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铜牌之谜,谭家的风(二)
千里之外的京郊,当黄铜令牌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时,不仅击退了月华中掺杂的致命杀机,下一瞬,正在施术准备收功的老道士凄厉一叫,手脚乱舞,打翻了祭台。
香炉咕噜噜滚到地上,盛世铸币的母钱断成两瓣。
“仙师!”
中年大人物大惊,欲要上前扶起老道,却被老道喝退。
“清风,明月,你们来扶我!”
清风和明月俱是老道士身边的小道童,不过因为老道施术害人,将两道童赶到了一边。听得老道召唤,两个道童急匆匆跑出来,两人合力想要扶起老道,哪知手刚刚搭上老道的手腕,却被老道反手制住。
枯瘦像鸡爪的手不知哪里来的怪力,就像有吸力般紧紧黏住了清风和明月的手。
“观主……”
小道童五官扭曲,满脸惊骇。
具体是什么感觉说不出,就是身体里的力量在外涌去。不,是在往老道士体内涌去。
旁观的大人物也吓得心神不宁,旁观者清,从他的角度能看见两个十多岁的小道童被老道捉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风和明月都在变老!
饱满的脸颊凹陷下去,眼皮下垂,挽成道士发髻的黑发一瞬间变白,然后又脱落。
反观老道,脸上的褶子似乎变浅了几分,刚才还要死要活,现在又有了精神。
这是在拿小道童的寿数来补充自身?
虽然与老道合谋,中年男人却从未亲眼看过类似的场面,想到自己刚才差点去扶起老道,他一阵阵后怕……只差一点,被吸成人干的就是他自己。中年男人知道,老道刚才制止他,可不是心软,而是他还有利用价值。
没有利用价值,来历微寒的两个小道童就惨多了。
老道恢复了精力,像甩脏东西般将二人甩开。他们被吸走了生命精华,不仅垂垂老也,骨骼更是松脆,不过是随手一甩,就有咔嚓咔嚓骨折的声音。
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中年男人忍不住去瞥,老道却漠不关心。
他皱着眉头望着天空,雾蒙蒙的气象消退,八月十五的夜空只剩下明月之辉,月星是那样亮,也是那么强,强大到人力不可战胜。
“我们有麻烦了。”
中年男人不解,老道声音阴沉沉可怕:
“那个扰乱天机的变数,不仅医术高明,更是玄门中人!”
中年男人大惊。
与虎谋皮,中年男人见识过老道的神奇,这些年也在偷偷收集所谓玄门的信息。
说是玄门,不如说是玄学。
玄学有五术:山,医,命,卜,相。
“山”是修心养性,锻炼身体的秘术。打坐修炼,道家的呼吸吐纳术等等强健身体,与天地元气沟通的方法都是“山”的表现形式。
“医”,是利用方剂,针灸等方法来治疗疾病,就是华夏流传几千年的中医体系!
“命”,通过推理命运的方式来理解人生,遵循自然法则趋利避害,进而改善人命。
“卜”,包括占卜,选吉,测局三种。
占卜术,能推断吉凶。
选吉,也就是布局,布斗,符咒等。
测局,就是通过十二运卦象之术,推算国家命运,气数,历史变化的规律。野史名人刘伯温就是干这行的。
“相”,又分为人相和地相。
人相就是给人看相,有手相、摸骨、面相、痣相等等。
地相说的却是风水堪舆之类,又可细分给活人看阳宅,给死人看阴宅。
古代说某某人是玄学大师,那山、医、命、卜、相等五术,他必然都是精通的。随着时代变迁,玄学没落,大部分人能学五术中的一种已经是受用不穷。
医也属于玄学五术,又有多少中医认为自己学的是玄学?他们不仅不会承认,反而会大肆否认,仿佛不将中医归纳于科学的体系就无法取信于广大患者。
就像老道,中年男人口称其为“仙师”,这么多年来,也不过仅仅见识过老道在“命”和“卜”上的造诣,顶多再加上一个“相”。
至于“山”,中年男人从未见识过老道出手,拿不准他到底厉不厉害。
但医一途,老道肯定是不会的。
此时听得老道说改变天机的人可能是玄门中人,中年男人不禁头疼起来。能学玄术的都是疯子,有的武疯子如老道,视人命如无物,自私自利,为了自身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牺牲,甚至家国气运,全然不看在看中。
却还有一种文疯子,喜欢自命不凡,但凡有人干涉了天机气运,他们总要站在“正义”的那方,将偏离轨迹的天机掰正……老道和中年男人心有灵犀,此时都将那改变天机的人看做了玄门中的文疯子。
玄门的衰落,没人比老道更能体会。
他就是想不明白,存世的玄门中人,谁有本事能封蛊虫,能破局,还能和他斗法,搞得旗鼓相当?
老道暗暗咬牙。
“先不管,我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
两个月快要过去,那个躲在暗处的玄门中人,总要现身京城替柳荫街的那位封印蛊虫,老道此番受挫,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
宝镜还不知道她已经被塑造成了玄门高人。
其实她只是不自知,在冯堂答应教导她时,宝镜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玄门。奇妙的呼吸吐纳之术,就是“山”,更兼有医术傍身,玄门五术,她已经尽得两术。
宝镜身怀宝山而不自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可能都接触不到玄学的圈子。
此时也没那个精力,因为中秋之夜后,她重重病了一场。
吃光了青瓷小瓶的药丸,宝镜还是没能立刻好起来。她又不能开炉炼药,只能按照自己的身体情况,开些方剂吃。她医术还达不到冯堂的境地,只用一碗“萝卜汤”就能治好精神损伤。再说了,此次的伤势,也与三年多前的轻微损伤截然不同。
她吃了药蒙头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就发现自己下不了床。
脚软手软,站直了身体眼前一阵阵发黑,勉强走两步都累得慌,更别说用脑子思考。这状态她也没法去上学,必须让精神力慢慢恢复。
对着担心的长辈们,宝镜只说自己是感冒了。
“医者不自医,我这是小病拖成了大病,好好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她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小脸还是煞白煞白的。
李淑琴红着眼眶,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妈给你请了一个星期假,上学的事你别担心,好好养好了身体才能出门。”
宝镜乖巧点头,目光落到床头柜上的药方上:“您别担心,就按照方子给我煎药,一个星期,我肯定好的差不多了。”
哪里能真的不担心?李淑琴替女儿掖了掖被角。
“你生病的事我没往外说,你舅公早上的飞机,此时可能都快到京城了。”
过完中秋之夜,陆舅公到底是带着人前往京城。宝镜心中着急,却有心无力,竟不能制止陆舅公的举动……京城有什么好,危机四伏的,宝镜眼皮直跳。
她真想快点好起来,不仅仅是担心爸爸徐海东和陆舅公,两月之期很快到了,她还得替六公子封印蛊虫。
“妈,我难受,您快点替我煎药吧……”
李淑琴有求必应,宝镜精力不济,勉强撑到喝完药,又沉沉睡了一觉。
睡醒后,她稍微恢复了点精神,这才有心力来研究自己受伤的缘由。有了太阴镜三年多来,她日夜不停炼化月华,还从未出现过昨夜的情况。
月华中的“杂念”,几乎击溃了她的精神,将她变成行为痴傻的活死人。
更重要的是,太阴镜竟然没能过滤掉那些杂念……是太阴镜出了问题,还是杂念的等级太高,而她对太阴镜的掌控却太低?
宝镜想不明白。
她隐隐记起,将自己从迷惘中唤醒的,却是一声异兽的清吟。
那是什么叫声宝镜闻所未闻,但不妨她查出叫声的来历。彼时,太阴镜不动声响,她身上却只剩下另一件来历不凡之物。宝镜解下脖子上的绳索,神色古怪,打量着那面外表普通的黄铜令牌。
有些宝物,最喜欢以朴实无华的外表出现,比如一开始锈迹斑斑的太阴镜,以及这面普普通通的黄铜令牌。
这面牌子十分诡异,祁易水早该死了,却靠着黄铜令牌,行尸走肉般多活了十余年。
令牌,就像是命牌,能给人续命,简直神奇到可怕……祁易水虽然托付给了宝镜玲珑珍宝阁真正的“传承”,为了家人的安全,宝镜从未想过要去开启传承,亲眼看看。
她一直以逃避的态度在对待玲珑珍宝阁的“传承”,虽然答应了祁易水会守护真传,不过也是将黄铜令牌贴身携带,根本没有分润出半点心神。
但这次死里逃生,又真真切切是靠着黄铜令牌。
仔细打量,令牌还是那面令牌,却好像多了一丝灵动,经历昨夜后,似乎产生了一些新的变化。
宝镜拿不准变化是好是坏,她盯着令牌细看,有那么一瞬间,似有一条金色小龙隐然浮现,磅礴的气息像山岳,压得她双臂沉重,竟无力抓住令牌,任由它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