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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翌日,秦景醒来。

屋外有风,铁马叮当作响,亮了一夜的华丽宫灯有微火透入屋中。

屋内红纱帘幔层叠,光线有些暗,床顶金纹流波,流苏璎珞编制的方结垂落而下……秦景有片刻茫然,这不是他熟悉的环境,他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

然后他想起,哦,这果然不是他住得起的地方。

他成亲了,这是公主的地方。

秦景以前当然也常睡公主的房间,不过每回他天亮前都会悄然离开。在公主的床上睡得这样沉,醒来后还有些晃神,这于秦景来说,绝对是新奇的体验。

以前他总怕自己被公主的侍女们看到,今天却不必那样担心。

秦景身后拉起纱幔,想去看时辰,却又停住,看到帘后隐约的人影。秦景头还有些疼,哑着声问,“公主?”

“成亲后就叫我‘阿离’好了,不必喊我公主。”纱帐从外扯开,宜安公主的面容映入他眼中。

公主只着中衣,如绸缎般又黑又顺的长发铺至脚踝,她肤色雪白,面孔明艳,坐在刚醒来的秦侍卫床头,冷着一张脸。

秦景撑了一会儿头,再看向公主时,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公主是坐着的,他却是趴睡的姿势,这让秦景很不自在。从来都是他等公主,还没有反过来的道理。

秦景想起身坐起,却发觉自己上身什么也没穿,仅着一条亵裤。幸好有锦被盖着,不然秦侍卫得尴尬死。秦景停顿下来,就依着之前的模样,仰头看公主。

他发现自己之前真没看错,昏沉的光线中,宜安公主的脸色一点都不好。

“怎么了?”秦景问她。

“我的婚礼!”他一问,公主就想疯了。她比秦景醒的早,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的脾气,秦景问她,公主就掩饰不了自己的郁闷,“我的婚礼!没有拜堂、没有合卺酒、没有闹洞房……什么都没有!”

“有的。”秦景淡定道。

“那全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公主气不过,张牙舞爪扑上床去掐秦景。

她更气的是,“连洞房花烛都没有!”

“咳,”秦景眼神飘忽,“公主醉了。”

“明明是你的问题!”公主很悲愤,斥责秦景。不要以为她喝醉后就什么都不记得,她记得可清楚了。

就算喝醉酒的公主,对秦景也是上下其手,垂涎心不减,可她的新任驸马特别不配合。

公主尤记得昨晚,在院子里折腾众侍卫的她被秦景硬是抱回了屋子,被喂着吃了点儿东西。秦景问她,“还饿么,渴么?”

公主坐在他怀里,不耐烦地一个劲摇头,觉得这个人可真烦。她涎着口水,手伸到秦景衣襟里去乱摸。哪里顾得上别的,满脑子都是“睡了他”“睡了他”。

秦景在这时候的公主眼中,就是一块上等好肉。她蹲在旁边流了口水流了一箩筐,等得不就是现在?

秦景把她的手拿出来,又抱着她去净房洗漱。一路上,公主一直努力地仰头亲他,从下巴到脖颈,再往下……

那一段大约就是锦兰在外头听到的乒乒乓乓不断的时间。

公主那时候完全被欲,火左右了脑子,她醒后对这段记得不太清楚。但她记得下一段!下一段,就是秦景帮他们两个匆匆洗了一下后,抱着她回床上。

如果你以为接下来是红帐掀翻、鸳鸯交颈、让人血脉贲张面红耳赤的场景,那你就得跟公主一样失望了。

秦景的“睡觉”,那就是单纯的睡觉。

他把帘子放下,将公主搂抱到怀里,盖上被子后,头一挨上枕头,自己就去睡了。

“……”怀里的公主啃他啃得不对劲,一抬头,就发现秦景已经闭上了眼。

她恼羞成怒,自然要把他挠醒,秦景却一点反应都没给她。她想自己爬起来玩,又发现秦景抱她抱得可真紧,无法挣脱。喝醉酒的公主脑子糊涂,都没想起来叫人。她就绿着眼睛,在一腔悲催心绪中,看着秦景睡觉……

“你赔我的洞房花烛!”现在公主想起来,就是一阵气。

有谁的婚礼像她这么独特吗?

新娘发酒疯到四处丢人,新郎睡得跟死猪一样……公主咬牙切齿地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

秦景浓长睫毛盖着眼皮,“属下太累了,抱歉。”

公主就一下子语塞,半天才道,“称‘我’,不必说‘属下’。”

秦景应该累的,在昨晚沾枕之前,他已经四天没有睡觉,铁打的人都经受不起。平王夫妇只考虑自己女儿的婚事,从来没想过秦景受不受得住。秦景既得撑着自己,还得照顾好醉酒的公主。那种辛苦疲惫,在一放松后,哪里还记得什么洞房?

公主已经在他怀里了,也不可能从他怀里逃出去继续撒酒疯,秦景终于可以放心地睡觉。这一放松,竟让他睡得这么沉,连公主早起了,他都不知道。

该起床了。

公主却按下他欲起的后背,“不用起,接着睡。”

“还没天亮吗?”屋中光线暗,真看不清楚具体的时辰,但是,已经有亮光透进来了啊。秦景疑惑,“不用向王爷王妃请安吗?”

宜安公主斜眼看他,“你是为了告诉他们,我们昨晚什么也没发生,所以才能起得这么早去问安?我丢不起这个人!”

“……”秦景默然,这本来就是正常流程,哪里丢人了?

宜安公主道,“我们下午再去请安。”

“……”秦景沉默看公主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公主恼羞成怒,又伸爪子挠他的背,“我这么体贴你,让你多睡一会儿,你不知道感激,还怀疑我用心不良?秦景,你给我认错!”

公主本来就是用心不良——他们之间昨晚明明什么也没做,公主非要让人觉得他们闹得很厉害。

公主忧伤道,“就算我不可能大战三百回合什么的,也得让他们觉得我是可以的。秦景,你别给我说漏嘴啊。来,我们串串词……”

“……属下累了。”秦景不想跟她串这种丢人的词,当即转移话题。

公主看着秦景,她当然知道秦景是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不过他确实好久没休息。在秦景睡着的时候,公主已经将秦景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比她上次见时,瘦了些,也黑了些。

秦景皮肤白皙,他一黑,就特别明显。

公主心疼,他一定受了不少罪。公主决定在婚礼这段时间,帮秦景补补身子。

公主温声,“我陪你一起睡。”说罢,她也脱下鞋袜,爬进床里面。

公主窝入秦景怀抱,调整好自己习惯的姿势,抬头,看他眸子暗沉沉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主这时才有了他们已经成亲的真实感——可以正大光明地抱着秦景睡,而不会被他推开。

成亲真好!

公主怀抱着美梦睡去。

成亲真好,可以一整天跟秦景关着门呆在屋子里,不出去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成亲真好,秦景别别扭扭地学着给她画眉,帮她梳头发,他学东西很快,对她又向来耐心,公主都打算把自己的全身上下交给他打理了;

成亲真好,她可以梳妇人髻,可以带秦景去参宴,自豪地把秦景介绍给所有人,而不用像以前那样,她在里,他在外;

成亲真好……

公主疑心她以前脑子一定是坏掉了,怎么会那么害怕嫁人。

嫁人后,秦景也没有变心,他还是很疼她的。

平王妃也很欣慰,觉得公主懂事了很多。看,公主终于不每天来烦她,反而去学着给驸马做膳,给秦景药补。

这中间倒是闹了个笑话。

公主跟庄老神医请教药疗,“我想给秦景补补身子。”

大概是对公主的没脸没皮太熟悉,庄老神医神情复杂道,“公主,适可而止。你们才刚成亲,日子还长着,你何必一开始就要榨干秦景?”

“……”公主呆了片刻后,恼怒起身,狠狠踹老神医一脚,“你不要这么龌龊!”

老神医被公主骂一通,才红着老脸反应过来:呃,他想多了。

因为公主和秦景刚成亲,秦景不可能立刻就回去军营。再加上公主去大哥那里哭诉了一排,让刘既明答应给秦景半个月的假期,抚慰好公主。

“半个月?这哪里够?!”公主惊道,一点都不满意。

“公主,前头军事吃紧,大家都很忙。”刘既明叹气,又不想跟公主说得太清楚,“最新的战略计划,和秦景关系很大,不能离了他。”

公主若有所思:是她转交给秦景的那封陈昭的情报信,发挥作用了吧?

公主只好失落地接受这个现实,不去浪费时间跟他们扯皮,转而把有限的精力全投入到陪伴秦景中。

换种说法,公主可劲儿地折腾秦景。

夏日午后,正是午睡时间,下人们都出去躲懒。四面竹帘半启,暖风入内,让屋中不那么沉闷。外间熏笼中放着小块冰块,散发着凉气。里间珠帘哗啦,墨香扑鼻。

帘子缝隙中,隐约看到里面竹榻上一趴一坐的青年男女。锦兰垫脚,看那里没什么事需要麻烦自己,就领着旁的侍女们一同出去,远远躲开,莫扫了公主的兴致。

里间,青年黑发未束,散在赤,裸健美的肩上,他伏在凉榻上,闭着眼假寐,却一直无法忽视背上的窸窣动作,又麻又痒。他声音沙哑,“好了没?”

“没呢,你别乱动啊。”公主口里咬着一杆兔毫,嘴都没怎么张,含糊应他。她手里还有一支更细点的毛笔,正低头趴在青年的背上,画着一幅画。

公主说要给秦景背上画一幅猛虎啸山图,这是夫妻情趣,只要公主不太过分,秦景都随她。

他们已经趴在这里半个时辰了……公主的画还没画好。

公主念道,“秦景,你要相信我啊,我的画技特别好,你让我画,比外头那些画师强多了。我要是死了,我做的画流出去,那价格绝对翻倍涨。”

“你再提‘死’,就不要画了。”秦景作势要起身。

“哎你别动别动!”公主慌慌张张地去抱他的腰,“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别紧张啊。”公主笑盈盈,“你还活着,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啊?”

怎么也得拉着你一起走嘛。

两人又腻歪了半个时辰,公主才收了笔,“好啦。”公主满意地欣赏半天,痴痴笑起来。

“让我看看。”秦景坐起。

他被公主按住,“画还没干呢,你继续趴着,不许动。”

好吧,一个时辰都等了,不在乎再等一会儿。

秦景继续趴着,公主俯下身,亲亲他额角,温柔道,“辛苦你啦。”

“秦景,你其实不在意容貌对不对?”

“嗯。”

“变丑了也没关系对吧?”

秦景扭头看她,“公主又要做什么?”

公主干笑一声,“随便问问而已,我怎么舍得你毁容呢,我最爱你的脸啦。”

过一会儿,她又小声跟他念,“秦景,男人都不小气,对不对?”

“……”

“你心怀那么宽广,我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肯定不生气,对不对?”

“……”

“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我是你妻子,你要疼我嘛,对不对?”

“你到底在我背上画了什么?”秦景猛地坐起,伸手去拉公主的手腕。

公主娇娇弱弱的,秦景反手一扯,就把身后的公主拉到了怀里。公主“啊”一声尖叫,两手都被秦景制住。

“锦兰,取镜子。”

“不许取!秦景,你敢不听我的话!”

“取镜子!”

……在公主单方面的争吵中,锦兰指挥小厮把堂屋那屏新订做的一人高的铜镜搬了进来。她随意一瞥,看到公主被秦侍卫搂抱在怀里,又是踢又是咬又是威胁,秦侍卫上身没有穿衣服,背着他们。

点穴后人体血液流动不畅,旁人尚觉得不舒服,公主这样虚弱的,更是难受。秦景只有到万不得已、公主实在不听话的时候,才会点公主的穴。每回点穴后,还会帮公主推拿活血。

这时候,公主在秦景怀里挣得那么厉害,秦景只是两手制住她,不让她逃掉。

锦兰看到秦景的背部——她瞪大眼,然后直抽嘴角,飞快低下眼,掩住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看到的人,不止有锦兰。其他几个一等侍女随目一扫,也都看到了,众女嘴角都微抽着,低下头。

等人都退下后,秦景才去看了自己的后背。

他只飞快扫了一眼,就回过了目光,与怀里的公主对视。

宜安公主盯着秦景平静的目光,搂住他肩,“你看,其实也没什么,对吧?我画的挺好的呢。”

“猛虎啸山图?”秦景神情淡淡的。

“虎在哪里?”秦景表情没变。

公主与他互看半天,噗嗤笑起来。

她笑如春水初生,眉眼柔软,靠着他脖颈不停笑。哪里有刚才挣扎的样子?分明一点都不怕他。

秦景面部柔和下来,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又问她,“哪里有虎?”

“有啊,母大虫就是啊。”公主笑靥如花。

秦景低头亲亲她嘴角,离开时又被她缠住,“还要。”

秦景背上,哪有公主口威风凛凛的猛虎啸山图?只有一位妙龄美人,翡翠衫,荔枝裙,坐在水边廊下看风景。她秀眉如墨,乌云低垂,眼似水杏,凝脂猩唇。画中的丽人别头直面,小风吹拂她颊边发丝,温柔似水。

那画的不是宜安公主本人,又是哪位?

公主见秦景并不生气,就放下了心。她之前不敢告诉秦景,因为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她在男人的背上画自己,是有自己的小九九。

虽然秦景现在对她好。但意外总是容易发生的。秦景眼里没别的女人,可不代表那些女人就看不上秦景啊,秦景长得多好啊,又这么厉害……

公主正想着,听秦景慢声道,“我不会背着你找女人。”

公主摇头,“秦景,你别多心。我没有不信你,我连我自己都不信,但我特别相信你,真的。”

“那你为什么这样?”

“因为世事难料啊。”

“……”秦景看她。

公主给他解释,“比如你走在路上,被哪家姑娘看中,当场把你上衣扒下来想上你。但一看到你背上的我,肯定就没兴趣了。”

“……”哪家姑娘豪放地在路上扒男人衣服?再说他有那么弱吗?

好一个世事难料。

秦景不言语,将公主放下,披衣起身。

公主扯住他衣袖,“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净室,洗浴。”

公主眨眼,一下就猜到他要干什么了。她一点都不着急,坐在竹榻上,手托腮帮笑,“你认命吧,洗不掉的。我专门找人配了药汁,这可不是一般的笔墨。”

“公主,必须洗掉。”秦景蹲在她面前,说服她。

公主“哼”一声,仰着下巴不理他。

秦景道,“我不希望我在军营里一脱衣,你被所有男人都看到。”

“……”公主大惊失色,面色惨白,如吞苍蝇般。

她忘了秦景在军营……她目光与秦景对上,秦景神情严肃。

公主嘤咛一声,扑入他怀里,“侍卫大人,对不起……洗掉!必须洗!”她红着眼道,“可是真的洗不掉啊。”

公主花了两天时间去找那所谓洗不掉的墨汁,之后又花了七天时间去找药汁洗墨。秦景摸摸公主沮丧的头,心里好笑。

公主幽怨道,“笑什么笑?我看起来像笑话吗?你已经开始嫌弃我了吗?”

秦景笑,他早就习惯了她的作——不光是作,每次作后,受伤的总是她自己。

他性格这么淡漠的人,每回都能被她的作给逗笑,公主也是挺了不起的。

公主哼着,伸手挠他——这个人太坏了!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把她笑得不行吧?讨厌!

公主前一天还骂着秦景“坏蛋”,后一天秦景要回军营了,她又呜呜咽咽地扯着不肯放人。被秦景好一通赌咒发誓,又一次十八里相送,秦景才搞定了公主。

这一次回军营,秦景已经有资格和刘既明一样骑马了。他在出发前,被平王封了一个将军,到军营后就即刻上任。

刘既明没有去跟秦景开玩笑,聊一聊他那个宝贝妹妹。他现在心事重重,想着自己之前跟小郡主的对话。

公主婚宴那天晚上,霍青和徐丹凤的异常,被刘既明看在眼里。刘既明让自己的妻子去探了探小郡主的口风,张氏回来跟他说,“小妹妹对霍公子挺满意的,夫君,怎么了?”

张氏肚子越发大了,性格又向来温柔,刘既明怕说给她后她多心,便决定自己找时间跟小郡主谈。但刘既明一直很忙,他爹自从上次在戎州受重伤后,身体就不太好,把所有的事务堆到他头上。刘既明忙得厉害,找不到时间跟小郡主谈。

等他终于抽出时间后,已经是秦景离开的前一天。

刘既明跟小郡主不熟,也不存在照顾她的心情什么的,这个妹妹抗打击能力强,刘既明存着这个认知。他直接把自己所怀疑的直言相告,最后说,“霍青恐怕负了你。”

小郡主心里诧异:咦,霍青都做到这么明显啦?连大哥都看出来了?

她心里不意外,面上却装得很意外,将一个受打击的少女形象演得惟妙惟肖,“我、我不信!他心里有我,他对我很好。我不信他会做这样的事……”小郡主笑容僵硬,“大哥,你肯定是开玩笑对吧?”

刘既明心情沉重,他也不愿发生这样的事。他道,“我没开玩笑,阿静,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看,自己去想。只要你点下头,我便会帮你处理掉霍青。”

小郡主瞪眼,“霍青不是爹的得力干将吗?大哥你……你不顾爹的大业?”她和大哥的关系有好到这种程度吗?刘既明为了公主,牺牲一点爹的利益,小郡主能接受;但刘既明怎么会为了她这么做?

刘既明没跟小郡主说具体情况,只道,“他现在没那么重要了。”所以消失一个人,不算什么。

小郡主没忘了扮演自己的伤心少女形象,“我、我会再想想……等我想通了,就给大哥你话头。”

等秦景他们走后,小郡主就去找公主,打听前面的战事。公主这边消息灵通的多,又有秦景在军中,公主向来对军中情况很上心。

公主没空理小妹妹,她忙着给秦景写信呢。

小郡主郁闷,“他才走不到一个时辰!你用得着这样吗?”

公主挥手,“你这种没谈过情的小姑娘懂什么,别打扰我。”

她、她正在谈的!

小郡主差点说出她和季章最近的捉迷藏游戏,硬是忍住了。公主不理她,小郡主就自己翻册子,找前面军务的报表。她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

小郡主怅然若失地离开公主院子。

小郡主和公主不一样,公主为了秦景,什么都能放得下;但小郡主不能为了打倒霍青,给自己爹娘造成麻烦。

小郡主本性很深明大义,若是为了亲人好,便是把她拿去和亲,她也是会点头的。

如果霍青很重要,小郡主不会现在搞霍青。

小郡主最近过得很不好,因为她酒后失德,把季章吓住,季章最近都在躲着她走。而前面军事的战报,小郡主看得稀里糊涂,还没有完全看懂。

公主陪着小郡主一起忧愁:她也开始想秦景了。

小郡主心里鄙夷公主:秦景走了才多久,这位就开始想了。

但一想到若是季章走了,她大约和姐姐一样,便也安心和姐姐一起整日长吁短叹。

八月一过,九月、十月……日子一日赶着一日般,过得飞快。

三个月时间,朝廷开始还打了几场胜仗,后来又开始惨败,一次比一次输的快……等到快入十一月的时间,大家一算,大半江山,居然落入了平王手中。

朝局不稳,人心惶惶。

平王这边,大家却是兴高采烈。

已经有投靠平王的新贵,变着花样拍平王的马屁:让皇帝写“罪己诏”,禅位给平王!若不从,平王就以平州为基点,改国号废旧制,自立为皇。新皇一出,给天下百姓一个指路牌,告诉大家可以向哪边靠……

平王心里美得不得了,面上却强忍着哈哈大笑的冲动,跟平王妃叙述时,还装谦虚呢,“这样不好吧,侄儿还是皇帝呢,我只是和他有一点政事上的分歧,又不是要对他取而代之。我狠狠训斥了那些提建议的人!这样是不对的!”

平王妃白他一眼:虚伪。

平王嘿嘿傻笑,又蹦哒着去暗示大家继续上折子,他要推上个十七八次,再以一副“都是大家逼得,其实我根本不想当皇帝”的姿态上位。

平王浑身充满了干劲,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在平王忙碌的时候,公主也在忙碌。公主在变卖金银珠贝,向南方百姓征粮,买粮食买肉食,一石一石地往仓库里拉,来多少都要,根本没个底……

小郡主大惑不解,“咱们家闹饥荒了吗?你买这些干什么?”

公主大义凛然,悲天悯人道,“一想想我们在这里锦衣玉食歌舞升平,前方的将士却可能为一碗肉粥而争抢,我就悲从中来。身为公主,怎能让自己的子民陷入这样的境界?这些粮食,全是我准备捐给前线将士的。为了他们能吃饱穿暖,我牺牲一点,又算什么呢?”

大嫂张氏陪着平王妃散步,散步散到公主院子里来,听到了公主这么铿锵有力的话。平王妃嘴角扯了两下,张氏却感动道,“娘,公主真是心怀天下。和公主相比,我们实在太惭愧了。”

“……”平王妃冷淡地看这个温柔善良过分的儿媳一眼。

在院子里和姐姐说话的小郡主,也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她呆看姐姐半天,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是为了找借口见秦景吗?”

“……”公主白妹妹一眼,冷声,“不管我是为了什么,我做的是好事,这就是值得赞颂的。”

张氏点头,“公主说得对。”

“……”平王妃再看这个儿媳一眼,抬头看天。好吧,平王府需要这样一个正常人,就让这个儿媳继续这样下去吧。

公主的言行被一宣传,整个平州震动。公主都捐粮食捐衣服了,这些想入贵族圈的平州上层人们,怎么能不表示一下?想刷平王好感的富商们,怎么能不利用这个机会?

不管大家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出于什么目的,总是捐出了不少好物。

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秦景写信时,没话说,跟公主随意介绍了一下军营里吃饭时、将士们一个个如饿狼的架势……秦侍卫还不知道自己间接为自己的同袍做了这样一件大好事呢。

公主真有钱啊……小郡主回头数了数自己的私房钱,发现她虽然没有姐姐那么财大气粗,年初还被姐姐搜刮了不少宝贝,但她吃住在爹娘身边,又没有公主还得养门人那样花销大,她也挺有钱的。

发现自己是有钱人,让小郡主心情很好。

小郡主正跟公主说呢,“大姊你是要去军营看秦景是吧?我跟你一起去!”

公主做了这么多,废了这么大力气,还不让她走的话,也说不过去。而且公主虽然近来总生病,但只是小病,从来没有大病过。平王妃以前总怕大女儿夭折,对她操碎了心,也纵容女儿的坏脾气。但近来,平王妃生起了另一种期盼——自从遇上秦景,公主就总在东奔西跑追慕人家。好不容易把人追到手,公主依然蹦来蹦去要找秦景,病了那么多次依然没大事……说不定秦景真是她女儿的福星,可以让公主长命百岁呢。

但是小女儿去干什么?

平王妃皱眉,“不许去。”

小郡主垂目,“听大哥说,霍青有些行为不妥。他上次刚和我吵了架,我怕他……”她说着,眼眶就红了。

平王妃心软,勉强道,“看好你大姊,别让她又给我到处吓人。”

“是!”小郡主破涕为笑。

此时,距离公主要走,正好只剩下十日光阴。

小郡主跟姐姐说好后,去庄子里最后找季章,想跟季章说自己离开一段时间。她心里还为没有搞定季章而遗憾,未料到季章居然告诉她,他要娶妻。

小郡主心里有了主意,便也不跟季章明说,只又哄又骗,让季章答应给自己十天时间。十天之后,绝不缠着季章。

十天后,小郡主就跟着公主的车驾,一起离开了平州。

之前季章一直以为小郡主的“十天”是随口说的,到这一刻,他才明白确实是只有十天。

他出了庄,去城下看公主的车驾离开。他当然看不到小郡主的身影,他却知道,小郡主在和她姐姐在一起。

季章心里微痛:唯恐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她。

他怕她回来后,真的如她所说,再也不来寻他了。

但这本来就是他希望的,他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坐在马车里的小郡主没有季章那么多烦恼,跟公主说说笑笑。公主斜睨她,“你不怕你的季侍卫趁你不在时,真娶人了?你还这么开心地要奔赴霍青身边?”

“不怕,”小郡主有这个信心,又冲姐姐甜甜笑,“我这次见霍青,就是要去解决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我要退掉这门亲,跟霍青一刀两断。大哥都答应照拂我一二呢,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经过几个月,小郡主已经看明白了:现在,任何一个人,都左右不了战事的胜负了。胜局已定,只是时间的问题,看朝廷那边能拖多久……所以大哥才说帮她处理掉霍青吧。

公主点了点头,看向窗外。

说起战事胜负这个话题,她就心里有疙瘩。这是陈昭送她的大礼……他帮朝廷打败仗,败了这么多次,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

他那种长袖善舞的人,能不能应付这样的局面?会不会因为打败仗而被送入大牢?

公主很快甩掉自己脑海里对陈昭的担心:呵,那种人,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出事?完全不必担心他,就算自己出事,陈昭也不会出事。

陈昭当然没有出事,他还在悠然坐着他的先行官,看这场战争的胜败。只是朝廷上对他的弹劾,越来越多。

白鸾歌担心他的处境,“表哥,不然你不要做官了好不好?朝廷现在局势不妥,咱们还是回康州好不好?”连她一个姑娘家,都能看出局势不利朝廷了。

陈昭笑,“没事,让他们吵着,我自有分寸。”

他当然不会让朝廷一味败了,送人礼物,当然要有诚意一些。如果半途上换了军师,战略发生变动,这份大礼,不就白送了么?

白鸾歌低下眼,“表哥,你只顾着打仗,你还记得我爹吗?你什么时候能洗清他的冤情?”

陈昭温声,“再给我时间,我会帮你的。”

白鸾歌掩去目中的黯淡,看表哥又坐在桌前开始写信。他的那些大事,她看不懂,她都不知道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她只是对他一次次失望,越来越失望。他答应救她爹的,可他现在明明就有能力去,却宁可打仗去,也不救她爹出来。

在表哥心里,她一点都不重要吗?

白鸾歌有点儿恨他的绝情了。

她感觉她走在一片空廖的雪地中,看不到出路:那个疼她宠她呵护她的表哥,她越来越想不起来了……她的感情,从头到尾都错了,对吗?

有人悲,自然也有人喜。

秦景在军中迎来了他新迎娶的妻子。

他才练完兵回来,满身是汗,听到宜安公主到来,就去迎接。公主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下子就跳入他怀中。两人这番亲昵的姿态,让其他将军都发出了一声惊呼声。

“下来。”秦景绷着脸,将她放到地上,她可真是怎么轰动怎么来,下个马车都让人侧目。

公主皱鼻子,“我还没嫌弃你一身臭汗呢,你还嫌弃我!”她说完,就不再接这一茬,转而搂着她手臂,指挥自己的人运粮草运各种肉食。

“你这是干什么?”军营这边根本不知道公主的大毛病呢。

公主洋洋得意,“帮你收买人心啊。”

她只跟其他将军点个头,就挽着秦景不停说话。其他将军都有些尴尬,便也各干各的去了。霍青也带着小郡主去歇息,路上还被人开玩笑,“真羡慕你们这些人啊。”

霍青回头,温和地看着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刘郁静。

刘郁静转头,回他一笑,看起来特别美好。

公主带来了好多肉食,羊肉猪肉鸡肉……军营里行军匆忙,又不是养贵人,哪里会拿这么多好吃的给军人?

公主的好意一到,就被哄抢一空。

秦景在自己的军营里,安顿公主坐下。公主搂着他的腰撒娇,两人一站一坐,说着话。秦景忽侧目,看向帐帘。

厚帘子一拉开,好多个穿着铠甲满头大汗的士兵们涌了进来,粗嗓门大喊着,“秦大哥,听说是嫂子给咱们送了几百斤肉?你能不能跟嫂子说再多送点儿啊?”

这些人一进来,一股味冲进来,公主一阵难受,偏头就干呕。她是真的身子差,受不了这种男人的臭汗味……

“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进来的?!”锦兰一边让人伺候公主,一边喝道。

秦景忙着照顾自己的妻子,锦兰正要指出公主的身份,被公主使眼色制住。公主好了些后,扶着秦景站起,好奇地看着这些尴尬的男人,露出笑容,“没事,就让他们叫我‘嫂子’,还没有人这么叫过我呢,挺有意思的。”

她回头看秦景,笑容更深。

以前秦景总是因为她,而得到各种身份。

别人提起秦景,都是公主的侍卫,公主的相好,公主的驸马……秦景像是公主的附属品一样。

公主也没有觉得不对。

但现在她才发现,秦景可以有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地位。即使没有她,他也能混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刘既明出于磨练的心眼,从来没把秦景是驸马的身份公开。秦景自己又不是多话的人,他从一个小兵爬到现在的将军位置,也没有人知道他是驸马。

大家由一开始的“秦大哥”,喊到后来的“秦大哥”,再到“秦将军”,这全是秦景自己挣来的。

而现在,公主有了她附属于秦景的身份——她附属于秦景,她是他的妻子。

那些人应该是看到了她从马车下来,跳入秦景怀抱的一幕,才给他们坐实了夫妻身份。虽然公主的车驾多,但这些糙汉子又看不懂那个仪仗规则,只以为秦景的这个妻子是千金大小姐。

这些和秦景一同升上来的人,喊秦景“秦大哥”,自然也就喊公主“嫂子”了。

不过这个嫂子只知道享乐,想让她做伺候人的事,那是不可能的。

众人挤眉弄眼,非要跟秦景夫妻一起吃顿饭,然后饭桌上,就目瞪口呆看秦景的这位妻子从来不动手,她身后的侍女和身旁的秦景连伸筷子都代替了……

“嫂子,你们家吃饭都这样啊?”众人心有怯意,原来还想娶个千金大小姐,但看公主这架势,呃,这和娶个菩萨供着有什么区别啊。

平常人家的千金小姐,肯定不是公主这样啊。

公主正享受“嫂子”这个称呼呢,连忙补救,“秦景疼我,才这样的。”

众人这才恍然,然后又一阵挤眉弄眼,冲秦景笑。秦景沉默,跟没看到一样。众人觉得没趣,秦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淡。一群男人便想跟公主搭话,大家绞尽脑汁,想些能和千金小姐有关的话题。但一群粗人,文化水平恐怕还不如秦景呢。

好在公主是个放得开的,她又伶牙俐齿,又想知道秦景平常的生活,很快就和一群人聊到了一起。

“……”秦景被排除出了圈子。

锦兰无语地看秦景一眼:驸马爷,您看那么多男人都能和公主聊得风生水起,你怎么就一声不吭?你能争气点吗?

秦景很淡然:反正公主是他的妻子,晚上还是要和他睡的。他说话少,等就剩下了自己和公主,再慢慢说也不迟。

然后秦景就看着公主和人越聊越开心、越聊越相见恨晚,秦景在一边快坐成了木雕。

秦景咳嗽,暗示他们该走了,公主回头对他说,“你是不是想睡了?你先睡吧,我和诸位兄弟再说说话。”

“……”

公主咬唇笑,“啊是不是我们打扰到你了?那我们出去说,你睡吧睡吧。”

“不打扰!”秦景飞快道,“就在这里聊好了。”

然后他们就聊了一晚上……锦兰幸灾乐祸地看着早上出门晨练时,秦景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汁来。

秦景走了,公主开始补眠。嘿,逗了秦景一晚上,挺有意思的。

秦景的那帮兄弟都挺好玩,今晚干脆把秦景排出去,让大家讲讲荤段子吧。她对这个可有兴趣了!每回都让秦景写给她,偏偏秦景没兴趣,让她意兴阑珊。

现在她能自己参与其中,多好!

公主顶着秦景妻子的身份,在军营呆得很开心。这开心,一直持续到霍青来问她,“公主,你见到郡主了吗?”

“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从昨晚起,我就没见过她了。”

小郡主失踪了。

公主的脸沉了下来,把侍卫们全都派出去查。

秦景提醒她,“郡主身边的贴身侍卫也不见了吗?”

韩硕没有不见,韩硕受了重伤,被人扶着来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