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儿用小手摸了摸白晖发红的眼睛,奶声奶气的道:“哥哥不哭,姨母说的对,外祖父要回来了,是大喜事,我们该笑才对!”
白晖红着眼睛笑道:“对,是喜事,你外祖父回来给霖儿撑腰来了。
谁若是欺负了你母亲和霖儿,就让你外祖父收拾他们。”
孔俊尴尬的垂下了眸子。
孔霖道:“谢谢哥哥,不过,现在没有人欺负母亲和霖儿,父亲对母亲好,对霖儿也好,祖母也对着母亲笑。
哥哥,弟弟也会笑了,弟弟叫孔霄,是世子舅舅给起的名字。”
白苏笑道:“霖儿这小嘴真厉害,几句话就把家里的事交代明白了。”
说着从侍女手里接过孔霄,一手抱着,一手扶着孩子的背,打量着怀里粉雕玉琢的肉团子。
“这小家伙长得真好看,眉眼长得像姐夫,嘴巴和额头长得像十一姐。”
白晖也凑过来看:“还真是,大眼睛黑亮黑亮的,五官无一处不精致。
长大了,又是一个能迷惑人心的臭小子。”
孔霄也不认生,仰着脑袋看看白苏,又看看白晖。
白苏瞪了白晖一眼:“哪有这样说自己弟弟的,你以为你的脸不是吗?
把霖儿放下,去给你姑父见礼去,白长这么大个儿,还没霖儿懂事呢!”
白晖放下霖儿,不情不愿的给孔俊磕了一个头,喊了一声:“姑父!”
孔俊忙扶起来,连声道:“晖儿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白晖一言不发的坐回座位上。
白苏笑道:“姐夫的功劳不小。
姐姐的气色很好,人也胖了不少,霖儿聪慧知礼,霄儿也健康可爱,姐夫必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姐夫当初承诺的做到了!”
孔俊道:“都是应当的,应当的,算不得功。”
孔俊对白苏是打心眼儿里感激,他不敢想象,若没有十九妹和楚涵,妻子还会承受多少委屈?
自己的家会变成怎样?
儿子能不能顺利出生?
真不知自己当初为何如此糊涂,连霖儿的名字都改成了瑾儿,岳父和舅兄回来,会怎样看待自己,自己还有没有脸再去见岳父。
“你姐夫除了上值外,天天在家照顾我们娘仨。”
白沁看出了白晖对孔俊的抵触,对白苏说完,又看向白晖:“晖儿,我刚刚是因为太想你祖父祖母,是为了你祖父的冤屈哭泣。
我就知道,你祖父不是坏人,你祖父怎么可能是坏人,咱们白家,终于熬出头了。”
白晖点头,嗯了一声:“这一场大难,咱白家挺过来了。”
白苏问:“早上,我让宏正堂的伙计给姐姐捎信,说我午后去姐姐哪那里,没捎到吗?”
“捎到了。”
孔俊从白苏手里接过孩子:“你姐知道你昨日回来,激动的不行,还想出城去接十九妹,我劝了好半天才劝住。
今儿得了你捎来的信,本打算在家等着,后来得知岳父的事,你姐激动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在家待不住,我们索性就过来等了。”
“幸亏有事把东子从将军府支了回来,不然家里连人儿也没有,姐姐,姐夫就白跑一趟了。”
白沁道:“我们也是刚到,还没给东子说几句话呢!
我猜家里没人,就打算在门口等你,一来想早点见到你,二来,万一见到明轩,好当面道个谢。”
“明轩把我送到胡同口就回去了,他离家半年,才回来一天,明日又要去徐州接父亲,我让他回去陪老夫人去了。”
“他亲自去接父亲?”
“嗯,他坚持要亲自去接,已经请了旨了,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见到父亲了。”
白沁又落下泪来:“十九,明轩对咱家有大恩呐!
不然,父亲的案子谁敢提呀?”
白苏坐到白沁身边,笑着给她擦眼泪:“姐姐怎么又哭了,什么恩不恩的。
明轩马上就是白家的女婿了,当女婿的为岳父说句公道话,不是应该的吗?”
白沁美眸瞪的溜圆:“这哪是句公道话的事?
明轩得担着多大的风险,花费多少心思,才能促成此事啊!
十九,咱不能因为明轩喜欢你,就轻看人家的恩情。
父亲遭难,人走茶凉,亲朋故友唯恐避之不及,哪个敢称与白家有交情。
满堂儿女全都束手无策,眼巴巴的看着父亲蒙冤遭罪。
父亲养育我们花费多少心血,到头来,全都不及明轩一人。”
孔俊点头:“十九妹,你不知道官场的事,一个案子往往会牵连很多人,何况岳父身居要职多年。
此案又是三司会审定下的案子。
我和几个姐夫何尝不想为岳父做点什么,可身后有一家老小,又人微言轻,最终还是不敢过问,更不要说调查了。
虽然有十九妹立功的契机,可大将军做成此事,依然难度不小。”
白沁继续道:“最难得的是,明轩对你的心,明轩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替父亲翻案,还不是看在你的面上。
天下有几个夫君肯为妻子做到这一步?
又有几个婆母,允许儿子为儿媳做到这一步?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比有情郎、好夫君更难求的是一个好婆母。
十九你捡到宝了,可别仗着人家的喜欢就不惜福。”
白苏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姐姐、姐夫放心吧!我对他好着呢!”
孔俊笑了笑,抱着孩子,跟林澈去了前院,留下她们姐妹姑侄说话。
白沁问了白苏两句,就拉着白晖,追问父母这两年来的情况,从身体如何到心情好坏,从衣食住行到谋生方式,问的事无巨细。
当听到一家人靠种地谋生,白沁又开始泣不成声。
哥哥们从小锦衣玉食,家里奴仆成群,不管是穿衣吃饭,还是行走坐卧,都有专门的人伺候。
如今不仅要劈柴打水,还要挽着裤腿赤脚下地,顶着烈日锄草,弯着腰收割五谷。
他们的手,都是能写出锦绣文章的手啊!
而自己,拿着娘家给的大笔嫁妆,使唤着家里陪嫁的上百奴仆,却让父母哥嫂受这样的罪。
这样的女儿,父母要来有何用?
白沁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的从脸上往下流。
白苏看的心酸不已,心里对孔俊的怨气,又被勾了起来,她搂着白沁的肩劝道:“姐姐别哭了,都过去了。”
白晖蹲在白沁膝前,劝道:“姑姑,种地除了累点没什么的,而且也不算太累,比十九姑父他们轻松多了。
每天看着长势喜人的庄稼,心情也变得很喜悦。
祖父没事了也去地里转一圈,凉快天儿就在地头坐一会儿,活忙的时候,还去地里给我们送水喝,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没什么不好的。
老家的人也很好相处,很多街坊主动教咱家人,还有搭手帮忙的。”
白苏摇着白沁胳膊道:“姐姐听听,父亲没你想的那么苦,种地有种地的好处,累点怕啥,既放松心情,又能锻炼身体!
一家人健健康康的在一起,比啥不强。”
白晖点头:“祖父说,看到绿油油的庄稼就高兴。
父亲为了让祖父高兴,把咱地里的庄稼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连颗杂草也很少见。
祖父不寐的毛病也渐渐好了。”
白沁渐渐止住眼泪,叹道:“晖儿学会宽慰人了。
历朝历代,最苦不过农夫,脚下暑气熏蒸,背上烈日烘烤,寒耕热耘,汗流浃背,忙碌一年,也不一定够一家人的温饱。
赶上灾年,说饿肚子就得饿肚子。
好在有十九和明轩,咱家人熬过来了。”
白晖嗯了一声,坐回座位:“咱家的地都是上好的水田,一般年景饿不了肚子,穷倒是真的。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让人难受的是人情冷漠,世态炎凉。
百姓不懂朝政,骂就骂了。
两年来,京城的亲朋故友,无一字见及,这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不是说姑姑们,不让姑姑跟家里联系,是祖父的意思,姑姑不过是遵父命而已。
可朋友就不一样了,像我那些朋友和同窗,侄儿以前没少照顾他们,出事那段时间不联系,我也不恼,谁也怕引火烧身。
可事都了了,皇上都免罪了,还把界限划的那么清,就太让人寒心了。
只怪侄儿眼瞎,交的全是假朋友,以后再不跟他们来往了。
这世上除了血亲外,什么都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