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同达煤矿井下爆炸事故重审一案,众多媒体做了专门的报道。
原同达煤矿矿长何志东无罪释放,原兴海煤矿姚四娃是制造爆炸事故的主谋。
于长青、党项军和武五为共犯,分别判处十五年、二十五年的有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鉴于姚四娃已去世,其妻子罗椿春作为财产继承者、同达煤矿的第一法人,罗椿春将承担相关法律责任。
一是将兴海煤矿经营权和管理权交于何志东(即合并于同达煤矿),以补偿同达煤矿的损失;
二是封存兴海煤矿所有现有资产,作为同达煤矿重启资金;
三是罗椿春虽未参与陷害同达煤矿的罪行,但在情知姚四娃的犯罪行为之后并没有及时检举上报,构成了包庇罪,并利用姚四娃的犯罪行为进行了威胁,迫使其立下遗嘱继承了姚家全部家产,成为兴海煤矿的矿长,构成了非法占有罪。
故,罗椿春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没收、追缴所有非法所得。
......
同达煤矿的大门在一个冬日的清晨吱呀呀打开,何志东带着金玉秀和尹向荣走了进去。
尾随者有数十人,基本都是同达煤矿以前的老员工。
乔丽丽没有来,她要将自己贤惠的美德继续表演下去,主动留在何家沟的家中照料儿子。
何志东出狱以来,眼见的是乔丽丽的勤快和孝顺,他为尹向荣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深感欣慰。
“机器设备都好吧?”何志东站在矿区大院中问尹向荣。
“都好,关闭时我带人收拾了一下,列了矿上的资产清单,心想着政府已经收了去,没想到最终回到了我们手中,爹,你福大命大,以后我听你的,咱爷俩一定把煤矿经营起来!”
尹向荣踌躇满志,何志东满怀信心,身后的老员工更是喜气洋洋,他们已做好了重归战场的准备。
“兴海煤矿那边怎么样?”何志东再问,眼中有着隐藏不住的自豪。
“依照上面安排,兴海煤矿没有停工,矿上的事都由矿务局的人在看管,就等我们接手呢。”
尹向荣的话触动何志动的心事,他接过身边的人递过来的一支烟,点着后缓缓走向自己工作过的办公室,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眼睛投向不远处的矿山,再移向山梁后的兴海煤矿,他语重心长说道:
“金贵,这是政府的恩赐,也是政府相信咱们,虽说是兴海煤矿成了我们同达煤矿的一部分,但我们更要谨慎小心,用人方面必须严格,该用的就用,不该用的一律辞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爹,象羊万福那样的人我肯定不让再进来,还有姚麻子的死党,免得他们钻了空子!”
尹向荣一脸严肃做出表决,下面的人也各抒己见畅说各自的想法和建议。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有人急着生起炉火,有人搬来好几把椅子,一帮人激情昂扬共讨同达煤矿重启计划......
.......
不出几天,同达煤矿已响起了机器的轰鸣声。
以前离去的工人被召了回来,新的招聘启示刊登在了报纸上,管理岗位进行了重新安排,尹向荣将重点工作放在兴海煤矿的整顿上,在他没有去兴海煤矿之前已下发了命令,对老羊和姚小小之流进行了辞退遣散。
然后是各种查账和核对,对已有资产和资金做了详细的登记。
当然,这些工作有矿务局的人在参与,名为指导,实则督查,两个中小型煤矿合为一体,现在的同达煤矿已是颇具规模的产煤企业。
一切就绪,尹向荣信心百倍地欲要施展手脚,不料在星期一的早晨接到张局长的电话,要求让他和何志东务必来一趟矿务局。
尹向荣有些忐忑,一路开着车在沉默。
何志东安慰儿子,说:“张局长可不是啥好人,但也坏不到哪里去,这些年是给周府的矿产业办了一些实事,但胃口被有些人喂大了,他叫我们去,八成是谈一些不成文的条件。”
尹向荣说道:“反正我们不做违规的事,按照政策经营煤矿,他胃口再大也有怕撑着的时候,咱们煤矿出了这么大的事,上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倒要看看他开啥条件!”
何志东笑着不语,他知道儿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着天不怕地怕的精神,谁还没年轻过?他年轻时要比尹向荣嚣张许多。
走进张局长的办公室,他起身和何志东父子热情握手。
“老何啊,我还没登门给你道喜,你蒙冤昭雪,恰如浴火重生,改天我有时间一定请你喝几杯,咱哥俩拉拉家常。”
显而易见张局长在和何志东套近乎。
上级领导对兴海煤矿并入同达煤矿相当重视,无疑是给何志东的冤案给了最大的补偿和安慰,张局长何等聪明,知道现今何志东和尹向荣的分量。
但,他肯定有别的事,或者有别的目的。
“张局长客气了,我还想着忙完这阵子带我儿子来感谢你呢,正好今天见个面,以后还得请你常来煤矿指导工作。”
何志东说得很客气,尹向荣只是不冷不热地淡笑着。
张局长在敬完烟倒上茶之后进入正题。
“老何,省上和县上对同达煤矿很重视,表示要大力支持你们的工作,虽说煤矿是你们自己在经营管理,但创造的税收却为周府人民谋福利。我直接给你们说吧——也是上面的意见,同达煤矿经过一起重大安全事故,已在全省乃至全国造成了不良影响,虽然是人为破坏,属于同行间的恶性竞争,但出了人命,上升到重大刑事案件,所以各级领导对同达煤矿的重启有着极具价值的指导性意见——”
尹向荣听了不耐烦,硬着头皮说:“局长你有话直说,上面有啥意见?是不是安排几个重要人物到重要岗位?这个可以考虑的。”
张局长心说后生可畏,果然尹向荣伶俐聪明,不愧是乔丽丽的夫君,同达煤矿现在荣升为大企业,自然有人想进矿上班。
可是,他今天有比这重要的事要谈。
“老何啊,你看你经历了一场磨难老了许多,身体也不大好,我听公安那边的人说你患有严重的风湿性疾病,已经不能进矿山工作了。”
何志东赶忙说道:“局长说得没错,你费心了,我身子不好,没进监狱之前已经把矿上的事交给我儿子了,现在回家正好带孙子,也算颐养天年吧。”
张局长笑起来,笑得很得体也很开朗,在笑容没有完全消失之前突然说道:“你当初错就错在把煤矿交到你儿子手上,现在有了后遗症,上面领导昨天还开会指责同达煤矿出事之前疏于安全检查和管理,我还替你们解释了几句,结果就被点名批评了!”
尹向荣一听怒火中烧,克制着说道:“上级领导是记性不好吗?我们煤矿是姚四娃陷害的,他买通了于长青,安插了自己的手下。”
张局长接口:“所以是疏于安全管理,不然怎么会让他们钻了空子!”
尹向荣顿时语塞,何志东起身给张局长敬烟,打着圆场:“张局长处处为我们煤矿着想,不然哪会有同达煤矿的今天,不管怎样,以后还得靠你支持我们的工作,到时煤矿丰产盈利我们一定记着你的好!”
“岂敢岂敢,是我应该的工作。”张局长摆手谦虚,把想说的话继续讲完:“省上和县上的领导一致认为同达煤矿要更换一下矿上的领导人,但坚持任用你们何家的至亲——我觉得这一点非常重要,同达煤矿是你老何苦心经营多年的家业,总不能让别人来管理吧。”
尹向荣刷一下起身,变了脸色低喝:“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非我爹亲生,不是何家的至亲吗?”
张局长笑出声,极其和蔼尽显风度。
“你看你看,金贵也太意气用事了,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爹是何志东,何志东是你爹,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不然怎么会把何家的家业交到你手上,再说了,这事是你们何家的事,我们无权干涉,只因事关煤矿将来的前途,也为了响应上级命令,暂时任命一位新矿长,也不是多难为的事!”
何志东心里明白过来,但又不明白张局长的说辞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让我再当同达煤矿的矿长,那你说让谁当?你不是说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吗?”尹向荣嚷起来,声音直冲天花板。
张局长表情瞬间凝重,吐出一口青烟,缓缓说道:“你是何家唯一的儿子,但不一定是何家唯一的至亲,要想任命一名合适的矿长,我们都看好你媳妇乔丽丽同志,她有良好的管理企业能力,也有较高的管理水平,除了她,还能有谁比她更合适?”
何志东的心掀起波涛,他看了看身旁的儿子,尹向荣的嘴因为惊讶张得老大,他的脸色从青紫变为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