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道:“还有一种,就是活在真正的太平盛世,国富民强,人心稳定,内无战乱,外敌不敢侵,无灾无难,没有饥荒。
老有所养,病有所医。
到那时,也许能做到心无挂碍的养老了。”
白冉哈哈大笑:“明轩,你可真敢想!”
赵昀笑道:“岳父这样的良相,和我父亲这样的将军,为之奋斗一生的志向,不就是如此吗?
岳父和我父亲的家世,足以安稳富足的过一生。
可父亲为了他的志向,舍去了性命,岳父为了志向,承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一切。
只要我们一代又一代人,都朝着这个目标坚持不懈的努力,早晚有一天能开创盛世。”
白冉笑道:“希望有这么一天!
有国才有家,只有国家强大了,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不然,世家也未必能安稳的过一生,就像徽州叛乱,叛军杀死的不都是世家子弟吗?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越是世家子弟,越该担起更多的责任,世家大族的子弟若只顾享乐,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就完了。
你想想看,普通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几个读书识字的?
无人为国效力,所有人都得当亡国奴。”
赵昀点头。
白冉道:“我与你父亲其实一样,你父亲为国战死,死的惨烈而悲壮。
我虽还有命在,却也带累了一家人,若没有你和十九,还有可能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带累子子孙孙羞于姓白。
可是,我从没有后悔过,我想你父亲也是。”
“将军以战死沙场为荣,这是为将者的宿命。
小婿觉得,岳父的一生更不容易。”
忍辱负重苟活于世,比死更让人难受,岳父为国为民倾尽一生,却被自己最爱的子民误解谩骂,最后不得不用这种方式退出,这让赵昀心里特别不好受。
白冉轻轻一笑:“都一样,不过是方式不同而已。
人若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能忍受命运加注给自己的一切。
求仁得仁,又有何怨?”
白冉轻吟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赵昀释然一笑:“岳父,小婿实不如白苏多矣!”
白冉一本正经的道:“不瞒明轩,老夫也不如十九!”
“哈哈哈哈……”
翁婿两人齐声大笑,引得地里的农夫全都停下手里的活,抬头往这边看,两人浑不在意,依然边谈边笑。
走到自家地里,白冉指着整齐的庄稼,语气骄傲的道:“明轩,这就是你几个哥哥种的,不比别家的差吧!”
赵昀颔首大笑:“何止是不差,依小婿看,比别家的庄稼还要好上几分。
地头还种着菜,那边还种着瓜,这些菜和瓜都是咱家的吧!”
“是!”白冉说着就走到瓜田里,摘了两个甜瓜,递给赵昀一个:“你尝尝,早上摘的甜瓜水分大,又脆又甜!”
“多谢岳父!”
赵昀行军时脏累惯了,一向不讲究,大手拍了拍上面的土,就咬了一大口:“嗯!真甜!”
白冉早已经习惯了在地里吃瓜,拉着女婿坐在地头,边吃瓜,边拉呱:“你几个哥哥不许我做农活,可我老歇着,也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我见他们侍弄瓜秧很简单,有一次趁他们都忙着干农活,就学着他们的样子给瓜秧打尖。
打尖就是给瓜秧掐顶,种甜瓜得经常给瓜秧打尖,不然就只长瓜秧不长瓜。”
“小婿明白了,打尖是为了控制瓜秧的长势,不能长瓜秧了,就只能把养分流向到长甜瓜上来。”
白冉赞道:“聪明!给瓜秧不断的打尖,叫憋瓜母,就是为了控制养分流向。
瓜秧控制住了,瓜花开的更好,甜瓜就坐实了,一串一串长。
我寻思着,打尖又累不着人,干吧!能替孩子们干点就干点,等你大哥他们看到跑过来,我已经掐了大半块瓜田了。
我未等他们开口就说,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这个累不着人,以后瓜地就归我管了!
结果,几人面面相觑,表情很不对劲儿。
我一问才知,原来打尖也有讲究,得先掐脆瓜,后插甜瓜,不然手上沾的甜瓜秧的汁水,能让脆瓜变苦,我一番乱操作,把他们辛苦种的脆瓜,全给变成苦瓜了。
我浑然不知,还以为自己能的不行呢!”
赵昀哈哈大笑:“小婿也是第一次听说,瓜秧竟会互相传染!
这不怪岳父,怪几个哥哥,谁让哥哥们不给岳父说清楚呢!”
白冉笑道:“你几个哥哥也这样劝我,怕我不高兴,竟一反常态的支持我管瓜地。
还说即便脆瓜变苦了,也是苦瓤不苦皮,挖掉瓤照样能吃!”
“哥哥们真孝顺!”
“现在,我不仅会侍弄瓜田,还会侍弄菜地。”白冉指着菜地里的一畔韭菜道:“这些韭菜是我亲手种下的,韭菜是蓿根,种下后能一直再生,一年能割好几茬。
豇豆秧也是我架起来的,胡瓜(黄瓜),胡葱(葱),落苏(茄子)应有尽有。
咱们一会儿摘些菜回去,让你嫂嫂给你做顿饭,尝尝她们的手艺,也尝尝老夫种的菜。”
赵昀看到韭菜,想起了白苏给他包的饺子,顿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把吃过的几次饺子跟岳父讲了一番。
最后还拍着胸脯道:“小婿记的步骤,回去跟嫂嫂说说,让嫂子帮着,给岳父亲手包顿饺子吃。”
白冉大笑道:“好好,能吃到明轩亲手做的饭,也是此生幸事啊!”
马氏正上愁做什么饭招待赵昀好,听赵昀讲述完,立即来了兴致,笑道:“你大哥从徽州回来,还对我们说了一遍,只是他不知做法,听起来也不难。”
白晖举手道:“我知道怎么做,离京时姑姑就给我们包的饺子,还是我烧的火呢!”
张氏咧着嘴啧道:“哎呀,你姑姑怎么让你烧火啊!这厨房是你进的地儿吗?
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明轩也是,你怎么还知道怎么做饭,难不成你也进过厨房?”
赵昀点头笑道:“进过!”
张氏不可置信的瞪着眼:“这……这……,十九不会让你也烧过火吧?”
赵昀笑道:“没烧过火,跟白苏一起在厨房包过饺子。
只是小婿包的不好!”
张氏的表情像被雷劈了一般:“啊?还亲自动手做过?
这……这……”
十九竟让当朝大将军进厨房做饭,这要传出去可如何是好啊!
看来十九小时候确实是没教好,回京以后得重新教教她为妇之道才是。
张氏正暗中盘算着怎么教十九,白晖又语出惊人:“包饺子算啥,姑父还亲自给姑姑烤过鸡吃呢!
我父亲也知道,没跟您说过吗?
我父亲一定是忘了!
祖母,男子进厨房没啥,子由哥哥跟姑姑学的啥也会做,包的饺子好看着呢!”
张氏张着嘴巴,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事润儿怎么可能忘记,只不过是不想说罢了。
明轩也是离谱!
徒弟和侄子不敢违逆长辈,明轩怎么也这样?
顺着十九的意,丝毫不顾身份和形象,亲自下厨讨好十九,被晖儿和润儿知道了也不以为意,这得被十九迷成啥样了。
赵昀笑道:“岳母,您不必惊讶,我们当兵的会做饭是好事,出征时,啥事都有可能遇到,学会做饭,也是一种很重要的生存能力。
况且白苏包饺子时是在徽州宴请士族,以钦差的身份,为了筹集灾民的钱粮进的厨房,小婿当然也该陪着她。
您不知道,那顿饭筹了不少钱粮呢!”
张氏讪讪道:“哦哦,原来如此啊!我说呢,原来是为了灾民啊!
十九打小就心善,心善……”
还说自己是当兵的,你是兵吗?你是三军之将!就算剩一个兵,也不不可能让主将做饭吧!
还有烤鸡的事,让他手下的兵知道了,多损他的威名啊!
张氏正犹豫着怎么委婉的说说赵昀,白晖又道:“姑父,一会儿侄儿去买几个鸡,您给我们烤一次尝尝吧!
李友哥哥和朱信哥哥都吃过,时不时就对大伙炫耀一回,侄儿听的次数多了,早馋的不行了。”
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