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侯府
一袭粉衣的祈月坐在灯下,一双美眸落在棋盘上,那里摆着一个残局,白子被黑子杀得七零八落,只余一口气苟延残喘地缩在角落里,垂死挣扎。
祈月指尖夹着一颗白子,几次欲落下,却都又收了回来,柳眉轻蹙。
黑子杀机处处,无论她下在哪个位置,都会在一瞬间被紧随而来的黑子绞杀,彻底失败。
究竟……白子的生机在哪里?
正当她犯难之时,有人叩门,迎夏上前应门,听了一嘴后,折身回到祈月身边,面色古怪地道:“小姐,世子回来了。”
“嗯,我送去的冰糖雪梨喝了吗?”祈月头也不抬地问着。
自从那夜后,她就不再亲自送往星阁,而是每日将炖好的冰糖雪梨交给观恶,让他提醒祈容喝下,但还是会派小厮过去问一声,今儿个也不例外。
“没有……”迎夏欲言又止。
祈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搁下夹在指尖的白子,蹙眉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嗯。”迎夏咬一咬唇,小声道:“小安子说……她看到世子是被人给扶进来的,似乎是受了伤,明老也来了。”
“你说什么?二哥受伤?”
祈月豁然起身,惊骇激动之下,不慎碰倒了棋盒,黑白两色的棋子哗啦啦散了一地。
“小安子确实是这么说的……”迎夏话音未落,就听祈月道:“让她进来。”
小安子依言入内,他的回答与迎秋一般无二,只是更详细一些,甚至还看到了祈容衣襟上大滩大滩的血迹。
“该死!”
祈月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棋子跳起老高,复又叮叮当当地落下,只是早已不在原先的位置。
“何人这么大胆,居然敢伤二哥?!”
她是真的生气了,对她来说,祈容的安危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
当初祈容跟随祈守章去战场,她担心地连哭了好几日,临别那日一路送出城郊,方才依依惜别。
事实上,若非祈守章不允许,她恨不能跟着一道上战场。
后来,祈容虽然平安归来,却也落下了一身病根,身子大不如前,尤其是那一身寒毒,连素有国医圣手之称的明一剂都束手无策。
这让她越发在意祈容,平日里就算听见几声咳嗽都要紧张半天,何况是见血的伤。
“奴才不清楚,不过奴才听说世子回府之前,曾去过淮阳王府,从里面接了一名子出来。”
“颜、惜、微!”
祈月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眸中暴出冷厉光芒,似出鞘的雪亮钢刀,令人不敢直视。
真是哪里都有这个女人!
祈月烦躁在屋里来回走动,迎夏与小安子低着头,不敢出声。
片刻,祈月停下脚步,盯着小安子道:“是谁伤了二哥?”
“奴才不清楚。”小安子话音刚落,就感觉头顶一阵森冷,他知道,那一定是祈月的目光,赶紧补充道:“不过奴才打听了,世子离开王府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应该是途中出了事情,去请的明大夫,又时逢宵禁,明大夫才会跟着一并过来。”
祈月目光微缓,“去星阁外面盯着,有什么事情立刻来禀。”
“是。”小安子顾不得头上的冷汗,赶紧应声离去,期间还不小心踩到棋子滑了一跤。
迎夏怕伤到祈月,赶紧俯身将棋子一一捡回到棋盒中,起身见祈月忧心忡忡,坐立难安,小声安慰道:“小姐别那么担心,明老既然在了,以他那妙手回春的医术,世子一定会没事的。”
“他若真的妙手回春,二哥何至于一直受寒毒之苦,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略好些的庸医罢了!”祈月因为祈容受伤的事情心烦意乱,再加上此处没有外人,无需维持她柔弱善良的假象;这说出来的话,自是句句尖酸刻薄。
迎夏低着头,不敢说话。
祈月咬着细碎的银牙,恨声道:“二哥身子本来就不好,寒毒不时发作,最近又为了京察的事情,日夜辛苦,竟还有不开眼的贼人胆敢行刺!”
“观言他们是干什么吃的,还有那群狼影卫,一个个都死了吗?居然连个刺客也拦不……”
话说到一半,祈月突然停了下来,神情也变得惊疑不定。
无论是观言还是狼影卫,都是身怀武艺之辈,尤其是后者,一个个悍不畏死,怎么可能拦不住一个刺客。
除非……这个刺客就在祈容身边,让他们来不及反应。
小安子提过,二哥曾去过淮阳王府接走了颜惜微,也就是说,他从王府出来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问题出在回来的路上。
观言对二哥忠心耿耿,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会伤二哥分毫,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颜惜微!
迎夏见自家小姐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甚至有一种近乎破裂的错觉。
她大着胆子问道:“小姐,怎么了?”
祈月深吸了数口气,压下胸口阵阵翻涌的愤怒与恨意,一字一字道:“我知道是谁刺伤二哥了。”
迎夏陡然一惊,下意识地问道:“是谁?”
祈月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随即拍着桌案恨声道:“我早就知道她是个祸殃子,这次假借二哥名义,召她入京,又借着秋蟹宴的机会,将此事透露给县主,就是想借她的手除掉颜惜微,如今可倒好,竟反过来害了二哥。”
想到这里,祈月心底一阵后悔,还好二哥只是受伤,若是因此……
她心头狂跳,不敢再想下去。
迎夏被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但冷静下来后,又觉得自家小姐说得在理。
除非有数十名贼人一起行刺,否则想要破开狼影卫的防守,伤到世子,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京都真混进了如此之多的贼子刺客,那么今夜绝不会这般太平。
“可是奴婢不明白,颜家长姑娘为何要行刺世子?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祈月也说不上来,她本想等小安子回来,可左等右等不见踪影,又记挂祈容的伤,干脆自己冒雨去了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