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不是很亮。
甚至有些昏暗。
乔丽丽盯着李忠的嘴唇,等待着他喝下兑好的蜂蜜水。
勺子贴到了唇上,李忠睁开了眼睛。
“干嘛——呀?”他拉长了声调,以此证明自己是醉着的。
“傻瓜,喝点蜂蜜水,醒醒酒——你喝多了。”乔丽丽早有防备,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眼底是一抹少见的柔情。
“我不喝这个,我要喝酒——喝酒!”
李忠挥手推开她,翻身坐了起来。
“你喝多了,快喝了这杯水躺下!”乔丽丽佯装怒嗔。
李忠接过了水杯,几乎是一把夺了过来。
他端起来递到自己嘴边——
乔丽丽的心一下子跃到了嗓子眼——老天爷啊,快让他喝下去,喝下去送他上路,一了百了!
李忠却停了下来,他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喝啊!”乔丽丽催促着。
“我不想喝蜂蜜水,我想喝茶!”李忠有点撒娇。
边说边伸出一只手,一把抱住了乔丽丽,一只胳膊环在了她的脖子上,死死卡住了她。
“你要干嘛?放开我,放开我啊!”乔丽丽猝不及防被扳倒在炕上,半个身子依在李忠怀中,她死命挣扎。
然而,李忠的力气超过了她的想象。
“别糟蹋了这么甜的蜂蜜水——你喝了它!”
李忠的嘴唇在杯口抿了一下,咂嘴说道。
他的表情是醉了的表情,他的话听上去相当认真。
乔丽丽被他似醉非醉的状态弄糊涂了,没等她细思,李忠缠绕在她脖子上的手伸到了她的嘴边,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
另一只手将杯子递到了她的嘴边。
乔丽丽惊呼一声,扬着手拍打着他,两条腿乱蹬着如同青蛙。
李忠翻身压过来,两只膝盖将她的胳膊压得纹丝不动。
“喝了它!”
李忠不管不顾乔丽丽的眼里涌上的恐怖,不管不顾她的两条腿踢着他的后背。
他将杯子死死抵在了她的嘴唇上。
乔丽丽咬着牙齿——这是她最后的抵抗,李忠的手从下巴移到她的两腮,下死力一捏,乔丽丽的嘴张开了。
“不能喝!”她口齿不清喊道,像要被宰杀的羊羔浑身剧烈抖动。
“为什么?”李忠严肃问她。
“反正我不能喝!”乔丽丽的声音充满了无助的悲怆。
李忠盯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这个害死张凤女的女人,这个为了得到一切不择手段的女人,这个违心嫁给她的女人......此时,却眼中露出了乞怜和胆怯。
“你不能喝,为什么我就能喝?”李忠捏着她腮帮子的手松开了些。
“我身体不好,你喝多了酒。”这是乔丽丽的解释——在这个时候,她还侥幸期望李忠喝了它。
她以为合理,李忠听了笑起来。
他先是轻笑,然后狂笑出声。
在李忠古怪异常的笑声中,乔丽丽明白自己的阴谋被他识破了。
现在,面临死亡的是乔丽丽。
她被巨大的恐怖包围着,她知道李忠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
果不其然,李忠轮起巴掌左右开弓打在了她的脸蛋上,声音清脆,动作娴熟。
打人是容易上瘾的,李忠停顿了一下,索性甩起手打得节奏分明......
乔丽丽的哭声很动听。
在她猫一样的嚎啕中李忠停了下来。
他将放在炕头的水杯重新拿起,翻过身,一把揪住了乔丽丽的头发,将她从炕上拖到了地下。
“今天你要不亲口说出这杯水的原由,我就一滴不剩的灌到你肚子里!”
他面露凶光,眼睛血红,喝酒并没有让他深醉,今晚不过是他将计就计多喝了几杯。
乔丽丽从李忠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在劫难逃的结局。
在这一刻,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命了!
她想害人,不想却害了自己。
不如,一死了之吧。
“随你怎么想!随你怎么以为!拿过来,让我喝了它!喝了它你就知道原由了!”
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吼道。
眼睛有着绝望的泪水,花容月貌此时有着破碎之美。
李忠怔住了,他没想到乔丽丽还有如此刚烈的一面。
看来大凡杀人诛心者都是狠毒,一旦关键时候会看淡生死。
他冷笑起来,缓缓起身放下水杯,走到炕头边扯下床单,用力一撕,床单撕下一条,他拿着布条蹲下身子,三下五除二将乔丽丽的手紧紧捆绑住。
他不会给乔丽丽自戕的机会,留她活着,大有用处。
李忠出了门。
乔丽丽听到脚步声,再听到院门口的狗叫声。
一抬头,李忠抱着看门的大狗进了屋。
“你要做什么?”她惊惧万分问道。
李忠的眼里满是轻蔑,他拿着炕上撕得破碎了的床单,迅速将狗的身子包得密不透风。
他拿起了火炉旁挂着的铁钳,两腿夹住狗头,用力掰开狗嘴,将铁钳横在狗嘴上。
一杯蜂蜜水灌进狗嘴里,狗在狂叫,在挣扎,被水呛得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嘶叫.....
李忠丢开了狗,顺手扯下裹在狗身上的床单。
他抱着膀子靠在炕头,和乔丽丽一起看着狗站起来,还没走到门口开始浑身抽搐......狗嘴里喷出白沫,它倒下去,四肢不断地划动着,最后渐渐僵硬,直到瞪着狗眼一动不动......
乔丽丽已吓得半死。
当初,张凤女是慢性投毒,慢性中毒,到死的那天也不过多加了几勺子药量。
死时并不惨烈——也许,别人看不到她的痛苦。
而今晚,在一只狗的身上,乔丽丽见证了生命被扼杀的残酷。
她趴在地上,欲哭无泪。
李忠用一只狗证明了她所有的动机。
只是,她不明白,李忠下一步将要做什么,或者说,他要不要置她于死地,都在他的一念之间了。
“贱人,你害死了我婶娘,还想害死我,你不光想独吞了我们李家的家业,还想再嫁给尹向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计!”
李忠盯着乔丽丽,和盯着门口那只已死的狗没什么两样。
乔丽丽闭着眼睛,不想看他,也不敢看他。
“我给你给过机会了,以为你会收手!没想到你变本加厉要害我的性命!你这个毒妇,背着我偷吃避孕药不说,怀了我的种还要打掉,你这么做,对得住我们李家的列祖列宗吗?对得住你拿我们李家的钱享受的荣华富贵吗?”
李忠说着点了一支烟。
他的酒经此折腾全醒了。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为我生过一个儿子,我不杀你,是留着你还有用处,你要胆敢下次打掉肚里的孩子,胆敢再不听从我的安排,这只狗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李忠替她解开了手腕上的捆绑,他决定上炕睡觉了。
在临睡前,他转过头来。
“乔丽丽,从明天开始你不必再去东风厂了,你得养好身子尽快给我生个儿子......当然,你要不想活可以自行了断,你手上的那些脏东西,足够送你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