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之后,姚海军和老羊带着三个身强力壮的后生回到了兴海煤矿。
罗椿春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事情的结果——一切,和她预料的差不多,她关切地问老羊是否找到了陈安才的下落,姚海军抢着说:“他能跑哪里去?在家里帮他媳妇种地呢,看到我们吓破了胆,三下五除二答应了我们提出的条件,掏了医药费和赔偿的钱!”
罗椿春赶紧说:“那就好,亏得你们去找他,不然白便宜他了。”
老羊坐在沙发上点上烟,意味深长说道:“我给他把话挑明了,要是走漏矿上的任何风声,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还是老羊厉害,姜到底是老的辣,我还担心你们呢,怕的是他不给钱还闹事,没想到解决得这么顺当。”
罗椿春的夸赞让老羊和姚海军心里很受用,他们轮番向罗椿春讲述了见到陈安才的过程,炫耀着他们的战果,都快忘记了这一切都是姚海亮的一条断腿换来的。
“这下总算是给海亮出了口气,回头让海亮好好养伤,矿上再单另拨一笔款,好让他家里人也安心。”
罗椿春的安排很大气,老羊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海亮出院了不用再来煤矿上班了吗?”他问罗椿春。
罗椿春莞尔一笑,反问:“他还能来煤矿上班吗?恐怕这腿子长好后能行动也算是他的福气。”
“狗日的陈安才,将我兄弟活生生弄成了残疾人!”姚海军醒悟过来,一巴掌拍在了沙发扶手上。
老羊叹口气:“可不是吗?老二的性子也太张狂,硬是把自己给毁了啊!”
屋子里有了片刻的沉默。
姚海军的眼睛在罗椿春的身上游走,几日不见,这婆娘像春天抽芽的杨柳,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诱人的气息,额前的发梢都透着春天的娇嫩。
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说要去自己房里休息会儿,老羊却没有走的意思,他等姚海军出去,示意罗椿春关上门才开了口:
“姚海亮这腿断得冤枉,陈安才虽然赔了钱,但压不住姚家人的怨气,你看姚小小的火气可不小啊。”
罗椿春琢磨着他的话,给自己点了支烟缓缓吐出来,冷笑道:“姚小小火气是不小,难不成要依着她把陈安才抓进去才好?姚家人的怨气压不住,难道要拿兴海煤矿的前途开玩笑?”
老羊低垂着眼皮,呵呵笑了一下,说道:“也是,小小这闺女从小任性,年纪轻,考虑事情不太周到,咱们是长辈,让着她才好,我的意思是她六七月毕业了,不如让她到矿上来做事。”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她的主意?”罗椿春的目光递过去,像是一把匕首。
她没有戳破老羊的鬼胎是觉得没到时候,姚小小兄妹三个拿着她的短处要挟她,迫使她不得不把姚海军和姚海亮留在煤矿,罗椿春之所以妥协他们,是想着以退为进也是一种策略。
老羊避开她的目光,支吾道:“我是为你着想,为兴海煤矿着想,都是一家人,总比外人强,小小能到矿上来工作,将来是你的好帮手。”
罗椿春一言没发,她用沉默做了无声的反抗。
老羊灰头灰脸出去,罗椿春向外张望了一下,姚海军的办公室在后一排的房子,他的存在象是罗椿春身后爬着一条阴冷的蛇,稍不留神就会咬伤她。
“不急的,一个一个收拾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想要从我手里夺回兴海煤矿,只怕你没这个本事!”
她心里骂着,拿过镜子端详了一下,镜中的女人粉黛薄施,唇角藏着让她陌生的刻薄和阴冷。
......
春来雨多,淅沥沥地的雨下了好几天,兴海煤矿到处都湿漉漉的。
姚海军已试探过罗椿春好几次,奈何矿上人多眼杂,总是施展不开手脚,他总不能老往罗椿春的屋里跑,矿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你去周府家中休息几天,我说过矿上有我呢。”
姚海军提醒罗椿春,他已彻底迷失在罗椿春布下的罗网里,每天看不到她的身影心里象丢了魂一样难受。
“我倒是想去呢,只是这雨天天下得让人心焦,一个人去了待家中也闷得慌——”
“看你说的,我就怕你一个人闷,回头我来陪你,咱们把前一次没喝成的酒继上。”
姚海军急着打断罗椿春的话,凑前一步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像极了一只贪吃的赖皮狗。
“馋死你,就知道喝酒,你家老二还在医院躺着呢,你也不去看看他。”罗椿春退后一步,去窗户边的桌子上拿东西,抬眼看着窗外,下雨天矿区大院很安静,没有上班的矿工们大多在睡觉,有一些聚在一起打扑克。
老羊的屋里传出划拳声,他在和几个关系要和的矿工喝酒呢。
“老二我肯定要去看,不然对不起我死了的爹,以后我也会照顾他,不让他一家受穷受累,当然,我最关心还是你,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姚海军说着又伸过来爪子搭在了罗椿春的肩上。
她的身子颤了一下,忍着反胃快速说道:“给你说过这是矿上,一不小心落入别人口舌怎么见人?我收拾一下,一会就去周府,你让别人开车送我一下。”
姚海军喜得眉眼粘在一起,赶紧撒手,激动得舌头打结,说道:“我明天天黑之前过来——今晚就不来了,免得他们起疑心。”
他退出罗椿春的办公室。
罗椿春打开窗户,午后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风里有着逼人的寒意,冷气吸入鼻息,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她望着对面荒凉的矿山,听着院子里男人们划拳喝酒的声音,知道自己已不是从前的自己。
——为着活着,为着自由和骄傲地活着,她不得不再一次狠心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