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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黄忠惶惶不安的时候,耳边响起周帝的话,“可有问出那姓方的奴才身份?”

“回陛下的话,奴才问过,叫方善,在御膳房当差。”黄忠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他能成为周帝身边的大太监,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做事仔细周祥,无需周帝事事吩咐。

周帝点一点头,“让小夏子带世子去御膳房,看是不是他当日所见之人。”

“嗻。”黄忠恭声答应,当即唤了小夏子进来。

祈容躬身离开,在经过黄忠身边时,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小心?

黄忠从他的口型中读出了这两个字,刚刚放下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果不其然,在他们离开后,周帝眼皮一动,锐利如剑的目光在黄忠脸上一阵盘旋,后者被盯得心惊胆战,又不敢露了痕迹,只能佯装镇定,希望能够让周帝打消怀疑,但往往事与愿违……

只见周帝脚步一转,来到低头不语的黄忠身前,缓缓开口,“那日处置颜秉文时,朕记得,除了刚才那个狗奴才之外,就只有你在殿中。”

“回陛下的话,正是奴才。”在黄忠的极力控制下,声音平缓而恭敬,一如往日,不见丝毫破绽。

周帝面色稍霁,但仍是冷声道:“所以,颜秉文的事情,是你告诉了祈容?”

黄忠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急忙跪下哭喊,“奴才冤枉,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在陛下背后乱嚼舌根子。”

“要不是世子今儿个提起,奴才都快不记得还有这么一桩事情了。”黄忠生怕周帝不信,又抬手发誓,“若有一句虚言,就让奴才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周帝浓眉一抬,目光幽幽地道:“既然如此,你倒说说,祈容为何说是你告诉他的?”

这句话落在黄忠耳中,不吝于五雷轰顶,险些整个人晕厥过去,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与此同时,胸口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这个祈容,平日里瞧着挺可靠的,也知道分寸,一口一个公公喊着;怎么关键时候却把自己给出卖了,早知道这样,那日就不提醒他了,由着他说错话被陛下训斥好了。

黄忠越想越生气,无奈事已至此,再气也无用,还是赶紧想想怎么保住这把老骨头吧。

他正要磕头求饶,突地心中一动,想到祈容离去前的提醒,隐隐觉得这件事不对劲,难不成……

正当黄忠思索之时,耳中又响起周帝的声音,“无话可说了?”

黄忠心思飞快转着,很快便有了计较,只见他用力磕了个头,满脸委屈地道:“奴才不知世子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但奴才真是被冤枉的,求陛下明鉴!”

周帝并不说话,只是缓缓拨弄着腕间的沉香珠串,一颗又一颗……

在黄忠双腿跪得几乎麻木的时候,周帝唇角缓缓扬起,拉出一丝弧度,“倒是朕错怪你了,起来吧。”

“谢陛下!”黄忠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撑着酸麻的双腿踉跄地站了起来,直至这会儿,他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经冷汗涔涔,小衣紧紧粘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果然如此,祈容根本没有招认,周帝是故意在诓骗他,只要自己刚才露了一丝破绽,或者没猜到其中的关键,无论于他还是于祈容,都将是一场大祸,真是好险。

这个插曲过后,周帝不再言语,回到椅中坐下,徐徐拨弄着串珠。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小夏子领着祈容还有另一名神情不安的小太监走了进来,朝坐在御案后的周帝打了个千儿,恭声道:“启禀陛下,方善带到。”

周帝半睁开眼,挥手示意小夏子退下。

“你就是方善?”

听到周帝问自己,方善浑身一哆嗦,赶紧跪下道:“正……正是奴才。”

“认识小叶子?”

方善战战兢兢地答道:“回陛下的话,奴才与他是……同乡,还算熟悉。”

“前日他都与你说过什么?”

“他……他说……”方善咽了口唾沫,忐忑道:“他说过几日沐休了带奴才去吃醉仙居吃酒。”

“奴才知道他爱赌钱,经常前脚刚发了银子,后脚就输得精光,入不敷出,奇怪他怎么会有银子去醉仙居,多嘴问了一句;他吹嘘说是发了一笔横财。”

“奴才听得心动,便仔细问了起来,小叶子起初不肯说,再三追问,才说是有人给了他二百两银子,让他找机会在陛下面前帮忙说句话,好像……好像是关于一个姓颜的人。”

说完这些,方善伏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他只是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身份卑微,从未入过周帝的眼,如今却被亲自召见,怎么想都不对劲。

“你们说话之时,可有旁人在场?”

方善刚要摇头,似又想起了什么,瞅了一眼旁边的祈容,眼中透着几分不确定,“奴才转身时,好像看到祈世子在后面,不过就那么一眼,再回头就不见了。”

周帝颔首,“没你的事情了,退下吧。”

方善如逢大赦,连忙磕头退下,匆匆没入那蒙蒙秋雨之中,不过片刻就走得不见踪影,那速度,简直仿佛后面有猛兽追赶一般。

方善的证词,打消了周帝心中最后一丝怀疑,神气温和了许多,“赐座吧,去把前阵子内务府进贡的茶叶拿出来。”

“嗻。”黄忠亲自端了凳子来到祈容身前,趁着背对周帝的机会,他对祈容投去了感激地一瞥,若不是后者离去前那句无声的“小心”,他说不定就露馅了。

只是……世子是怎么知道陛下会发难的?

“多谢公公。”祈容不着痕迹地道了声谢,俯身落座。

片刻功夫,黄忠端了刚刚沏好的茶进来,刚一揭开,就有一股浓郁醇厚的茶香弥漫开来,虽然殿中有香料焚着,却丝毫不能夺它之香,只是闻着,就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心旷神怡。

祈容低头深嗅一口,忍不住赞叹道:“好香的茶,与之一比,臣之前喝的茶简直不堪一提。”

这样的赞赏落在周帝耳中,颇有几分知音之感,微笑道:“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统共就那么几株树,一年下来连十斤都不见得有,稀罕得很,恒越若是喜欢,待会儿走得时候,拿半斤去就是了。”

“谢陛下厚爱。”祈容连忙谢恩,眉目涌出感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