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东西如流水一般搬进去,里屋放不下了就放外屋,外屋放不下了就放院子,待到后面,连院子也堆得满满当当,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马车,才仅仅刚搬空了十几辆,还有几十辆等在那里,令冯氏愁得不行。
好在观善机敏,早已预料到会这样,所以趁着观言报礼单的功夫,去了一趟牙行,找到了颜家附近的一间空宅子租下,剩下的这些聘礼才总算有了安置的地方。
足足一个多时辰,所有聘礼才算全部搬完,别说颜家了,就连这间两进院的宅子,也放得满满当当。
直至冯氏关起大门,没有热闹可看的众人方才意犹未尽地离去,一路上还在三三两两地讨论着。
不出半日,镇南侯世子三次求娶颜家长女,聘礼绵延十余里的消息,如一阵风一样迅速传遍了乐平县的大街小巷,但凡有人的地方,几乎都能听到关于这件事的议论……
三日后,冯氏带着颜小妹动身,随祈容他们前往京都,一起动身的还有颜仲平。
颜惜微本想请颜秉肃夫妇前往京都,这也是临别时,颜秉文特意交待的。
颜家落难之时,三房四房不是落井下石,就是想尽办法霸占祖屋和田地,唯有大房一直默默援助;
颜秉文性子直拗,一旦认定了一桩事情,就不撞南墙不回头;
但他并不笨,相反,他是四兄弟里最聪明的那一个,否则也不能金榜提名,成为一县父母官。
这一年来发生的种种,让他彻底看到了老三和老四的种种嘴脸,终于知道自己以前一叶障目;
大哥尽管严厉古板,每每见了面总有训斥,却是真心待他好,如今惜微成亲,自然得请来观礼。
可惜,颜秉肃入春时,摔伤了腿,至今卧床不起,大伯母得留在家中照顾,所以只能让颜仲平同行,代他观礼。
得知自家二弟入京之后,有惊无险,重入仕途,惜微又得太后赐婚,即将嫁入镇南侯府,成为世子夫人,颜秉肃连连颔首;
尤其是在看到一表人才,俊朗如明月的祈容后,越发高兴,开怀大笑,一扫病中的阴霾。
从去年到今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颜秉文被罢官抄家,之后又被人告私藏家私财,欺君犯上,甚至还惊动了锦衣卫;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子,都察院来文书,将颜秉文召去京都,紧接着宋家无故退婚。
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担心得很;
若不是摔断了腿,他甚至想去一趟京都,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在如今否极泰来,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让颜仲平从箱底取来一对镶宝的金镯子以及一套纯金的头面,给惜微做添嫁的,都是几年前就备下的。
颜惜微知道大伯要供长子读书,手头并不宽裕,但拗不过他,只能收下。
“哒哒……”
宽阔平整的官道上,数辆马车缓缓前行,朝着京都的方向驶去。
“世子!”
观言的声音隔着帘子递进去,惊动了在车中闭目养神的祈容,他掀起帘子,道:“什么事?”
“那个叫王瘤子的地痞一直跟在我们后面,这已经是第三日了。”观言恭敬地回答着,言语间有几分疑惑与不解。
他们来了乐平县不久,就发现王瘤子在躲在暗中监视,他自以为行事隐秘,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就他那点跟踪的本领,在观言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
原以为他是见到祈容出手阔绰,起了贪心,想要伺机偷盗。
为此,观言他们在夜宿客栈的时候,还故意做出守卫松懈的样子,想引他上钩,岂料整整一夜,王瘤子愣是没动手。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还是如此!
整整三天,王瘤子就这么一路跟在后头,既不动手也不露面,谁也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祈容沉默片刻,凝声道:“看紧他,不要打草惊蛇。”
“是。”
随着帘子放下,一切又都归于平静,只余车轮滚动以及官道两边树荫中传来的知了喧闹的叫声……
“会是淮阳王的人吗?”颜惜微摇着一把六棱团扇,自从过了端午,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偏偏这几日又一派晴朗,一滴雨水也没有,纵是坐在车里,也往往一身汗。
虽然青阳观与卢明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凌禄不过是一个替死鬼,淮阳王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不清楚。”祈容摇头,拧眉道:“按理来说,以他的手段,不该找一个地痞来监视,他知道瞒不过观言他们的。”
“这倒也是。”颜惜微颔首。
自从凌禄被车裂后,原本隐藏在颜家四周的暗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也再没有出现过针对颜秉文的刺杀或者袭击,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安宁平静。
包括他们此行来乐平县,一路上也没发现有人跟踪。
但无论是祈容还是颜惜微,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虚假平静罢了,一旦寻到机会,以淮阳王的性子,必定会杀之而后快!
所以在离开京都前,祈容特意留了一支狼影卫给观色,让他在暗中保护颜秉文。
到了晌午时分,天气越发炎热,连扇子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颜惜微又一向怕热,额间很快出了细细一层香汗。
祈容举袖替她拭去,道:“我让观言把冰块搬进来吧,你也好凉快一些。”
因为天气炎热,再加上此行多是女眷的缘故,临行之前,观言特意去酒楼买了冰块,封存在厚厚的箱子里,,就可以取出以供降温。
冯氏与颜小妹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冰块早就送进去了,但这边颜惜微担心祈容受寒,始终不肯用冰。
颜惜微摇头笑道:“无妨,我不热。”
祈容拨开她被汗水濡湿在颊边的碎发,温言道:“我知你担心我,不碍事的。”
他身上的寒毒一直无法彻底拔除,时好时坏,在乐平县住客栈的时候,还发作了一次,浑身冰冷不说,甚至眉眼间还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把观言吓得六神无主,恨不能背生双翅,飞到京都找明一剂。
总算他还记得明一剂离京前的交待,一旦世子寒症发作,就立刻烧炭取暖,虽不能治本,却可以治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