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人的声音很是好听,正是王宜年特意安排,接任之前山羊胡的新任管家。
“恩,要他进来。”
王宜年躺在一女怀中,慵懒答道。
近来他极少出汇香阁,可分社上下还有王府内外的一切大小事务,皆已被他安排的妥妥帖帖。
“是。”年轻管家应一声,便出去了。
“李成拜见王爷!”
出人意料的,在大名府甚至在汴梁民间向来都横着走的李成,一进这屋,一见到重重轻纱后面那隐约的人影,便忙双膝跪倒在地!
“都监大人客气了,不必多礼。”王宜年轻声一笑。
“王爷英明神武,李成只是衷心敬佩。”李成谄媚的言道,不过倒也果然听话,站起身来。
“听说大人今夜便要出发?”王宜年一直未曾起身,只转头望着纱帐外。
“是,太师他老人家的生辰再有十余日就要到了,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事,李成回去,还要听从我家相公调遣。”
“哦,中书大人还有你们都有心了,我也会精心准备,到时为姑父送上一份厚礼。”王宜年声音依旧慵懒。
“王爷出手,必定非同凡响,非是我们下面州府所能及的。”李成躬着身子,谄媚之至。
不过跟着又近前一步,恭声道:
“王爷,此次来京,中书大人不只为太师他老人家提前备了份礼物,还有一份,是送给您的。”
李成说着,转头看了眼后面。
立即有三人碎步走了进来,人人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南海珍珠,西域香料,塞北灵芝,望王爷笑纳!”
“哈哈哈哈哈!”王宜年忽而开怀又得意的大笑起来,这次径直坐起身:“中书大人当真是有心了呀!回去之后,要替我好好谢谢大人。”
“王爷言重,我家大人每每也只恨不能亲来拜会而已。”李成更加谄媚。
“呵呵呵,好。”王宜年大手一挥,几重纱幕瞬间便被拉开。
李成见他缓步而出,忙又一下跪倒在地。
这次王宜年倒也没有阻拦,只傲然地走到他面前,背负着双手道:
“朝廷与地方,只有这般精诚团结,才能共同干成大事。礼物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心意,梁大人的心意,本王已明白了,我这里也刚好备好了一份厚礼,还要劳烦李大人你代为捎回去。”
“啊!这...”李成心中惊喜。
这王宜年,可是老太师极其宠爱的一个亲眷!
对他,可是比对他自己九个儿子当中的几个还要亲的多!
往年来送礼这王宜年见也不见,今年这...
“这下自家大人在老丈人面前的好感可就更加稳固了!”李成心中欣喜若狂。
不过嘴上仍道:“王爷何必客气?这不是折煞我们下面州府吗?要我们何敢承当?”
“呵呵,敢承当的。”王宜年却淡淡一笑,跟着又补充道:“而且,我保证你家中书大人会非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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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体统,毫无规矩!”
乡间别苑的正屋内,周侗却依旧在气呼呼。
他想不通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了?
怎么就能作风这么随意呢?
这还是陛下身边的亲信,皇城司的高级武官,连他们都这样不注重礼节,那宋军体系内的其他人还得了?
军队,没有铁一般的纪律,那还能叫军队么!
没有纪律的军队能有战斗力?
一时间,周侗的心中既是气,又为宋军的未来而大大忧心。
“噗。”可坐在不远处的许平见到他神色间那副复杂而又纠结的样子,心中却是大乐。
这老头的古板倒是和他那师哥种师道有点类似,都把“规矩”和所谓“体统”看的很重,甚至,和自家礼部的领导严怀忠老头儿都有点不遑多让了!
“唉!难道他们这一代人都是这样子的?还是说人老了以后就会变成这样?”许平不由心中感叹。
“咳,老先生,您不妨再接着说?”
王进怕周侗气坏了身子,忙在一旁小心翼翼道。
不过他心中也着实是好奇:
很多人交口称赞的蔡太师,当年究竟是怎么把金老爷子给害死的?
周侗似乎对他的师哥种师道意见很大,甚至于连见都不想见,难道,这和金老爷子的死也有关系?
“恩...”周侗努力平息了一下胸中怒火与担忧,方才大大皱了下眉,继续道:
“昔年,神宗皇帝与临川公相继过世后,变法失败,先师也由此心灰意冷,打算就此退隐林下,再不过问朝廷之事。
可就在他刚刚回到家乡义乌佛堂镇没半年的时候,自京师,却十万火急的送来一封信,一封,由蔡京写给他的亲笔信!”
“信中内容也很是简略,可说的,却是一件家国大事!
先师看过信之后,更是气的拍案而起,当时便要飞回京师!”
“哦?”周侗的话一下又吸引到了许平和王进,两人都屏息凝神的听着。
不用说,这封信,正是导致金台最后惨死的主因!
“这封信发过来的时候,朝堂之上已经经过了差不多半年残酷的清洗——保守的旧党对变革派新党的清洗!”周侗沉声说着:
“如果只是党争也就罢了,先师本就不愿再参与朝中的蝇营狗苟,可当时的旧党首领们,他们,他们竟然卖国!”
周侗声音激愤,许平和王进也瞪大了眼睛。
“那时候新皇刚刚登基,一切国事皆由太后听政,西夏人也正于此时有使来朝。
他们尤其指责我大宋于神宗皇帝在位时无故侵犯,导致他们丢失了边境二百余里地的五座城池,此来,便是正式要我大宋归还所有侵占的西夏城池,并要求我们写国书向他们西夏道歉,另外还要增加每年十万的岁币。
否则,便大举攻宋!”
“我可去他妈的!”周侗话音刚落,许平心中不觉怒火顿起,控制不住便一拍座椅大骂一声。
“蛤?”
周侗和王进不由一愣,都被吓了一跳。
这怎么还直接骂上娘了?这么激动的吗?
尤其王进,怎么也没想到平日看起来温文柔弱的许大人,这个年轻的官员,竟然还会骂人!
“阿,大人...”王进想劝许平收收火气。
毕竟礼部员外郎啊,还是天章阁大学士,这要传出去岂不是有碍观瞻?
“他们凭什么要我们归还?那他们侵占我们的国土又可曾说过要归还了?”许平心中激动,不觉已经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