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的父母,那对虚伪的夫妻,为了自己的名声,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还不是和曾经一样,在他犯错的时候不教不骂,一门心思替他垫后,哪里管他做的是对是错。
“你是鬼差又怎么样,人间的律法都奈我不何,你能怎么样?”
号伟笑着流下眼泪,仿佛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
“我门上的符纸,你见到了吧,有了它,那些被我杀死的臭猫臭狗就不能再来找我,它们还会被困住,魂飞魄散。
今天你把我捉来,等我回去找到大师,再买他几千几百张符纸,看你们还怎么靠近我。”
疯了,疯了。
范无咎摇摇头,和裴之曲四目相觑,都觉得这个人无药可救。
事到如今,都压不下号伟嚣张的气焰,黑无常不想发飙但不得不发飙了。
反正他这么牛掰,他们也不用管他走得快不快的。
两人脚尖一点,腾空飞起,号伟被惯性带走,连跑带跌地往前奔。
经过一道火坑时,范无咎故意往下降了一丢丢,火坑里的熔岩沸腾,蒸发出灼人的热气。
号伟被吊在空中,双腿盘起,尖叫着想离火坑远一点。
太烫了,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挂起来的烤鸭,在沸腾的火坑中均匀烘烤。
见他这副怕死的样子,裴之曲觉得十分解气。
范无咎亦然:“还以为他多硬气呢。”
裴之曲能屈能伸:“还是黑无常有法子。”
“……”不知道怎么的,范无咎这回脑子特别清醒,他往旁边飞了些,“之曲仙子今日说话甚是好听,我有点受宠若惊。”
往常听别人说,天后喜欢之曲仙子的原因之一,就是她说话特别好听。
当时他正和之曲仙子闹矛盾呢,听见这话当然是立刻、马上、当即就否定了:“不可能,不能够啊,吵架的时候她一个字都不带让的。”
今天切身体会到双耳如沐春风,小心脏如在暖阳中徜徉的感觉,虽然有点不习惯,但确实是很受用的。
裴之曲飞他一记大白眼,这黑无常怎么还听不得好话呢。
两人在上面悠闲地飞,号伟在下面啕嚎大哭:“我的鞋底都没了,鞋底都化了啊。”
“哦,”范无咎终于停下来,手腕微微一转,铁链便从号伟手腕上松开,“那你缓缓吧。”
号伟转动手腕,又抡了几下肩膀,被吊起来的酸痛感缓解了一些。
他左瞧右瞧,发现自己站在一处荒芜的深坑之中,坑足够深足够大,显得他格外渺小。
裴之曲和范无咎则站在边上,睥睨坑底,眼中尽是冷色。
哞——
牛叫一声接一声响起,伴随着牛蹄踏在地面朝这边奔来的巨响,无数只巨牛身形渐渐显露,从远处冲刺进坑底。
它们的身上燃烧着炽白的火,牛角宽广,生出许多尖锐的小角,燃着通红的熊熊烈火,被坚硬的牛蹄践踏过的地方都瞬间被点燃。
号伟怔愣地看着这群怪物,下意识后退,旁边有尖叫声传来,他这才注意到坑底还有其他人。
离牛群近的,跑得慢的,已经被牛角戳穿顶在空中,红火从伤口中蔓延开来,燃烧他们的骨血肉。
被牛角戳透心口的那一刻,号伟不敢置信地望向岸边看戏的两个鬼差。
又一只牛角刺穿他的腹部,把他强行扯过去甩在地上,像他曾经对流浪小动物做的那样。
不等他缓过来,坚硬的牛蹄又踏碎了他的腿骨、耻骨,肩胛骨也被踏碎了,如果没猜错,肋骨已经戳进肺里。
真的好疼啊。
他张嘴想认错,脑袋正上方一双牛蹄高高跃起,他惊恐地闭上眼睛。
*
二十一楼。
蓝色郁气正缓缓褪去,被宽大卫衣笼罩住的人扯了下帽子,把被白纱布缠了数层的手掌往缩进衣袖里,只露出一节指腹。
这人垂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又仰头望向二十一楼,自言自语:“是谁把小东西们都救走了……”
忽然,小区上空回荡起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穿卫衣的人仰头望去,瞳孔竖成一条线。
看来来了个高人呢,有趣。
2110,大门紧闭。
号伟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锋利的工具当中,他手忙脚乱地把它们踢开,抬头去看吊着一猫一狗的麻绳,空的。
臭东西们呢?
他撑着小推车想起身,推车一滑,他重重摔倒,衣摆上翻,露出肚子上几个形状不规则的浅痕。
“……”
号伟三下五除二剐掉上衣,心口果然也有一个。
难得刚才不是做梦?
他撞鬼了?
顾不上地上的一片狼藉,号伟朝客厅跑去,在沙发上翻找手机,一个不留神踩着地毯滑倒,肋骨撞在茶几角上,折了。
肺管子被戳穿的实感疼得他冷汗骤出,趴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第一时间给自己拨打了急救电话。
大门上的符纸被裴之曲用紫火烧成灰烬,蓬头鬼忽然肃然起敬起来,毕竟能用紫火的,很可能和审判上神沾亲带故。
没了符纸,2110就和普通房间无异,鬼魂可以随意进出,也不会再有冤屈的灵魂被强行困在这里。
蓝色郁气会在两日内散尽,原先受到影响而生病的人也会逐渐康复。
离开之前,蓬头鬼按照裴之曲交代的,把号伟藏在房间里的对小动物实施犯罪的一些证据都翻出来,大喇喇地摆放在进门必经的位置。
待会儿救护车来,医护人员一眼就能看见,说不定也能顺便当一回证人,为将来给号伟学校的举报信添加可信度。
解决了这件事,蓬头鬼也要离开了。
它扭头看着2110的门牌:“仙子,他之后真的不会再犯吗?”
如果那时,号伟选择了更为隐蔽的地方和作案方式,他们发现不了该怎么办。
裴之曲指了指蓬头鬼的钢丝头发:“我在他体内埋了一根你的头发,只要有作恶的念头,必然会被红火灼心,正好能给你赶来的时间。”
可惜了,秦广王说号伟的寿命还未到,只能让他再多活些日子,不过不能太过舒坦就是了。
蓬头鬼放下心来,消失在过道尽头。
裴之曲乘坐电梯下楼,迎面撞上一个穿着宽松卫衣的人,她伸手扶了那人一把,触碰到了如同骷髅般干枯的手骨。
那人挥开裴之曲的手,踏进电梯,在逐渐合上的电梯门缝中对上裴之曲似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