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驶了一段,裴青云试图找个新话题聊下去。
他略偏了偏头,看到黎诗宁不安地抠着指甲,似笑非笑地问:“刚才那位,是你的狂热追求者?”
黎诗宁愣怔一下,略略坐正,捋了一下头发道:“他是我医院的同事。”
裴青云好笑道:“既然如此,那你明天怎么办?”
黎诗宁答不出来了,她眼睛看向裴青云,神情有些尴尬,随后便反问道:“可是他今天等不到我,总该死心了吧?”
“那你可低估了男人的决心。一个愿意捧着玫瑰花在停车场等你的男人,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裴青云说。
黎诗宁蹙眉:“不会吧?他平时看上去挺腼腆的。”
裴青云说:“腼腆的人一旦豁出去,会更难缠。停车场来来往往多少人都看见了他,等于是昭告天下,他在追求你,他若随随便便就放弃,岂不是应证了自己是个渣男?”
“啊?”黎诗宁痛苦的弯腰抱着头,抓乱一头短发,“那怎么办?”
裴青云拍了拍她的后背,指了指远处持枪的警卫说:“到了,黎大夫。”
黎诗宁整理了一下头发,说了句“谢谢”,便蹦下了车子。
她背上包走向大铁门,裴青云坐在车上看她仰着头,等待着警卫开启大门的刹那,裴青云突然想起来,他昨天才刚见过黎诗宁,就在阮飒公寓的地下停车库。
……
回到金歌办公室,裴青云把二把手叫过来。
“去查一查,黄毛关进去后,还有谁在兜售摇头丸?”
二把手退下去,裴青云靠着老板椅转了半圈,脸色有些阴沉。
虽然,花柳烟是因为和他吵架才一时想不开的,但有人恰好选在这个时候递刀子,是不是太巧了点?
裴青云之前就觉得宋柯死在自家停车场是有人故意泼脏水,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有更早之前,贼眼的死也很蹊跷。
好像隐约之中,这些倒霉的人都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裴青云摘下墨镜,拧了拧眉头,倒霉事接连不断,淡定如裴青云也免不了烦躁。
他在办公桌前点燃一支烟,才吸了两口,胁下的轻微抽痛就在提醒着他,他是个骨裂还没痊愈的病人。
他悻悻然掐掉了烟,不自觉摸了一下肋骨的部位,便又想到洛桐,仿佛一低头又能看见洛桐蹲在地上给他换鞋。
裴青云更怅惘了……
齐寓赶到宋寨的时候,宋爷正和菩达在商量着昨晚的事。
“……派去几个弟兄打探下来,说是前一阵子酒吧街清理整顿,关进去不少吸毒、贩毒的小混混。”菩达说。
“有和宋柯一起玩机车的吗?”宋爷立即捕捉到重点。
“是有一个。”菩达压低声音凑近宋爷,耳语道,“有个叫黄毛的,我有印象……”
话说到这里,宋爷抬手制止了下面的话。
他坐在主人位,远远看见齐寓跨进了内院,往客堂间走过来。
菩达咳嗽两声,手负在身后,安然站回宋爷边上。
宋爷呷了口茶,下去迎接齐寓。
齐寓手里拿着份文件袋,微笑上前与宋爷握手:“宋爷好。”
宋爷手一挥:“请坐。”
齐寓在客人位落座。
坐下后,他开门见山地说:“那批出海的沉香已到了口岸,第一批交付的客人非常满意。宋爷,合作愉快。”
齐寓与宋爷握了握手,随后便从西装内袋掏出准备好的支票递给宋爷。
他今天来,是支付尾款的。
宋爷收下后,齐寓又直接将第二年的定金也一并支付了,定金一般是两成款,他这次在定金款上多添了个零,意味着锁定了来年的上等货,他准备一个人包圆了。
宋爷客气地笑笑,收起来,对齐寓的经商能力,他向来没有怀疑过。
片刻后,菩达进去拿了份购销合同出来,双方签字盖章,将明年的生意,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谈妥了。
这本来是桩高兴的事,中国人做生意,讲究年底清账,清完账就热热闹闹欢欢喜喜过年,可今年不同了……
儿子都死了,钱对于宋爷来说,已不是那么重要的了,宋爷面上笑着,心里却泛着酸——这份家业以后要传给谁去?
想到这里,宋爷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齐寓敏感地注意到,昨天是宋柯的三七,他记着这日子,也了解宋爷此刻的叹气是触景生情。
齐寓开口道:“宋爷。宋柯一事,我也一直留意着。近日已有了些眉目。”
宋爷看着齐寓:“你这里查到些什么?”
“似乎和酒吧街的毒品生意有关。”齐寓微蹙眉。
那日他和阿邦与阮飒意外交手,担心警察追查,隔天晚上阿邦乔装去酒吧街打探,意外听说了酒吧街整顿毒品的消息。
酒吧街临检抓了黄毛的时间和宋柯遇刺的时间是同一晚,齐寓听完以后便觉得蹊跷了,又暗中派私家侦探去查宋柯的朋友圈,才得知原来黄毛和宋柯走得很近。
齐寓便怀疑宋柯和黄毛是否也暗中做着些贩毒的生意,因为分赃抢地盘,被另一伙势力清剿。
可这怀疑严重关系到宋柯的为人,万一他猜错了,岂不是叫宋爷下不来台。
所以,此刻,他只能隐晦地问起:“不知宋爷有没有听说过,宋柯遇刺当晚,酒吧街也发生了案件,好像抓了个叫黄毛的?”
宋爷眉头挤成川字,脸上像挂着一张京剧里曹操的面具,横眉怒目,脸上又黑又白。
“黄毛?”宋爷重重的将茶盅砸向桌子,“他现在人在哪里?”
齐寓劝道:“宋爷,您别动怒,这黄毛刚刚被判下来,现在应该在服刑。”
宋爷眼睛瞪着虚空三秒,有些难以置信的。
沉默良久,他目光转向齐寓,透出悲怆的神情,他很慢很慢地抬起手,挥了挥,说:“齐总,感谢你为我这不孝子的案子奔走忙碌,不过,一切到此为止吧。”
齐寓抿直嘴唇,安静地从座位里站起来,说:“宋爷,那您多保重。我先告辞了。”
齐寓的话,就像这晴天里的霹雳,将宋爷最后一丝希望都打得细碎。
他一直以来都没往这个方向去找答案,是因为他相信自己儿子的为人,相信自己对宋柯的判断。
沉默了很久,宋爷难过抬起头,望向那墙上挂着的鞭子。
宋柯从小到大不知挨了这鞭子几千回……
宋爷忽然悲从中起!
只见他抡起鞭子,卯足劲,运足气,朝地上猛的一抽,空气中瞬间爆出个惊雷。
啪~!
鞭子一折三段,地上的石板,一裂数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