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惜微浅浅一笑,垂眸道:“太后谬赞了!”
“啪!”
陈太后将手里的象牙箸重重拍在膳桌上,沉下脸喝斥道:“还真以哀家是夸你吗?!”
“惜微愚钝,误解了太后之意,还请太后责罚!”
颜惜微一边说着一边跪下身去,裙裾在身后无声铺展,一如铺满清晨天边的霞光。
偏殿里燃着陈太后最钟爱的藏香,浅白色的香气袅袅从雕琢成莲花形状的香炉中升起,弥漫在殿内……
陈太后眯起眼眸,犀利的目光透过轻浅的白雾看向颜惜微,那张精致美貌的脸庞看似惶恐,实则沉静如水,并无丝毫慌张之意,与昨夜的她判若两人。
周帝亏空的私库,就是她最好的护身符,至少在这三年里面是这样。
所以……
颜惜微从来就没有真正担心过她的赐婚,昨夜那一声声的哀求与拒绝,不过是故意藏起底牌,做戏给她看罢了。
她……被戏耍了!
想到这里,陈太后气得牙根痒痒,被亲生儿子逼迫也就罢了,竟还被一个平民女子给算计,实在是……丢尽颜面!
可恨!
她刚才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件事,才改变主意,召颜惜微觐见。
昨夜召见时,颜惜微若是一早告之私库一事,她是绝对不会再强行赐婚桑家的,毕竟接下来的几年颜惜微要替周帝办差,弥补私库,也就等于是周帝的人;
在这种时候赐婚桑家,绝对不适合。
可偏偏后者只字未提,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人就算再怎么粗心也不至于忘记,除非……是故意给她挖的坑。
陈太后用力吸了数口气,方才勉强将心头的怒意压下去,语气冷硬地道:“以你这样的出身,居然也能嫁给祈恒越为妻……很好,哀家会记住你了。”
面对陈太后的这番话,颜惜微只是淡淡一笑,神情似波澜不惊的池水,“蒙太后记挂,民女惶恐。”
陈太后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跪安吧。”
“民女告退!”
颜惜微再次磕了个头,起身退出慈宁宫。
在她走后不久,一道懿旨自慈宁宫发出,在京都各处激起千层浪。
城东,淮阳王府。
永宁难以置信地盯着前来报信的小厮,“你说什么?太后赐婚颜惜微和祈容?”
小厮被她吃人一般的目光盯得心底发慌,结结巴巴地答道:“回县主的话,懿……懿旨上确实是这么说的。”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永宁喃喃自语。
那日皇祖母听完之后,显然对颜惜微很是不满,认为这样的女子若嫁予祈容这个朝堂新贵,会有损朝廷颜面。
而且根据这几日打听到的消息,皇祖母分明有意将颜惜微赐婚桑家那个废物,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永宁越想越不明白,当即就要进宫问个清楚明白,被金嬷嬷拦了下来,“县主稍安勿躁,奴婢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嬷嬷快说!”永宁精神一振,迭声追问。
金嬷嬷当即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随后道:“若奴婢没有猜错,这应该是陛下的意思,只是借了太后的名义。”
永宁恼声道:“陛下为何要帮着颜氏,就因为祈容?”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金嬷嬷摇头,随即又劝道:“无论原因是什么,这件事已成定局,这种时候,县主无论是去见陛下还是太后,都不合适,反而会惹祸上身。”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永宁银牙紧咬,她本想借陈太后之手对付颜惜微,让后者下半辈子都在痛苦与煎熬中度过,以解心头之恨;万万没想到竟然反过来成就了她。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更别说往后见了颜惜微,还得强迎笑脸唤她一声嫂嫂。
“来日方长,计较一时得失。”金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将她紧紧蜷起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微笑道:“再说了,有人这会儿比您还要着急呢!”
永宁一怔,随即美眸渐渐亮了起来,脱口道:“嬷嬷是说……祈月?”
“不错。”金嬷嬷含笑点头,“她才是最不愿意见到颜氏嫁入镇南侯府,最寝食难安的那个人,说不定这会儿正在侯府里大吵大闹呢。”
金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扶住永宁的肩膀,将她按进椅中,语重心长地道:“与其劳心费神,不如坐山观虎斗;既不会得罪陛下,还能如同看戏一般惬意舒适,县主您说是不是?”
在金嬷嬷的谆谆劝说下,永宁眉梢嘴角皆渐趋舒缓,之后更化做飞扬的笑意,“不错不错,我尽顾着生气,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还好嬷嬷提醒。”
“一切就依嬷嬷的话吧,咱们……”永宁拍一拍手,娇滴滴地吐出两个字,“看戏!”
傍晚时分,镇南侯府。
“小姐,该用膳。”迎夏提了食盒穿过院子来到紧闭的房门前。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里面有动静,又劝道:“奴婢知道小姐没胃口,但您午膳就没吃,晚膳再不吃些,会饿坏身子的。”
“吃!小姐吃!”
一个尖细的声音传入迎夏耳中,她心中一喜,以为小姐终于肯吃东西了,结果一抬头,却是养在檐下的鹦鹉学舌,气得她抬手拍着鹦鹉翅膀,“好你个小东西,存心戏弄我是不是?打你!”
“戏弄!戏弄!”
鹦鹉一边在架子上跳着躲避她的手,一边继续学她说话,把迎夏气得够呛。
彼时,迎秋正好过来,看到这一幕,笑着拉住迎夏的手,“你跟一只鹦鹉呕什么气,真要打坏了,看你怎么跟长公子交待,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寻来送给小姐的。”
“谁让它戏弄我。”迎夏忿忿地说着,但到底收回了手,没有再继续。
迎秋看了一眼迎夏手里原封未动的食盒,蹙眉道:“小姐还是不肯吃东西?”
“嗯。”迎夏一脸愁容地道:“自从知道太后赐婚世子与颜长姑娘的消息后,小姐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任咱们怎么劝说都不肯开门,这可怎么办啊?”
迎秋瞅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道:“这种时候,只怕也就世子劝得动小姐了,可惜世子一早就去了都察院,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