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雷霆手段,看得众人汗如雨下,就连一向镇定的颜惜微都脸色微微发白。
尽管对锦衣卫的凶名早有耳闻,但听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前后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好端端的赖八已经被整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众人之中,也就祈容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是镇南侯之子,早就见惯了锦衣卫的手段,就连诏狱都去过,自然不会意外。
“娘……我害怕。”颜小妹拉着冯氏的袖子,小脸吓得煞白,她虽天生神力,但到底是个孩子,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冯氏还没说话,一旁的颜惜晴已是轻哼道:“那个赖八包藏祸心,存心加害我们,有这样的结果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好怕的,真没用!”
颜小妹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怯怯地提醒道:“可是二姐,你手也在抖呢。”
颜惜晴脸颊一搐,赶紧将不停哆嗦地手藏进袖子里,嘴硬地道:“我……我才没有呢,那是冷的,不懂就别瞎说。”
冷?
颜小妹茫然看着外面的炎炎烈日,以及在树梢间若隐若现的夏蝉。
这……难道不是夏天吗?
“嘘,都别说话。”冯氏怕两个女儿的窃窃私语,会引来那群锦衣卫的注意,赶紧示意她们噤声。
好在张千等人的注意力仍放在赖八身上,并未留意这边。
张千随手将帕子扔在地上,盯着瘫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的赖八,“是现在说,还是多捏断几根骨头再说?”
听到这话,正瘫在地上喘气的赖八浑身一个激灵,一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迭声道:“我说!我说!”
不等张千说话,他已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昨日,何掌柜他们找到小人,说采蝶轩是颜家长姑娘开的,只要小人站出来做证,帮他们弄垮采蝶轩,就会给小人一百两银子。”
“为了有个合理的说辞,小人就假装偷铺里的银子去赌钱,又故意让严掌柜看到,让他一怒之下将小人解雇。”
“小人本就欠了一屁股的赌账,所以财迷心窍,就给答应了,他还告诉小人,可以用榉树树叶来造假伤痕;小人知错,求大人开恩,饶小的一命!”
赖八歪着身子不住磕头,他每一次磕下,被捏碎锁骨的那侧都会传来钻心的剧痛,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疼痛和小命相比,无疑后者更重要。
何掌柜又惊又惧,脸上青白交错,指着他颤声道:“你……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明明是你自己求上门来;你们说是不是?”后面那句话,是在问孙、钱二人。
孙掌柜心里暗自叫苦,但到了这步田地,已是由不得他们退缩了,只能硬着头皮道:“对,我们都能作证!”
“是……是这么一回事。”胖胖的钱掌柜一边抹着额头浆水一般涌出来的冷汗,一边拼命点头。
“大人,我有证据。”
赖八的话吓得他们三人心肝一颤,待回过神来,赶紧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究竟落了什么把柄在赖八手上。
“哦?”张千扬一扬眉,道:“什么证据?”
赖八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这是他们用来收买小人的银票,五十两,说是事成之后再给五十两。”
张千随手接过,银票倒是真的,但……这算什么证据?
见张千面露不善,赖八连忙道:“大人您闻闻,这银票上有脂粉的香气,能拿出这种银票的,除了喜欢用香粉的姑娘,就是胭脂铺子了。”
张千将银票凑到鼻下,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
赖八趁机补充道:“小人要钱没钱,要貌没貌,又哪会有姑娘能看得上小人。”
见张千面色不善,何掌柜急忙辩解,“这……这也可能是严掌柜给你的工钱,别忘了,他……他也是开胭脂铺子的。”
严掌柜气急反笑,“你给哪个伙计开五十两的工钱,别说一个月了,就是一年都没有。”
何掌柜嘴皮子颤抖地道:“也许……是他向你借的。”
“行了。”张千不耐烦地打断这没营养的话,转头看向角落里的刘成,“你也是他们的证人?”
“回大人的话,是。”刘成虽然脸色不大好看,但还算镇定。
张千把玩着那张薄薄的银票,道:“我查过,你是颜家的旧邻,后面在颜秉文手下当了十来年的差,想来会比这个叫赖八的可靠些,仔细说说吧。”
“是。”
随着刘成答应,颜秉文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就连一直假装镇定的颜惜晴都悄悄攥紧了垂在袖子里的小手。
正如张千所言,刘成不是赖八,拿些银子就什么话都能往外崩,他是真真切切了解颜家的底细。
颜惜微不动声地睨了一眼正在徐徐饮茶的祈容。
那茶是观言是马车里取来的。
祈容有一个怪癖,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动外头的吃食,包括茶水,但他又喜欢喝茶,所以他的马车里常备有暖壶与茶叶。
希望……他是真的安排妥当了。
那厢,刘成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薄纸,恭敬地递给张千。
赫然又是一张银票,同样弥漫着胭脂的香气,只是这一张金额大了许多,整整两百两。
看到这张银票,何掌柜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栽去,幸得孙钱二人扶住,不过他们情况也不怎么好,面如土色,汗如浆涌。
张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是基本有了定论,但该问的还是要问,“哪来的银票?”
“与赖八一样,都是何掌柜给的,让小人帮他们铲除异己。”
“他们也和你说,这采蝶轩是颜家开的?”
刘成眼神有细微的凝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摇头道:“没有。”
张千听得来了兴趣,“看来是有不一样的说辞,具体说说吧。”
“是。”刘成理了理思绪,道:“自从采蝶轩开张以来,他们的生意大打折扣,最近更是门可罗雀,经常一天都卖不出一盒胭脂,十分惨淡。”
“他们知道采蝶轩卖得好的东西,都是颜长姑娘送过来寄卖的,又听说颜家被抄家,就心生一计,买通小人与赖八,诬陷采蝶轩是颜家的产业。”
“这么一来,既对付了颜长姑娘,也能拔除采蝶轩这根针中钉,一举两得!”
“你……你胡言乱语……居心叵……叵……”最后一个“测”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何掌柜就一口气喘不上来,晕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