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字逐句地看完私家侦探发来的邮件,齐寓沉默了。
好像其中真的存在着某种误会……
他从床上翻身起来,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脱下浴袍扔进衣篓时,打眼却看到了湿衣服上面沾着点淡淡的血迹。
他又将浴袍从衣篓里拾起来,多看了两眼,心潮翻涌……
齐寓仔细回忆着她从商务车上下来后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愣怔半天,不发一语。
喜怒不形于色如齐寓,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霎时间有些迷茫,不知该如何理清其中的复杂情绪。
他强迫自己冷静,沉思片刻,他穿上衣服,推门出去。
……
洛桐洗完澡,情绪依旧不见好转,阿娘看她愁眉苦脸的模样,不明所以,只当她是累了,便问她,是现在准备早餐还是先休息,起来后再吃?
洛桐想到了逃跑,但逃跑也需要有力气……她决定吃饭,因为吃饱了才有精神。
“准备早餐。”洛桐说。
阿娘点头,转身出去,却在门口见到了齐寓,她朝齐寓鞠了个躬,齐寓做了个手势,阿娘轻轻地带上了门。
齐寓在门外踟蹰,他思索此刻该进去还是再等一会儿,她正生着他的气,此刻进去会不会正撞在枪口上。
可这问题不马上解决,照洛小姐的性子怕是一旦清醒就要提着刀过来了。
……
阿娘端着早点过来的时候,齐寓仍站在门口,她将要推门进去时,齐寓对阿娘说了几句,她将餐盘交给齐寓,转身退下了。
洛桐已换好了衣服,半柜子华服,她只选了最素的那件,是一件V领的白色衬衫裙,中间束着腰带,干净,没有一点多余装饰。
人是这样的动物,心中思绪越满,要求外界的东西便越简单,仿佛再多一点的负荷,便无法忍受。
洛桐极少有那样的时刻,她常常风风火火,没心没肺,好像对所有的一切都抱有最初的热忱。
正因为那种赤忱,偶尔来到生活中的麻烦、困顿也很快被她抛诸脑后……
她背对着门口坐着,微弓着背,微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不知在做什么,连齐寓进屋的脚步声也不曾察觉。
洛桐的心思都在手指尖上,她揪着手指,时而抬头轻轻叹气。
齐寓轻咳一声,洛桐回过神。
她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洛桐胸口一滞。
齐寓平静地将餐盘放到桌上,拉开座位坐到她边上。
齐寓常常以为,话多的人突然安静不是攒着坏心思就是在惆怅。
但此刻,这两种情况都不是,洛桐明显是在后悔。
她对昨晚的冲动感到后悔了?
还是因为那个人是他,所以后悔了?
齐寓认真地看着洛桐的眼睛:“洛桐,对不起。”
洛桐抬眸看齐寓,眼神有些冷,转过头,洛桐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端起餐盘里的牛肉汤粉,自顾自开始吃饭,仿佛坐在她边上的齐寓是一团空气。
齐寓拿起餐盘里的水杯,喝了两口,安静地看着她,等她吃完。
能吃饭是好事,表明昨晚的事尚有挽回之地,也表明她没有那么地讨厌自己。
可她吃着吃着就哭了,眼泪扑扑簌簌掉落在碗里,她吸了吸鼻子又将米粉一口一口吃掉,就这样哭一会儿,吃一会儿。
齐寓看了有些难受。
她刚才的模样太像个小孩子了……
二十三岁……
他二十三岁的时候又在做什么呢?初次出海做生意,有猖狂的海盗劫他的船,那个十七岁的少年阿邦替他挡了一枪。
……
昨晚,和洛桐分开后,齐寓走去书房处理些工作上的事,后忘记有一份传真落在自己的房间,便打发阿邦去取。
是阿邦先发现洛桐坐在他房间门口的。
……
“你出去吧,我不想和你说话。”洛桐将碗推开,用纸巾擦干了眼泪,她开口第一句就是这句。
齐寓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对不起,我会补偿你。”齐寓说。
“补偿?你拿什么补偿?!”
齐寓的话狠狠刺痛了洛桐。
他现在是想干嘛?拿钱打发她吗?
洛桐气急从椅子上站起来,齐寓也站起来,她转身要走,齐寓一把拉住她:“对不起,我说错话。”
洛桐陷入了纠结,她是该狠狠地掉头走掉,还是继续苟在这屋檐下?
那个曾困扰她的职场问题又换了另一种形式纠缠上她,上一回她尚能够用掷飞镖的方式去解决,可现在呢?
赌他们依旧能和平相处,抑或是堵上自己的运气,用他给的钱在这个国度,凭一千美元活下去?
可说到底,这钱还是他的啊……
“洛桐~你现在没有护照、没有证件,能跑去哪里?”齐寓说。
齐寓太通透,他的一针见血,立即刺破了她心里那点纠结。
齐寓低头看着洛桐:“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后悔已经无济于事,只能想办法解决,你说是不是?”
洛桐不说话,但齐寓知道她在听。
“也许我们可以试着换一个角度。把彼此的关系当作一场游戏,时间到了,游戏结束,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洛桐心中有所动容:“那万一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该怎么办?”
“不要喝酒。”齐寓说,“我不要喝,你也不要喝。”
客观的说,齐寓说得有道理。
之所以会发生那样的事,是因为酒精作祟,如果她没有喝醉,便不会上齐寓的床,更不会引起齐寓的误会和冲动,后面的事也就没有了。
洛桐点了点头:“好,我戒酒。”
齐寓认真地说:“我也保证不碰你。”
洛桐心情好点了,说话的音调也跟着高了点:“真的只是逢场作戏?”
“只是,逢场作戏。”齐寓缓慢的确认。
这下,洛桐真的破涕为笑了。
她皱了皱鼻子,又想到了什么,轻轻地说了一句:“昨天的事,也不能全怪你。所以,你也别太介意。”
齐寓语塞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不需要他负责的意思吗?怎么跟想的不一样呢?
刚才在门外,他想过许多种解决的方式。如果她不想要他的钱的话,他也想过是不是可以尝试着认真交往一下……
而洛桐的话,令他轻松的同时,又感到莫名难过:原来,她从没想过“勾引”自己,所以,昨晚的一切,还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