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下子猜不透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并不妨碍严掌柜配合宋涟的戏,只见他痛心疾首地道:“这位公子说得容易,他们分明就是存心来讹银子,三千两……就是把铺子卖了也没这么多银子啊。”
“冥顽不灵!”宋涟冷冷说了一句,转头对章氏道:“章小姐,看那掌柜是不愿意赔偿了,正好我略通文墨,不如替你写一张状纸,递到衙门去,到时候由不得他不赔。”
“这……”章氏面露难色。
她本打算借此事坏了彩蝶轩的名声,顺道再讹点银子,衙门不过是她拿来吓唬严掌柜的筹码,但被宋涟这么一参与,倒是骑虎难下。
她还没答应,宋涟已是让人取来笔墨,刷刷挥笔,不一会儿,一张声情并茂的状纸就写好了。
宋涟将笔递给章氏,后者推托不过,只得依着他的话在状纸底下签上“绍兴府章氏”五个字。
宋涟取过状纸一边吹着上面的墨迹,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令尊前阵子得了一匹宝马,在驯马的时候不慎摔伤了腿,可有好些了?”
章氏哪知道好没好,但又不能不回来,遂敷衍道:“好了一些,多谢宋公子关心。”
“那就好。”宋涟唇角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
说话的功夫,状纸上的墨迹已经干了,宋涟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离去,而是递给了严掌柜,“收好了。”
此举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章氏尤其疑惑,“公子这是何意?”
“章小姐该明白的。”宋涟看向他,眸光似能洞穿一切。
章氏心头无端一颤,慌张移开目光,“我明白什么?”
见章氏仍是冥顽不灵,宋涟微一摇头,干脆利落地挑明了话,“绍兴府确实有一户章姓人家,也确实家财丰厚,甚是富庶,但章老爷只有两个儿子,并无女儿。”
章氏脸庞刷得一白,到了这个时候,她怎会不明白自己中了宋涟的计,事到如今,硬着头皮道:“那……那又如何,绍兴府姓章的又不止他一户。”
“可是近期驯马摔伤腿的就只有章老爷一人。”宋涟沉声道:“我适才问过你,你并没有否认。”
严掌柜回过神来,恍然道:“好啊,果然是个骗子,存心来讹钱!”
“我没有!”章氏急急否认,眼珠子不停地转着。
章氏狡辩道:“就算……就算我冒认了身份那又如何,一事归一事,我这脸千真万确就是用了你们彩蝶轩的脂粉才会这样的,休想抵赖!”
宋涟淡淡一笑,“一个连身份都作假的人,所说的话又岂相信。”
章氏冷哼一声,干脆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色厉内荏地道:“总之不赔银子,休想罢休,大了咱们衙门见。”
严掌柜刚要开口,宋涟先声道:“我若是你,就一定不会闹到衙门。”
“你跟他们沆瀣一气,当然不希望我闹上衙门!”章氏一脸冷笑,衬得她那张肿胀溃烂的脸庞越发可怕。
“章老爷虽是个商人,却嫉恶如仇,尤其恨骗子,若让他知道有人冒充他女儿,在乐平县胡作非为,敲诈勒索,定会大怒。”
“那……那又怎样,这里可不是绍兴府!”章氏抬着下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但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她真正的心思。
听到这话,宋涟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忘记告诉你了,章老爷与绍兴知府交好,你说,若是他托知府大人修书一封给咱们的县令老爷,会怎么样?”
“你……你不用吓我,我才是受害者。”章氏极力抵制,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发抖。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试试吧,看是彩蝶轩赔你三千两银子,还是你挨一顿板子。”
宋涟说罢,朝严掌柜看了一眼,后者会意,上前一步,攥住章氏的手腕,大声道:“宋公子说得对,你跟我去衙门见大老爷,请他老人家公断。”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扯着章氏往外走去,这一回,章氏是真的害怕了,慌声道:“你,你做什么,快松开,不然我喊人了!”
严掌柜压根不理会,用力拖了他往外走,章氏见挣脱不开,连忙朝围观的众人求助。
但大家都不是傻瓜,经过宋涟那番试探,又岂会看不出章氏是个骗子,所以这会儿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一言不发。
章氏看了一圈,不见有人替自己出头,越发慌乱,赶紧看向雇她来的那几人,却是落了个空,那几人见势不妙,早就离开了。
这几个该死的家伙!
章氏在心里怒骂,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被严掌柜拖到了店铺门口,看这架势,是真打算去衙门。
章氏哪里肯去,转头朝那几个吓呆的丫头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他拉开。”
那几个丫头醒过神来,费了好大一阵子力气,才把严掌柜拉开,落荒而逃。
“别走,站住!”严掌柜一边喊着一边就要追去。
宋涟拉住他,摇头道:“由着他们去吧。”
严掌柜气呼呼地道:“铺子差点被她害得惹上官非,绝不能让她这么轻易离开。”
宋涟看了一眼章氏逃离的身影,微笑道:“我大概猜到这人是什么身份,也知道去哪里找她;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
“当真?”严掌柜半信半疑。
宋涟不答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严掌柜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对对对,宋公子是读书人,素来重言守信,又岂会骗老朽。”
“今日之事,真是多谢宋公子了,快,快请去里面喝杯茶。”严掌柜热情地邀请着。
彩蝶轩里,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已经各自散去,除了颜惜微之外,就只剩下几位女客在三三两两地挑着东西。
严掌柜将宋涟二人请到二楼,又亲自奉了茶。
严掌柜叹了口气,满面歉疚地道:“今日若不是宋公子恰好来此,揭穿章氏是个存心讹诈的骗子,彩蝶轩就要出大事了。”说着,他朝颜惜微拱手请罪,“严某办事不力,还请长姑娘责罚。
颜惜微温言道:“那章氏分明是受人指使,故意生事,又岂能怪你,坐吧。”
“定是隔壁那几家胭脂铺子,哼,他们眼红咱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没想到会使出这种卑鄙手段,简直是丢这一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