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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守章气急反笑,“颜秉文,你大小也是一个官,两榜进士出身,还做过一方父母官,怎得连这点规矩也不懂,陛下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就算本侯答应,看守宫门的侍卫也不会放你进去。”

“陛下若知道下官所禀之事,一定会召见。”颜秉文斩钉截铁地说着。

祈守章本不欲理会,但还是神使鬼差地问了一句,“何事?”

颜秉文没有说话,瞥了一眼旁边的门房,祈守章知道他的意思,当即挥手示意门房退开;直至后者退了将近十步,颜秉文方才凑到近前,压低了声音道:“派人截杀内人与世子的,乃是淮阳王。”

饶是祈守章养气功夫甚佳,轻易不露喜怒,听到这话,也不禁勃然变色。

淮阳王?!

他硬生生压下已经到嘴边的这三个字,面色沉冷地问道:“你凭什么认定是……他?”

祁守章很谨慎的用“他”代替了“淮阳王”。

“因为下官终于想起了他非杀我不可的原因。”

“什么原因?”

面对祈守章有些迫切的追问,颜秉文摇头,“兹事体大,必须得见到陛下才能说。”

祈守章捏一捏鼻梁,沉吟片刻,道:“你且在这时等着,待我先去见了陛下再议这件事。”

他已经耽搁很久了,再这样下去,真要惹周帝不高兴了。

“来不及了!”颜秉文伸手拦住,急切地道:“下官来见您的消息,淮阳王一定已经知道,您觉得,他会允许下官活到您回来吗?只怕侯爷到时候只能看到一具尸体!”

“不得胡说!”祈守章沉声喝斥,“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王法森严,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杀害朝廷命官!”

任他怎么说,颜秉文始终不肯让路,祈守章往左,他就拦左;往后,他就拦右。

“你——”

祈守章满脸愠怒,紧紧握住长满厚茧的双手,他怕自己稍一放松,就会忍不住一掌扇飞屡次阻挡他去路的颜秉文。

“父亲!”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时,一道焦灼的呼喊声伴着脚步声传入耳中,正是一路紧赶慢赶的颜惜微和江尧。

“见过侯爷。”

颜惜微顾不得喘息,先向面色铁青的祈守章行了一礼,后者冷哼一声,算是回应了。

自从两家的婚事定下来后,颜惜微曾随祈容拜会过祈守章几次,后者都颇为客气,如今这副模样,看来被父亲气得不轻。

颜惜微迅速在心里分析了一番,在向祈守章告了声罪后,她将颜秉文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父亲,你做什么?”

“侯爷正好蒙陛下召见,我想他带我一道入宫。”颜秉文神情亢奋,说话的时候,眼睛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祈守章,唯恐他趁自己不备离开。

“这件事关系重大,需得从长计议,我们先回去吧。”

“不行,夜长梦多!”颜秉文断然拒绝了她的提议,说什么也不肯走。

颜惜微见一时半会儿劝不动父亲,朝江尧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走到祈守章身边,低声道:“侯爷您先走,这里我拦着。”

“那就辛苦贤侄了。”祈守章早已经心急如焚,江尧的话正中下怀,当即拂袖登上造侯在一旁的马车,朝车夫道:“快走!”

“驾!驾驾!”车夫不敢怠慢,当即用力一挥马鞭,正悠闲甩着尾巴的棕红高马吃痛,当即撒开四蹄朝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停下!停下!”

颜秉文见状,脸色豁然大变,一边喊着一边就要追去,奈何颜惜微与江尧二人死死拦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中。

“混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颜秉文怒不可遏地怒斥着长女,眸底满是血色的赤红,鼻翼因为愤怒微微张阖。

“女儿知道,但眼下实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不等颜秉文发火,她又苦笑道:“而且,您真觉得侯爷会因为您的阻拦而沾上这个麻烦吗?”

颜秉文一怔,片刻,他咬一咬牙,“我自有办法!”

颜惜微叹息,父亲虽然饱读圣贤书,治理一方的能力也很不错,但对官场认识的太少了,再加上性情耿直,他根本不知道官场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势;官场并不是非黑即白,还有很大一块的灰色。

一直没说话的江尧突然开口,“伯父,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您今日在侯府门口撞得头破血流,侯爷都不会答应的。

祈容一事,已经让他对您介怀,又怎肯冒这么大的风险帮您?

一旦答应,无疑就得罪了淮阳王,将镇南侯府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一个不慎,这艘行驶了百年的大船就会倾覆在巨浪之中;而赢了,除了所谓的报仇之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利益。

这样赔本的买卖,以镇南侯的精明,怎么会做?”

颜秉文憋得一脸通红,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那难道……就不顾王法公理了吗?”

江尧摇头,说出令颜秉文失望不已的话,“在心存公理王法的人眼中,这四个字重若千钧;可在不存公理王法的人眼中,四个字……就只有四个字而已。”

颜秉文脸上仅存的血色随着他这句话,顿时褪去,嘴唇几次蠕动,但到底没发出声音。

他不愿意相信,但潜意识里清楚,江尧说得都是实话,祈守章能够一手撑起曾经衰败的镇南侯府,甚至辉煌更胜从前,试问又怎么会是心慈手软之辈?!

江尧的话并没有说完,在短暂的停顿后,声音再度响起,“再退一步说,伯父您见到了陛下,他也知道了淮阳王就是这桩惨案的罪魁祸首,您如何保证,他就一定会严惩淮阳王,甚至将他处死?

陛下与淮阳王一母同胞,且陈太后健在,万万不会允许他们兄弟相残,这是其一;

淮阳王位高权重,党羽重多,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好,甚至整个朝廷都会陷入动荡之中。

去年干旱,粮食欠收,再加上官员腐败导致国库空虚,饿死了无数百姓,之后又经历了突厥压境的危机,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些,您觉得,陛下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两具尸体而与淮阳王撕破脸吗?即便……”

江尧深吸一口气,哽咽地道:“其中一个是他极为看重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