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正欲离去,祈容突然又唤住他道:“还有一事。”
“世子请说。”
“劳烦公公去颜家之前,先去找两个人。”
“谁?”
……
此时的颜家,已是乱成了一团,冯氏的事情还没有结束,颜秉文便又离奇暴毙于家中。
接二连三的打击,又这样惨烈,别说是颜家的两个姑娘,就连福伯都接受不了,伏在颜秉文冰冷的尸体上老泪纵横。
“父亲……父亲……呜呜!”
颜小妹一遍遍地喊着摇着,像以前一样,试图将“熟睡”的颜秉文喊醒,笑呵呵地将她抱起,然后用脸上的胡子故意扎她。
可是这一次,无论她怎么哭怎么喊,父亲都没有醒来,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就像……那天的母亲。
颜惜微强忍悲痛,拉住颜小妹的手,“小妹,别摇父亲了,他会……难受的。”
颜小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抽泣道:“可是父亲一直不肯醒来,我……我害怕,长姐,我好害怕父亲会和母亲一样,怎么办,长姐怎么办,呜……”
“别怕,有长姐在,不会有事的;父亲……太累了,让他歇一歇吧。”颜惜看了一眼熟睡一般的颜秉文,赶紧移开目光,她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不要……我要父亲醒过来……”颜小妹一边哭喊着,一边越发用力地摇动颜秉文的尸体。
她自幼神力,又哪是颜惜微能够拦住的,一时用力过猛,竟将颜秉文从架子上直挺挺地推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看到颜秉文摔得满身是灰,正伤心的颜惜晴又心疼又生气,冲到颜小妹面前推着她怒吼着。
“呜……我不是故意的,呜呜……”颜小妹被她推得她连连后退,哭得越发厉害。
“哭哭哭,就知道哭!”颜惜晴红着眼睛,一边低吼一边又用力推了一把,把颜小妹推在地上。
“你做什么,你明知道小妹不是故意的。”颜惜微见状,连忙扶起摔了一个屁股墩的颜小妹。
“谁让她哭个不停,还把父亲给摔疼了,活该!”颜惜晴正在气头上,这话自是怎么难听怎么来。
“还有,要不是她说饿了,父亲就不会去厨房,不去厨房,就不会摔倒,不摔倒就不会死!”
“是她!是她害死了父亲,就是她害得我们没了父亲!”
颜惜晴指着颜小妹一口气说了许多,清秀姣好的脸庞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甚至有点狰狞。
颜小妹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颜惜微,她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二姐,仿佛变了一个人的二姐。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颜惜晴脸上,五个清晰的指印瞬间浮现在她娇嫩白皙的脸庞上。
颜惜晴怔怔抚着脸颊,一直竟没反应过来,直至那火辣辣的刺痛传入大脑,她方才如梦初醒,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难以默念地瞪着颜惜微,声音尖锐得如同要刺破耳膜,“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惜微按下心底的不忍与怜惜,沉声道:“就凭我是你长姐,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不满意!”颜惜晴尖叫着,随即指着被吓傻的颜小妹,嘶声道:“是她害死了父亲,还把父亲推在地上,让父亲死后还不如安息,你不去打她,反而是我心疼父亲,训斥了她几句,就反手来打我?公平吗?!!”
说到后面,她已是歇斯底里,娇小的身躯剧烈颤抖着。
“你还知道心疼父亲,你觉得父亲在天有灵,看到咱们这般吵吵嚷嚷,他能高兴,能安息吗?”
“我不管!”颜惜晴用力挥手,素白的袖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凉的弧度,同样素白没有血色的手指再一次落在颜小妹身上,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吃了一般,“总之一切是因她而起,是她害我们没了父亲!我不会原谅她,也不要原谅她!”
看着钻牛角尖的颜惜晴,颜惜微抿一抿唇,没有再说话,而是蹲下身去搀扶颜秉文的尸身,想要将他抬回到担架上;但她一个人哪够力气,抬了前面没后面,福伯前些日子又扭伤了腰,使不上力气。
“长姐,我帮你。”颜小妹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帮忙,却被颜惜晴又一次狠命推倒,恨声道:“你没有资格碰父亲!”
惜微眉头一皱,正要斥责,身后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侧身看去,只见三道人影从外头走了进来,前面那人大约五十来岁的模样,面白无须,穿着一袭蓝底平金绣有过肩云蟒的袍子,底下是一双黑底千靴,手里拿着一柄拂尘。
惜微瞳孔微缩,她曾进过宫,认得这身衣裳,也认得穿这身衣裳的人……黄忠。
他怎么来了?
黄忠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六旬左右的小老儿,身形精瘦,穿着一袭灰色布衣,手里提着一个陈旧的木箱子,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另一个则是一名年轻道士。
这两人都面生得紧,以前不曾见过。
惜微打量的这会儿功夫,他们几个已是穿过院子来到屋中,黄忠看到滚落在地上的颜秉文,惊声道:“哟,颜大人怎么躺在地上?快,快把颜大人给抬上去。”
随他进来的小老儿还有年轻道士,一人一边,帮着把颜秉文的尸体给抬了上去。
颜惜微低低道了声谢,又朝黄忠屈一屈膝,“见过公公,您怎么来了?”
“陛下知道了颜大人离奇的事情,甚是震惊,特命咱家过来一趟。”黄忠一边答着一边扶起她,“长姑娘节哀!”
“想不到父亲的事,竟还惊动了陛下,民女实在惶恐至极!”
颜惜微并没有太过惊讶,父亲刚出事,就有一群人不顾福伯的阻拦闯进来,检查父亲的尸体。
尽管这群人穿着一身便服,但她还是从偶尔露出的那一点袍角猜出了他们的身份——隶属于周帝一人的锦衣卫!
“长姑娘与世子有婚盟之约,又刚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陛下自是多有关注。”
她猜到了,黄忠也知道她猜到了,但二人都知趣地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