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假装没听见王留的调戏,朝冯氏道:“你若不赔银子,我便只能去报官了,到时候不仅要赔银子,还要受杖责,甚至坐牢,孰轻孰重,你可想好了!”
颜小妹到底还年幼,一听到要杖责坐牢,顿时慌了神,扯着冯氏袖子道:“娘,怎么办?”
“没事,娘能应付。”冯氏拍一拍幼女的手,抬头迎上齐氏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淡淡道:“我没那么多银子,你要报官,尽管去就是了。”
齐氏原本只想吓唬吓唬冯氏,好多讹点银子,没想到后者竟回绝得这般干脆利落,一时间骑虎难下。
“母亲!”
就在齐氏绞尽脑汁,琢磨着要怎么将话圆回来时,一个清雅柔雅的声音倏然在耳畔响起。
这是……
齐氏大脑轰得一声炸响,待回过神来,她急急回头,在那片仿佛无边无防的蓬勃夏光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光影,缓缓映入眼睑。
那是一个姿容清丽绝美的女子,眉若远山含黛,眸若盈盈秋水,颊边是步摇垂下的珠络,随着她的脚步摇晃,光影闪烁,令人目眩;
她穿着一件芙蓉色广袖锦衣,底下是一袭月白色的留仙裙,外面罩了一件胭脂色的纱衣,不时被风拂动,露出浅色丝线暗绣的海棠花,飘飘如欲乘风而去。
是她……
可是她怎么回来了?
颜惜微看也不看心乱如麻的齐氏,快步来到冯氏身前,望着久别的至亲,惜微既欢喜又心疼,不过半余年的光阴,母亲鬓边竟有了白发,眼角的皱纹也比离开时多了许多,细而密,犹如金鱼的尾巴。
她忍着胸口的激动,握住冯氏因为激动而不住颤抖的双手,柔声道:“母亲,我回来了。”
直至手掌传来真实的温度,冯氏才终于肯定,眼前站着的,真真切切就是离家半余年的长女,而不是她的幻觉。
“好!好!”冯氏迭声答应,眸中满是激动与惊喜,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冯氏赶紧举袖拭去,这么好的日子,她不该哭的,该笑才对!
她忍得住,颜小妹可忍不住,一头扑进颜惜微的怀中,一边哭一边道:“长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三叔三婶总是欺负我们,还说要去报官,把母亲抓起来,呜……”
“长姐也想你!”惜微蹲下身,温柔地举袖拭去颜小妹脸上的泪痕,“长姐都听到了,别怕,有长姐在,不会有的事的,相信长姐。”
颜惜微的话,犹如一缕迎面拂过的春风,瞬间抚平颜小妹惶恐不安的心灵,当即用力点头,稚声稚气地道:“嗯,长姐最厉害了!”
在她单纯的认知里,长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难住长姐的。
在安抚了颜小妹后,颜惜微翩然转身,长裙被身形带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令人目眩的弧度。
“听说三婶要将我许配给邻县的李家公子,还是个痴傻?”她似笑非笑地问着神情不安的齐氏。
“这……”齐氏局促不安地搓着手,她做梦也没想到颜惜微会那么巧在这个时候回来,否则说什么也不敢登门闹事,这个侄女的厉害,她可是领教过的。
齐氏强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厚着脸皮道:“这不是听说你被宋家退婚,担心你误了终身大事,所以帮着说了一门婚事。”话音刚落,她又急急道:“你若不愿意就算了,李家那边我去回绝,婶母仔细想一想,也觉得那李家公子配不上你。”
众人嗤之以鼻,这齐氏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一句实在的。
“婶母有心。”颜惜微浅浅一屈膝,仿佛真的不胜感激。
“你……不怪婶母?”齐氏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颜惜微轻笑道:“虽说李家公子有缺陷,但婶母心意总归是好的,惜微并非不知好坏的人。”
听到这话,一进提心吊胆的齐氏顿时松了一口气,满脸堆笑地握住颜惜微的手,“侄女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不像有些人非说我图那李家的银子,真真是戳心。”
齐氏示威般地睨了一眼冯氏,显然最后那句话是在说给她听。
颜惜微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一脸可惜地道:“原本依着婶母的安排也不打紧,可惜,已经有人给惜微订了一门婚事,只能辜负婶母的一片好意。”
齐氏眼睛一亮,听这意思……似乎颜惜微并不反感嫁去李家,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明知对方痴傻,还愿意嫁,但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至于后面的话,她自动忽略了,订婚而已,又不是成亲,想办法推了就是了,宋家的婚事不也是这么推的吗?
只要促成了这门婚事,她就能拿到整整五百两的银子,再也不用为儿子的聘礼发愁了,还能攒下一笔。
齐氏越想越兴奋,被扼杀的念头又一次冒了出来,堆笑道:“跟婶母说说,你父亲选了哪一户人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说出来婶母帮你掌掌眼;万一不好,也能及时悬崖勒马。”
在她想来,颜惜微去了京都,身边就颜秉文一个长辈,婚事自然是他给订下的。
“你别怪婶母说话直接;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可一定要摸清楚对方的禀性还有家世,可万万不能再出宋家那样的事情了。”
颜惜微安静温顺地听着,等她说完,方才感激地道:“婶母说得极是,不过这婚事,并非父亲所定。”
“不是二伯?”
齐氏满面诧异,“那是谁?”
“仰太后慈谕,赐婚我与惜微,兹定六月十六完婚,我此番回乐平县,便是来接母亲与小妹去京都的。”
祈容不知什么时候也下了马车,来到颜惜微身侧,与她并肩而立,他长相俊美,气宇轩昂,与惜微并肩站在金色耀目的光影之中,犹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齐氏目瞪口呆,老天爷啊,她看到了谁,又听到了什么?
那个扫把星居然是要嫁给镇南侯世子了,还是……还是太后赐的婚?!
太后……
那是尊贵到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人,这样的贵人,怎么会纡尊降贵给扫把星赐婚。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齐氏在心底疯狂地呐喊,可无论她怎么否认,这都是事实,毕竟祈容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