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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并没有因为秦景和宜安公主的真情而受到感动,就此减弱。

秦景建议公主去码头附近一直亮着灯的客栈里坐一坐,暖暖身子。宜安公主摇着头,拒绝了他。她拉着担心自己身体的秦景一起在冰天雪地中,随便在码头供人休息的凉棚下找个位置坐下。

公主的目光全在秦景身上,听他说完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虽然之前小郡主的侍卫季章已经大概向公主说明了情况,但是季章是偷听,不在现场,总有听不全的。公主听得没那么明白,大多是靠自己连蒙带猜才拼出事情真相,这和秦景说出来是有区别的。

秦景很快说完了话,“……所以,属下要南下去万潮村,跟阿月妹妹见一面。”

他说完了,见公主没回话,侧头看出,对上公主痴望的目光。他一顿,面色有些赧然,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公主娇娇道,“你刚才说‘我’不是说得挺好的嘛,干嘛又改口了,又成了‘属下’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口不对心啊,啧啧。”

秦景被公主说得脸更烫了,他看着棚外大雪,沉默不语。他以为自己要在雪地中等很久才能等来宜安公主,她要追他,肯定不会坐慢悠悠的马车。以公主的急性子,一定会走水路。所以他在这里等她,希望可以等到她。

他不知道她来的这么快。

当他看到公主站在码头,背影纤瘦,洁细如月。他的眼底,好像就只能看到她;他的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他是那么不可置信,双眼潮湿,血液急流。他不敢相信地试着喊她,没想到真的是她。

她回头回得很快,飞雪浮在他们之间,那个姑娘一眼就看到他。

公主待他这么好,他又怎么能做到如平日一般冷静呢?口误,在所难免。

秦景又开始劝了,“雪大了,公主回去吧。”他时刻记得公主现在正发着烧,却和他在这里坐这么久。

宜安公主叹口气,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她低头看着青年的眼睛,吸口气,态度认真,“秦景,徐姑娘的事情是我错在先,你怪我是应该的。”她看秦景有打断自己话的意思,特别强硬地捂住了他嘴不让他说话,自己把话说完,“还有之前下药,也是我不对。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两件事,我不防再向你坦白一件事。我说了,总比你日后自己发现了好。”

公主盯着秦景的目光有些紧张,心如擂鼓,连吸好几口气。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她要信任秦景,她不要总是在第一时间怀疑他。她要给他真诚,她要相信他是心向自己的……想想前世秦景为她做的事,想想现在秦景为她做的事。

在常年的自我催眠中,宜安公主的性格有轻微病娇,很难信任人。在预测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她想到的就是把即将伤害自己的人先反伤害。她被背叛怕了,她害怕这种事情。

公主以自我为中心,很难去考虑别人会怎么想,她也从没觉得自己有错——我已经这么可怜了,被前夫背叛到死,在我根本没意愿的前提下被迫重生,还常日生病……让我作一作,你又不会死,有什么关系呢?

只有在遇到秦景后,公主才在他的影响下,不断地心虚,不断地意识到自己会伤害他。

她要克服自己这个心理,要克服自己总想对付秦景的病态想法。公主要花远大于别人的力气,给自己心理做好久建设,她才能去相信秦景。

现在,公主就在学着治愈自己,学着把事情放开,交给秦景去做。她是带着害怕带着惊恐,颤抖着一颗随时想逃的心,去强迫自己上前,拥抱他,关爱他——“秦景,庄宴……庄宴之所以留在我身边,是因为他长得像你。”

秦景目光微凝,黑眸紧缩。他与公主对视,公主破罐子破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任他看。

“嗯。”这就是秦景沉默了许久后,在公主觉得空气都冻结后,给出的回答。

轮到公主惊讶了,“难道你早看出来了?”

“没有,属下只是觉得庄宴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公主一说,属下才知道。”秦景平日除了教庄宴练武,并不是太关心庄宴的日常。再说庄宴只是一个小孩子,就算秦景觉得他脸熟,也没有兴趣去调查一个小孩子。况且,这个孩子还是被公主捧着长大的。

他喜爱公主,对公主喜欢的小孩子,心里也是无条件接受的。

公主快要被秦景的宽容给感动哭了,搂着他肩膀,眨动湿漉漉的眸子,声音有些塞,“不问我之前不认识你,为什么庄宴会长得跟你像?不问我到底是庄宴长得像你,还是你长得像庄宴?”

如果她是秦景,她一定会心里有根刺。幸好,秦景不是她,他远比她宽博包容,如海一般深厚。

“那并不重要,”秦景语调静凉,他伸手为公主收拢斗篷,“眼见未必是事实,耳听也未必是真相,应该相信自己的心,感觉不会骗你。”

他话说得这么严肃,公主却一下子乐了,低头与他额对额,调笑道,“感觉?你是说你感觉我心里有你?还是你心里有我?能给个明确答案不?”

秦景垂着眼睫,唇角颤几下,脸都红了一遍又一遍,他还是说不出来。

公主舍不得逼他了,有些人,做的总比说得多,说不说那些甜蜜的话,其实根本不重要。公主自己都不是很在意。

她转头看天地风雪,抱紧怀中的秦景,“秦景,你去万潮村吧。跟徐姑娘好好说清楚,她嫁不嫁,我都有办法帮她圆过去。然后你要尽快回来,你放心,我会有办法让你留下的。就算他们不让你留,大不了我们一起走好了。谁在乎呢?你一定要在过年前赶回来啊,我都没和你一起过年……”

她停住,语气有些伤感。

宜安公主是和秦景一起过过年的,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总是不记得,不去想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来。那是她人生的一部分,秦景却不知道。

她都有些嫉妒秦景了——不知是福。有个对你这么好的公主殿下,你真是走运了。

公主自觉自己话说得这么温柔,秦景不说深情款款地回应她,起码也得感动一下啊。但事实上,秦景一直在挣着往后退。在她说话期间,他虽然不敢大力推开她以伤了她,但他一直在努力挣扎向后倾。

公主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的无力感,怒道,“你躲什么?你听到我说什么了么?”她真是温柔不了一刻钟,就要原形毕露。

秦景手推着公主的肩,在公主的怒火声,很艰难地抬起头。夜雪照的四周有些亮,公主看到他眼下一片粉红。他声音沙哑,“公主……你不要……不要……”

“我不要什么?”公主不耐烦道,他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清楚。

“你的……胸……”秦景依然说得很艰辛,他的脸更红了,低下了眼,不看公主。

公主茫然,垂头观察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方才非要抱着秦景,因她站着、他坐着,这个姿势楼抱起来,就成了她强迫秦景……埋,胸。

青年的脸就靠着她柔软的、挺翘的两座玉峰,呼吸间全是绵软温香。

公主顿时有些尴尬,脸也有些红。奇怪,她平时调,戏秦景时挺顺手的,原来她自己也有脸红的时候啊。这是好事,说明她总算彻底走出陈昭的阴影了。她不再是需要秦景而留下他,她终于开始爱上他了。

公主有恶趣味,她看到有人低着头、窘然得不行的样子,自己就不紧张了。

她强声,“你这个人真是不懂惜福!这么好的福利你还往外推,你真是傻子。”

秦景垂着头望着地面,被公主训斥一通,不言不语。

一会儿,侍卫长张冉硬着头皮来打断公主和秦侍卫的甜蜜腻歪了,“公主,跟船夫说好的时辰到了,您看?”之前公主让张冉去谈船家,谈好后遇到秦景,公主就把开船的时间延后了半个时辰,好给自己留下与秦景说话的时间。

公主一愣,点了点头,“那就上船吧。”

她依依不舍地送秦景上船,提醒他,“过年前你一定得回来!”

“嗯。”所有侍卫都陪着公主站在码头给他送行,目光炯炯,秦景有些不自然,尽量神情淡泊,随意点了点头。

公主不满意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严肃道,“你要是不回来,我会发生什么事那可说不好。”

秦侍卫顿时抬了抬目光,“公主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要是过年不回来,我身娇体弱,也没有力气南下找你。我就认为你抛弃我了,直接把自己吊死在悬梁上好了。你要么抛弃我到底,彻底忘了我;要么看在咱俩的情谊上,到我坟前拜一拜。”

“……”侍卫们听到公主威胁的话,直抽嘴角。宜安公主还是这么作,这么不可理喻,真不知道秦侍卫怎么受得了公主。王妃居然担心身份地位不配……她怎么不想想她自家女儿的怪脾气,有几个男人受得了啊。

同是侍卫,大家都很支持公主和秦侍卫在一起。秦侍卫能应付公主这么难搞的人,本身就是一种本事。再说人家武功也不差,配上公主,是给这些同做侍卫的长脸啊。大家还等着看秦侍卫调任升迁,打败贵族公子,迎娶公主,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呢。

只有秦景真正的听进去了公主的威胁,他向来对公主的每句话都严正以待。秦景脸有些黑,一字一句道,“公主放心,属下一定如期归来。”

公主满意了,挥挥手,“去吧。”

这是她让秦景走的,而不是秦景主动走的。同样的行为,意义却完全不同。

秦景上了船,船一点点划开,离开码头。他站在船头,面向公主,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她。

他看到公主泪眼汪汪,捂着帕子哽咽,“秦景,你这个狠心的人……山水迢迢,归期不知何处。你就这么抛下我走了?”

“……”秦景耳力是真好,他听了公主的话,身子一僵,差点从船头摔掉下去。

秦景不敢跟公主演这场情意绵绵的戏了,他还是抗打击力不够,怕自己撑不住。秦景转身进了船舱,冷静冷静,让公主一个人慢慢作吧。

公主恨恨地瞪着眼,看秦景那么坚决地走了,她都没说完呢!她咬着后槽牙,想半天,“回去吧。”

趁自己还没有倒下去,还有力气,回去给自己的亲人好好上一课——有些人,是她的死穴,他们不该动。

☆☆☆

平王妃的奶嬷嬷在王妃嫁人前,就跟着王妃;嫁人后,因为王妃给的体面,她在王府地位也不低。奶嬷嬷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当众打脸的一天。

冬日天冷,大雪不住,奶嬷嬷年纪大了,早不能给王妃守夜了。王妃赐了她单独的屋子,她夜里一个人睡得稳当。

大半夜,外面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奶嬷嬷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谁啊?”她看看天色,外面天还没亮呢。

是不是王妃有事召唤?

这么一想,奶嬷嬷赶紧爬下床去开门。

但她速度不够快,在她下床的时候,一把匕首从门外缝中插入,劈开了里面的门栓。外头有人脚上重重一踢,门就被踹开了。

门口数侍卫举着火把,火光映着飞雪,照着少女清艳的面孔。

宜安公主穿着雪狐斗篷,手中拿着一把刃亮得发光的匕首,走了进来,带着外头的冷气和雪花。

“公、公主?”奶嬷嬷诧异,心里有些发突,连忙给公主请安。

公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逼她仰起头。奶嬷嬷看到公主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晕,眼下有血丝。公主看人的目光,透着寒气。

现在,宜安公主就勾了勾唇,声音冰如雪,“娘动我的人,我就动她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心痛,什么叫难过,我现在就让她知道!”

“公主,你在说什么……”奶嬷嬷慌了,连忙为王妃说话。

公主一把推开她,将屋子环顾一周,手上接过身后张冉递来的火把。在奶嬷嬷求助的目光中,公主手上一扬,一把火就从她手中飞了出去。

公主道,“拿桐油来!”

众人不敢动作,只能看着公主当着他们的面,接过一桶又一桶的桐油,泼在了大火上,让火势迅速加大。

“公主!”奶嬷嬷尖声。

宜安公主道,“带她起来!”她也尊重娘的奶嬷嬷,她也知道对方是为她好。只是她最讨厌有人不顾她的意愿,强行为她做决定。

她是公主,她连自己的人都保不住吗?!她不信!

“那么大的雪,你们就让秦景那样出去。他在雪地里冻了多久,现在你们就陪着他一起吧!”公主幽声。

带走了奶嬷嬷,公主又让张冉带路,去了侍女住处和侍卫所,带走了和这件事有关的人。这么大的动静,府上都受到了惊动。只有公主对平王妃院子下了死令——

“谁敢进去跟我娘传话,我就杀了他!”

宜安公主身子虚弱,得靠着扶着才能站好。但她手上拿着匕首,看人的目光幽冷,带着上位者的高贵倨傲。王妃院子里的人吓得战战兢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谁也不敢主动去告诉王妃发生了什么事。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宜安公主带着参与此事的一干人,一起跪在了雪地上。

平王得知大女儿闹出的动静,只站在屋门前,幽幽地盯着平王妃的院子看了两眼,摸摸下巴,“看来宜安这是真生气了。”

他语气不冷不热,带份看热闹的心情,让下人不知道该怎么揣摩。

平王看了一会儿,没有接到女儿直闯王妃房舍的信息,觉得无趣,打个哈欠,又慢条斯理地晃回屋子,准备继续去睡了。

“王爷,您不管公主吗?公主这样,是大不孝啊!”有手下鼓着勇气道。

“啧,母女哪有隔夜仇。宜安是求她娘,又不是要弑母,哪来的大不孝?”平王目光静静地看那人一眼,“挑拨离间啊,拉下去打四十棍吧。”

众人一惊,普通人打四十棍,能不能活命,得靠运气啊。

大公子刘既明也有自己的人脉,也得知了宜安公主的动静。他眸子幽暗,“看来秦景真是不能动。”

感叹完了,他也关上门,让人封上了自己这边院子,不打算管那边的事了。他在府上地位尴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郡主刘郁静则是一直都没有睡,强撑着眼皮子,等大姊那边的动静。听到大姊带人跑去平王妃院子里下跪了,小郡主一下子兴奋地窜起来,也出去看热闹。

她被院子里的人使命拦住,“郡主,您是怕王妃不知道是您给公主传的信吗?能少掺和就少掺和一点吧。”

想起娘严厉时候的样子,刘郁静脖子一缩,有些胆颤了。她伸长脖子,盯着远处的火光看,又开始羡慕嫉妒大姊的公主出身了——

“做公主就是好啊,家里地位不够,可以用身份往上凑。今天要是我跪在娘那里,肯定被人抓起来一顿打了。”

不过转瞬,小郡主又乐了,“我还挺想看大姊能走到哪一步。”

平王妃翌日醒来,就发现了自己院落的动静。她面色铁青,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出了门,就看到院子里,跪在雪中的宜安公主,还有奶嬷嬷等人。

“宜安,你这是威胁我吗?!”王妃气得脸白。

宜安公主在雪里跪了小半夜,也就是硬撑着才能到现在,她内里早就垮了。听到娘说话,她抬眼,眼前已经有些发黑,嘴上却强硬道,“我说了不许动秦景,就是不许动!娘你不在乎别人,也不在乎你的奶嬷嬷?”

“看她这么大的年纪,在外面跪一夜,你心疼不?我找到秦景的时候,和你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只是个侍卫!你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你为了他顶撞我?”

“那你直接当他是侍卫好了!你不要见他就好了!你干什么要把他赶走?”

“侍卫?他只是个侍卫吗?有像他这样得主子眼的侍卫吗?我是为了我自己吗?!宜安,你知不知道你在毁自己?”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可我本来也不怕。我说了秦景是我的人,谁都不能碰。那就是不能碰!你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我就做给你们看!”

“宜安,你敢!”

“你是我娘,我不能说你是错,你本来是为了我。但是我不喜欢这样的好——如果你非要这样,我只能离你远远的,让你冷静一下。”

宜安公主起身,面色惨白,眸子幽黑。她扬着下巴,不服输地与平王妃对视。公主转身,向外走去。

平王妃看着她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她恨恨地想着自己的一番苦心,难道她是为了自己吗?难道她不是为了宜安好吗?为什么不听她的话?为什么这么威胁自己的娘?

宜安真是太不懂事了,她真是太宠宜安了!

好吧,想离家出走,那就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突然,她看到女儿身子一晃,向下摔倒了。

“公主!”众人惊恐地围上去。

“阿离!”平王妃眼皮一跳,也顾不上之前的生气了,匆匆奔下台阶就去抱女儿。

“阿离?”平王妃拍拍女儿白得过分的脸颊,女儿脸颊烧得滚烫,可是她在自己这里跪了半夜!

平王妃又怒又急又担心,为了一个秦景,宜安做到这个份上。是不是她杀秦景的话,宜安就直接在她面前自尽了?

她连忙让人带公主回去,自己也跟上,看太医们连番诊治。不出所料,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宜安公主的小病成了大病。如无意外,太医们就要在平王府里呆半个多月了。

太医们委婉建议:再这么下去,公主身子受不住。

平王妃扶着奶嬷嬷的手回去,她身子忽冷忽热,时时地想起刚才,女儿躺在她怀中,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的脸那么白,手那么冷,身子那么瘦,呼吸那么弱……王妃将手放在女儿鼻端,她那时多害怕感觉不到女儿的呼吸。

在屋中垂坐半晌,奶嬷嬷给王妃端上热茶,她看到平王妃目中潮湿。奶嬷嬷心中一叹,多少年了,平王妃都没这么激动过。

平王妃喃声,“宜安太不听话了。”

奶嬷嬷不知道说什么好,之前就因为她帮着王妃,公主就烧了她的屋子。这个小姑娘的脾气太坏,根本制不住。

平王妃手撑着额,“打蛇打七寸,她可真是点中我的死穴了。”平王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自己女儿的命开玩笑的。

她之前还愤怒地想着宜安这么不懂事,想离家那就走吧。可她现在却想,女儿呆在她眼皮下都能病成这样,呆在外头,那该怎么办?

天下父母嘴上说得再狠,都是拿儿女没办法的。

奶嬷嬷轻声,“王妃,要不还是算了吧?让王爷看看,能不能给秦景个一官半职。公主既然喜欢,就成全公主吧。”

“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我不是都成全她了?就是这次不行!”平王妃疲声,“你让外人怎么说?秦景什么身份?他以前是陈世子的影卫啊。公主跟陈世子联姻,姻缘没成,却和陈世子跟前的侍卫走一起了。这真是笑话!”

奶嬷嬷叹口气,平王妃就是这样,她高贵冷艳,她重面子。平王府因为平王的荒唐,在外面没少被人看笑话。但平王妃为王爷周旋,什么都能硬撑下来。只是事情一落到自己女儿身上,平王妃就有些受不了了。

她希望给女儿最好的,什么都要最好的。秦景肯定不在那里面。

“可公主都这样了,王妃还要跟公主斗下去?”公主的半条命都快被折腾没了啊。

平王妃沉默良久,揉着额头,“我是不能再动秦景了,我再碰秦景一下,宜安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疯。”

“那王妃是想?”

“容我想想看。”平王妃觉得头疼,一抽一抽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针对秦景了,不能再刺激宜安了。那些太医们说话说得委婉,可却在向她心里头扎刺。

她养大了十五年的宝贝女儿,难道是短命之相吗?她决不允许!

宜安公主病了半个月,好歹赶在过年前,把病养好了。小郡主在她病床前嗑瓜子,撇着嘴嘲笑她,“你每次都这招,娘还每次都认输。”

平王妃这半个月来,亲自跟公主谈了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公主安心养病,公主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宜安公主不客气道,“什么叫每回都这招?你个告状经有什么资格说我?”

刘郁静气得把瓜子扔到公主身上,“我告状经?不是我,你能追上秦景吗?你不谢谢我,还骂我!”

“这是你对待公主的态度吗?”公主抹掉锦被上的瓜子,“你进来时跟我请安了么?没有吧?来,给我请一遍,懂不懂礼数啊你。”

“……”小郡主气得想挠姐姐一脸,可她看来看去,姐姐一副病弱的样子,还真下不去手。小郡主跳起来,往外走,“我走了!不想理你了!”

“你站住!”

“我才不怕你呢,就不站!”

公主笑盈盈地支下巴,“我回来时给你带的礼物,你不要了吗?我现在免费赠送给你哦。”

刘郁静怀疑地回头看姐姐,她这么好心?就一份礼物,被姐姐藏了一个月,一会儿要她花银子买,一会儿花银子都不卖了……小郡主都快被姐姐气死了。

公主向她招手,“过来过来,我告诉你到哪里去兑换。”

“还要兑换?”小郡主惊讶,将信将疑地走回姐姐身边。

她才到床边,就被公主一把拉住手腕,把她扯到了床上,挠向她咯吱窝。小郡主尖叫,慌慌张张地往床下爬,“救命啊……哈哈……救、救命……大姊我不敢了……哈哈哈……来人啊!”

在和妹妹的打打闹闹中,宜安公主终于能下床了。再过十来天就过年,这天,宜安公主和小郡主被叫过去,向她们的大嫂行礼。

刘既明带着妻子张氏,向父母请过安后,又来和两个妹妹交流感情。张氏是朝上御史大夫张大人家的小女儿,两年前嫁给刘既明,便一直跟着刘既明住在平州。张氏有些怕自己那个高冷的婆婆,对丈夫的两个妹妹却是很喜欢。

“听夫君说公主前几天病才好,怎么能又出来吹风呢?该我去看公主才好。”张氏性格温柔娴静,拉着公主的手轻言细语。

小郡主和大哥的关系不亲,却挺喜欢这个脾气好的嫂子。因为娘和姐姐都很凶,一个是用冷暴力欺负她,一个是各种拿她玩,刘郁静见到这位温柔似水的大嫂,都快感动哭了:原来世上还有对她和颜悦色的女人啊!世上的女人不是都像娘和大姊那么可怕啊。

现在看张氏拉着公主说话,小郡主就不甘心地凑过去,“大嫂,我也病了啊,你怎么不问我?”

张氏惊得呆了一瞬,“你也病了?”她都忘了小郡主也会生病的。

公主立刻嘲笑妹妹,“大嫂你知道她怎么病的吗?我不让她跟我睡,她非要凑过来,踢都踢不走!第二天她就病了哈哈。”

刘郁静脸红,“对!大嫂,她还踢我!”

张氏被这两个妹妹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左右安慰。偏偏这两个一边跟她说话,一边还互相揭底嘲讽。张氏微笑着看:她心里有些羡慕公主和郡主的感情。因为自己娘家的姐妹之间,往往猜忌争斗,互相算计,哪里能留得住这么纯粹干净的感情呢?

张氏就此陪着丈夫留在平王府过年,她有些诚惶诚恐,因为婆婆往日从来不提让他们回来。别人家侍奉婆婆很辛苦,自己这边,婆婆不需要她侍奉,她也慌张。她不知道平王妃的脾气就是这样,以为平王妃是不喜欢自己,为此还难过了许久。

今年回来后,张氏就尽全力帮着平王妃整理年货,准备过年。平王妃每次要做什么,张氏都抢在之前。

平王妃冷眼旁观许久,一次跟宜安公主道,“她有些怕我?我没说过她吧。”

公主笑,“娘你天天这样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样,别人做什么你都不闻不问,不发表意见。大嫂怕你,多正常啊。谁不怕你?”

平王妃冷淡看女儿,“你若是怕我,倒好了。”

公主便沉默,她出神地望着窗外:要过年了,秦景还没回来。

她一日日地数日子,都数到除夕了,依然没等到秦景。

公主一边被催着去前头吃饭,一边回头吩咐木兰,“给我找三尺白绫。”

“啊?”

“回头上吊用呢。”

公主轻飘飘走了,留下欲哭无泪的一屋子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