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的一个刹车,洛桐撞向齐寓的后背,刚才齐寓的话还在脑子里,乱得她拨开车门跳下车就跑。
齐寓给了司机十块,没要找钱,匆匆拾起袋子追上去。
摩的明明就停在了小区门口,洛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闷头便往来时的路跑去。
“洛桐!”齐寓在身后叫住她。
洛桐充耳不闻,满脑子只想逃离。
可齐寓身高腿长到底跑得快,没跑出两百米,他一个箭步拦住了洛桐的去路。
洛桐无奈停下,她再要跑便要撞齐寓身上了。
洛桐低下头,眼前晃动着两个大袋子,那是他们刚才去超市采购的食材。
洛桐突然像是回魂似的,想起刚才逃跑的举动像是更印证了齐寓说的“心里有鬼”。
她无颜面对齐寓,只得低着头,喃喃地说:“谢谢你,齐寓。东西我自己提上去吧。”
洛桐伸手去接齐寓手里的袋子,齐寓却没松手,袋子被拽的哗哗作响。
洛桐被那声音激得烦躁起来。
她抬起头看着齐寓,着急地说:“东西给我吧。我该回去了。”
齐寓看着她,眼神安静,像是蓄着复杂的情绪。
“洛桐,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没有怕啊。”洛桐的反击低不可闻,连她自己都听着心虚。
齐寓深吸一口气,说:“你还记得吗?当初你要提分手,我问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你是怎么回答的?”
洛桐的嘴唇突然就颤抖起来,她的情绪像是一口高压锅,齐寓再添把火,里面的高压就要顶破气闸。
她都记得,她不是不想说,而是没脸说。
齐寓忧伤地看着洛桐,语气平平静静地吐出了几个字:“你说,是因为——不自由。”
可你现在连出去买个东西,和别的男人说几句话都怕。
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
洛桐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齐寓的话比任何羞辱都要令人难堪。
令她连迈步的勇气都没有了。
洛桐像斗败了似的,垂着肩,一言不发。
黑暗中,齐寓轻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却也很清晰。
他是在嘲笑她“自作孽不可活”吗?
洛桐已无力揣度,她已打定主意用这种消极的态度面对齐寓的质问。
而齐寓笑的也正是这个,她以前就是如此。
遇到无关痛痒的事,她会大声辩驳。可真遇到令自己束手无策的事,她便破罐子破摔了。
洛桐等着齐寓用更犀利的话讥讽她。
可等了片刻,齐寓又笑了一声,轻骂了一句:“无赖。”
洛桐抬头看看齐寓的表情,好像不像是生气。
齐寓晃了一下手中的袋子,又看看洛桐一脸茫然的样子,大发慈悲地说:“走吧。送你上楼。”
洛桐没法拒绝,尤其是齐寓已经网开一面不再拿话刺她之后,她便乖乖地跟在齐寓身后,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一般。
齐寓苦笑地看看身旁的洛桐,心底一片寂静。
也许,有过恨。
但没有爱,又哪来的恨?
况且,相比对阮飒的恨,对洛桐的怨,已是微不足道的了。
世界对女人不公,她们能选择的,本来就很少。
世界对女人的要求又很高,一切男人的错,都要怪罪在女人的头上。
路灯拉长两人的身影。
走进小区,路灯方向一转,两道细长的影子便痴缠到一块儿。
齐寓没说话,洛桐不敢说话。
冬天里连虫鸣都罕有,小区里静悄悄。
齐寓停下来,转过身。
洛桐也跟着停下来,她傻傻地看着齐寓。
“前面就到了。”齐寓说。
洛桐在此刻,甚至都没想过,齐寓是怎么认得她家的,只应和了一句:“嗯。”
齐寓又说:“我跟你上去。”
“嗯。”洛桐点了点头。
他刚才不就坚持要送她到家门口了,此刻为什么又再问一遍。
洛桐依然无暇细想,只见齐寓脸上浅浅的笑了笑。
“万一阮飒在家呢?”齐寓故意道。
洛桐说:“那我就好好同他解释。”
齐寓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步,又说:“我两只手都有东西,是不可能对你怎么样的。”
洛桐笑了,她也点点头。
以前她很怕齐寓,觉得他的气质像冰山,又冷又神秘莫测。
有时会说些像是玩笑的真话,有时又把很严厉的话当笑话说。
就像刚才,齐寓说她“心里有鬼”,他的语气、神情都像是认真的,她便当真了。
可现在,他向她解释“自己不可能怎么样”的时候,又认真得可爱。
洛桐不知怎么便安慰起齐寓来:“阮飒没这么早回来,他回北边的军区大院了,总要吃过饭再回家的。你不用担心。”
齐寓别有深意地看看洛桐:这个傻姑娘知不知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刚才那些话,听上去太像是邀请。若是一般的男人听了,难免要多想的。
难怪他第一次见她也看走眼,觉得她表现出来的迷糊、傻气都是装的,是处心积虑要上他床的花招而已。
大伪似真,大真似伪。当真如此。
到了家门口,齐寓放下袋子,再次确认:“自己做饭真的能行?炉灶会点火吗?油盐酱醋分得清吗?”
洛桐看齐寓像是真不放心的样子,又安慰齐寓:“实在不行,还有plan b呢?”
“什么plan b?”
“那些零食巧克力啊。”
齐寓哭笑不得。
送走齐寓,洛桐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整整铺了一桌子。
在袋子最底下就见到了两瓶剃须泡。
洛桐急忙忙追出去,他人已经不见了,坐了电梯下楼,又见齐寓的车子从地库出来,快速地驶向门口。
洛桐悻悻然往回走:他什么时候跟阿邦说来接他的?刚才一路上也没见他掏出手机来啊。
但洛桐从来不是那种追根究底的人,她回到家,把两瓶剃须泡放进了浴室橱柜里面,便开始对着菜谱做饭了。
吃完饭,收拾完碗筷,阮飒回来了。
他心里堆满了事,一进门便是一脸闷闷不乐。
洛桐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和公文包,他换好拖鞋,一把抱住洛桐,良久都没说话。
洛桐手里还举着他的东西,阮飒像是很累很疲惫地把下巴搁在洛桐肩上,低哑地说了句:“黎诗宁不见了。黎家把婚约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