送回的蝗虫尸体给她看。
“你可有防蝗良策?”
陈琬琰乌溜溜的眼珠乱转,半晌才道:“实在太严重就只能喷药了,要想防蝗灾,还是不要过度开荒,自然环境被破坏严重,就会导致蝗灾频发。”
蝗灾形成的条件之一,就是干旱导致的水位下降,土壤含水量少变的坚实,植被稀疏给蝗虫提供了生长环境,想要解决这一问题,还是要从根本解决。
因为有了高产的红薯,朝廷一再免除赋税,庄户人家兴起了垦荒热潮,尤其以土地肥沃的北方地区开荒最为积极,其实这样是不可取的。
“那依你之见,是要保林种树?”
“百姓积极开荒是好事,但不能过度垦伐,土地也需要留些空隙,开垦荒地不能打山林的主意。”
利字当头,百姓不知利害干劲儿十足,好山也当荒山开,对环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现如今还不明显,再过几年十几年,肯定会出问题。
土地肥沃的地区基本就没有荒地,想要地就只能开垦山林。
而且,朝廷对开荒的土地实行三年免粮税的政策,荒地因为贫瘠种五谷收益不高,但种红薯产量还是可以的。
赵瑾瑜垂眸思考了一会儿,道:“西边地广人稀荒地多,看来还是要将北边的人往西边城迁。”
北边地区相对富饶,人多土地就少,他早就有将人往西北边城迁的想法,土地越荒越贫瘠,他打算发展新边城,也有了成熟的计划,实施起来想必不难。
“咱们这里现在还没事,不如养些蝗虫的天敌,在蝗虫生时就将其灭掉,让司农寺撰写与蝗虫和环境有关的书籍,发放到各县,由其分发给治下的亭长和里长,向村民宣传蝗虫的危害以及治理方法,不要等控制不住了再治理。”
赵瑾瑜颔首,“就按你说的办。”
陈琬琰那扫盲计划还在进行,里长都是识字的,司农寺于农桑最为精通,编撰书籍的事由他们去办最稳妥。
陈琬琰就喜欢他认真做事时的态度,见他采纳了自己的意见,高兴的说道:“蛙类鸟类蜘蛛,鸡鸭都是蝗虫的天敌,司农寺肯定也有治蝗办法,统统都写上。”
赵瑾瑜道:“从前不知鸭子能治蝗时,国家有蝗灾都是以烟熏火烤为主,一年两次翻地挖虫卵,草木灰和石灰末撒田灭蝗,小规模的蝗灾还能保住部分粮食,大规模的蝗灾基本都是颗粒无收。”
那年江州的蝗灾,若不是出动了数万鸡鸭,只怕也会颗粒无收,影响全境。
“那岂不是要饿死不少百姓?”
“前朝覆灭前的五十年,皇室奢靡享乐,天灾频发,粮价飙升,成就了不少贪官污吏,朝廷到最后也疲于应对,起义不断,最终灭国。”
陈琬琰拧眉问道:“那多来两次大蝗灾,蕃国岂不是要改朝换代了?”
赵瑾瑜没想到她脑洞这么大,险些笑出猪叫,不过陈璄两兄弟确实有此意思,他们一直让他等,估摸着就是这次蝗灾了。
只要蕃国皇室拿不出有效的措施,他们渗透进蕃国的细作从中挑拨一二,就能乱了蕃国。
“你若是还有除蝗的法子尽管说来,若是拿不准,我让司农寺的官员去实验。”
陈琬琰道:“那我还真有两个,一个是在蝗虫身上刺孔点豆浆,让点了豆浆的蝗虫在蝗虫群传染病毒,还有一个就是在作物上撒加了水的油,不过成本有些高,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蝗。”
“兴许是有用的,待日后试试便知。”
二人聊完了蝗灾,赵瑾瑜小憩了半刻钟,就宣了司农寺的官员觐见,商议编撰治蝗书籍的事。
又派陆机去联系在凉州的暗卫安武,让他向远在蒙国的安奕打听那边是否有异动。
安排完这些,他静静的坐了会儿,便去见了景睿帝,父子二人关在小书房内一个时辰,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之后几日景睿帝的心情都不太好。
聂太嫔亲眼看着林铮喝下最后一剂加了绝子粉的汤药,安抚她几句,就去见了景睿帝。
“嫔妾参见太上皇。”
景睿帝落寞的坐在庭院里回顾他这一生,见她来了也提不起兴趣,让常富给她看了坐,就挥退了内侍和宫人。
“你来做什么?”
聂太嫔抿了下唇道:“林御女知错了,嫔妾想替林御女求个情,求太上皇解了她的禁足。”
景睿帝神情不悦的睨了她一眼,半晌才道:“她可不会承你的情。”
若是知道她在药中下了绝子药,还会与她反目成仇。
“这也是嫔妾最后一回帮她,日后如何全靠她自己的造化。”聂太嫔紧张的捏着手里的丝帕,想回北宫的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让她好自为之,若是再做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朕不会再放过她。”
“是,嫔妾替林御女谢太上皇恩典,回去定会好好管教她。”
景睿帝已经接受他人到晚年,被年轻小妾红杏出墙,导致晚节不保的事实,原就打算放林铮出来继续做妖,连林家一起端了。
聂太嫔事情办的不错,他还是蛮欣赏的。
“倩娘。”
聂太嫔听他唤自己闺名,怔愣在当场,眼眶酸涩的难受。
“皇帝夫妻都是好的,他们不会亏待你,你当初之所以会落胎,兴许与你那手帕交有关,事情过去了三十多年,朕也没有证据给你,只是不想你恨错人。”
聂太嫔听他提起与自己无缘的孩子,眼泪刷刷的往下掉,她只有一个来往亲密的手帕交,那就是林家的三小姐。
当初本是林三小姐要给景睿帝做妾的,但她喜欢王咏良,最后她给景睿帝做了媵妾,林三嫁给王咏良,王咏良也开始为景睿帝做事。
她进皇子府没多久就怀孕了,当时皇子府有孕的妾室不少,落胎的都是世家大族出来的,所有人都怀疑是太上皇与沈兰做的手脚,林三还拿出了沈兰对贺太嫔下手的证据。
因为王咏良在皇子府做参军,颇得景睿帝的信任,很是照顾她,所以她也没怀疑过。
“沈兰没有害过朕的子嗣,朕也早就许诺过她不会立旁人的儿子做太子。”景睿帝盯着沈兰画像的目光变的悠远。
当初他选了林湛做太子太傅,就是因为聂太嫔在宫中,且无子,若是他们肯尽心辅佐太子,日后聂太嫔也能有依靠,但林家不看好赵瑾瑜,聂家也不肯亲近他。
他也是前些日子查林铮,发现聂太嫔曾对还是太子的赵瑾瑜下过杀手,又想起几年前她在陈琬琰给赵瑾瑜做的饭菜中下过泻药,这才重视起潜藏的问题。
让曾沛泉追查后,才知道她一直认为是沈兰害了她。
“嫔妾……”
景睿帝挥手打断她的话,“你们女人间的争斗朕管不过来,你心里肯定也有过怀疑,当年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这么多年他被前朝后宫压的喘不过气,有些嫔御或许是迫于无奈才给他做了妾,但他除了操控给谁儿女外,自问没有对不起她们的地方。
甚至还为她们做了最好的安排,他不在了有皇子公主的嫔妃尽可出宫,无儿无女的也不需要为他殉葬,只要支持太子,太子也不会薄待了她们。
无儿女的嫔御被有儿女的妃嫔耍的团团转,胡乱猜忌和怀疑,自信的以为赵瑾瑜也活不长,以至于和沈兰母子形同水火。
“太上皇想让嫔妾做什么?”难道是想让她向林三打探消息,对付王咏良?
景睿帝淡声道:“大权都交给了皇帝,朕如今就是个闲人,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就是前些日子发现你对皇帝的怨念有些莫名其妙,想将误会化解,让你往后能过的舒坦些。”
他本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对自己的女人很宽容,聂家对他还算忠心,现在也被赵瑾瑜收为己用,他希望聂太嫔能好好的,别被那个林三忽悠瘸了,再做出蠢事。
“嫔妾早已放下心中的芥蒂,现下只盼望陛下与皇后安好。”
景睿帝低低的笑了一声,这话他倒是相信,人家下药她就跟风,人家下毒药,她下泻药。
“你先退下吧。”
聂太嫔浑浑噩噩的出了福宁宫,当年林三小姐成亲后,时常去皇子府寻她,她怀孕后就迫不及待的与林三分享了这个好消息,结果不足三月孩子就没了,而她也再不能生育了。
端午那日在洛河边遇上林三,林三还特意提起了那个与她无缘的孩子,提起当年事,还安慰了她许久。
她虽不敢完全信任景睿帝,但林三从前进宫看她总是炫耀自己儿女双全,唏嘘她命苦,她心里不顺就去找沈兰母子的麻烦。
这回又旧事重提,搞不好也存了挑起被她压下的仇怨,让她去报复皇帝。
“聂太嫔是在哭吗?”
陈琬琰隔的大老远就看到聂太嫔一个人坐在亭中,背影一抖一抖的,胳膊抬着像是在抹眼泪。
彤霞看了一眼,问她:“咱们要不要改道?”
“改道吧。”聂太嫔连侍女都遣开了,想必也不想被人看到她哭唧唧的样子。
陈琬琰去了福宁宫,景睿帝正在遛猫逗狗,小黑狗鼓着个大肚子,一看就是刚吃饱。
“父皇~”
景睿帝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就高冷的转过头去。
受到冷遇的陈琬琰,笑眯眯的问他:“这是谁惹父皇不高兴了,儿臣替您收拾他!”
“哼,说得好听。”自己都是被收拾的那个,还敢大言不惭替他找场子。
陈琬琰挑了挑眉,说道:“父皇,几位皇兄过了端午就提出要封地,按规矩藩王回京都可留半年,眼看就六月了,陛下就是再不舍,也不能强留他们呀。”
“你要是来气我的,就赶紧走!你们夫唱妇随,欺负我孤家寡人!”
陈琬琰抿唇一笑,“儿臣哪里敢气父皇,您自端午后就不肯见几位皇兄,他们就只能去找陛下了。”
景睿帝闷声道:“我都是为了他们好。”
赵瑾瑜已经稳住朝堂,他之前带陈琬琰南下,肯定布了必杀棋,不然他不会说出让那三兄弟将王世子一并带走的话。
“父皇,您要相信陛下呀,他知道您最在乎什么,他也在乎您的在乎,您若是不信他,他可要伤心了。”
景睿帝撇了撇嘴,“我没有不信任他。”
他不愿意看到有人重蹈老三的覆辙,甚至比老三还不如。
老三那是内乱,他还能插上一手,这回是对外,变数太大。
“那您能改变皇兄们的想法吗?”
景睿帝挎着肩膀,一声不吭的拿着逗猫棒逗胖团儿。
“您就别生闷气了,生闷气对您的心脏可不好,四皇兄回来后可拥护陛下了,真正是兄友弟恭。”
有些人就得吃吃苦,受受罪才能老老实实的享福。
“嗤,照你这么说,他们几个是打挨的少了,欠教训呗?”
“儿臣没有那个意思……”
景睿帝哼了一声,道:“你少狡辩,你就是觉得我只对九郎苛刻,对他们几个纵容无度。”
陈琬琰摸了摸鼻子,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赵瑾瑜受了他们的伤害,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替他教训那几个就算了,还帮忙摆平问题,让赵瑾瑜忍着。
“哼,九郎君如果没有一点度量,没有经历过一点挫折,他能有今日的成就?”景睿帝骄傲的说道,“你爹倒是纵着你,纵的你一点心眼子都没长!”
陈琬琰:“?????”
“我告诉你,这都是千锤百炼才有的本事,你就看到九郎君受了委屈,你没看到那几个少了锤炼,都有点缺心眼吗?”
“扑哧……”陈琬琰赶紧捂住嘴,绷直身体瓮声瓮气的说道,“父皇高明!”
“哼哼,陈青岩那武夫要有我一半的本事,都不能教出你这样的憨货!”
“父皇说的对,不过憨人有憨福,陛下就喜欢儿臣这样的。”
景睿帝没绷住笑出了声,又赶紧绷着脸道:“你少在这里油嘴滑舌,哪来的回哪儿来去,告诉你家郎君,随他的便!”
“是!儿臣告退!”
看着陈琬琰逃窜的背影,景睿帝勾了勾唇角,玉不琢不成器,若他的太子养的没有一点城府,还不得被那些个老匹夫欺负的没有还手之力。
陈琬琰去垂拱殿,赵瑾瑜正在御书房与人议事,她在门外听了一耳朵,听到他们正在商议对边城的规划,就先去了偏殿。
五月二十一,赵瑾瑜准了赵锦锋三兄弟的请离,景睿帝在宫里设了家宴,接受了他们的拜别,又训导了三人一番,三人第二日便携家眷启程返回封地。
景睿帝站在皇城墙上,拿着望远镜看着长长的队伍驶出内城,才失落的回了皇宫。
林铮被解了禁足,日日去找景睿帝撒娇卖萌,景睿帝虽对她提不起兴趣,但也没冷落着她,只是不再宠幸罢了。
林铮再一次勾引景睿帝失败,也不禁有些疑惑,问心腹宫人,“你说太上皇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