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你还好吗?”
颜惜微其实注意到了祈容的异样,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来。
祈容一怔,下一刻,温柔若春水的笑容攀上那张俊美苍白的脸庞,“我没事。”
“那这药……”颜惜微目光一转,落在明一剂递给他的那个青底描花瓷瓶上,带着一丝疑惑。
“就是一些安神固本的药,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奔波,有些疲惫,所以找明老要了一些。”
祈容轻描淡写地将药瓶收入怀中。
颜惜微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她往后退了一步,双膝微屈,端端正正地朝祈容行了一礼,“世子大恩,惜微没齿难忘!”
祈容哂然一笑,上前将她扶起,“不过是举手之劳,长姑娘无需挂怀。”
感觉到衣裳外的那只微凉的手掌,颜惜微心头涌起一阵厌腻。
无论祈容这会儿做得多好,她都无法忘记梦境里,那双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以及……那一枝枝收割母亲与小妹她们性命的利箭!
虚伪,残忍。
但凡有一点选择的权利,她不会想与他打交道。
很可惜,她没有。
颜惜微强行忍住抽回手的冲动,并仔细掩下内心真实的情绪。
等她抬起头时,那双秋水般的明眸里,只有真挚的感激,“世子的举手之劳,却ce 救回宋大哥一条性命;若不是明老查出宋大哥是中了毒与幻术,他一定会被当成杀人凶手。”
又是为了宋涟……
祈容眸光微黯,很快便又恢复如常,微笑道:“宋兄福泽深厚,我不过是恰逢其时;相信就算没有我插手,宋兄也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不过我既然插手了,就一定会有始有终,长姑娘放心。”
见他开口承诺,颜惜微暗自松了一口气,“多谢世子。”
明一剂在一旁不住翻白眼,这小子平日精明的跟狐狸一样,一步三思,把人心算得死死的,连陛下的心思都能算出几分。
可一遇到颜家丫头,就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明知道宋涟是情敌,还这么卖力帮忙,真是……气煞他了。
要不是实在心疼这小子,他真想拂袖离去。
且不提明一剂在那里生闷气,祈容与颜惜微的话还在继续着。
“幻术是什么?”
颜惜微问出一直压在心里的疑问。
“见过变戏法吗?”
颜惜微不解其意,但仍是如实回答,“见过一些,乍一看很神奇,但想通了其中奥秘,就会发现那不过是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与道具做出来的障眼法罢了。”
祈容颔首,“戏法的目的,是障眼;而幻术……则是障心!”
“障心?”颜惜微疑惑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
“不错。”祈容思索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可以通过一些外物去影响甚至篡改人的性格与记忆;若遇到精通此术的人,甚至不用借助外物,徒手就可施术,防不胜防。”
颜惜微柳眉紧皱,“所以,那个烟月不止精通制香下毒,也精通幻术?”
“说不上精通,否则她也不用先下毒,趁着宋兄神智不清的时候施加幻术,强行塞入一段虚假的记忆,让他以为自己杀了人。”
“好狠毒的手段。”颜惜微银牙紧咬。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观言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药盅回来,刚一揭开,就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尤其是与牢房本身酸臭腐烂的气息混在一起后,那气味……
“呕!”范庸第一个忍不住,跑到墙角吐了起来。
牢房闷热潮湿,犹如一个巨大的蒸笼。
站了这么久,范庸身上的官袍早就湿透了,胸口也是一阵阵烦闷燥热,一直勉强忍耐,这会儿被气味刺激,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好一会儿,范庸才勉强止住呕吐,抬起颤抖的胳膊擦一擦满头满脸的冷汗。
今儿个这罪可算是受大了,早知道他就应该找个借口离开才是。
“范大人,要紧吗?”
范庸胡思乱想之时,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将他吓了一跳,赶紧抬眼看去。
是祈容。
相较于满身大汗的范庸,祈容则要从容许多,那张清俊的脸庞上,竟没有一滴汗水,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多谢世子关心,下官不太舒服,下官想……”
“观恶,倒杯水给范大人。”
“是。”观恶动作很快,声音刚落,一盏温水已是递到一脸呆滞的范庸面前。
“范大人请。”
“哦哦,好。”范庸手忙脚乱地接过杯盏,随即想起刚刚说了一半的话,赶紧又道:“世子,下官想……”
“不急,先喝水,有什么话晚些再说。”祈容打断,看似温和的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范庸闻言,只得再一次咽下嘴边的话,低头喝水,因为双手颤抖不止,这一杯水倒有半杯洒出来了。
好不容易喝过水,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祈容又道:“观恶,给范大人端把凳子过来。”
“是。”
片刻功夫,一把凳子已是稳稳放在范庸身后。
“下官不敢!”范庸连连推辞,虽然双腿跟琵琶一样抖个不停,但只要他还有一丝理智在,就万万不敢落座。
祈容也不勉强,轻叹一声,歉疚地道:“今日让范大人这般操劳受累,我实在过意不去。”
“世子言重了,能够为世子分忧,乃是下官的福分,万万不敢提’操劳受累’这四字。”
范庸心里一阵激动,堂堂镇南候世子居然对他如此关心,简直是受宠若惊。
祈容满意地点头,“以范大人的能力,屈居在这小小的乐平县,实在是太过委屈了,这次回京,我正好要去拜访吏部的齐大人,到时候跟他提一提。”
听到这话,范庸顿时两眼放光,齐大人他自然知道,乃是吏部尚书,是他这种芝麻小官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记忆里,也就几年前远远见过一回,那会儿齐尚书还是齐侍郎,但已经是他仰望的存在。
自己费尽心机,也没能跟他搭上一句话。
世子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表示自己很快就能升官了?甚至要调往京城,从此飞黄腾达了?
是了,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